靠近盛清洵后,他这才发现在对方的床上安放了一个小桌板,小桌板上面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在宣纸上安静地躺着一行字,看样子皆是出自眼前人的手。
这幅字苍劲有力,不似寻常书法作品有收有放,一笔一画中锋芒尽显,没有丝毫收敛,十分张扬。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少宸端详一番之后,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嗯。”盛清洵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笔搁置,目光落在了房间的远处。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桌子上,凳子上,书架上皆是放着一些纸张。
“回家之后,也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就养成了每天练练软笔的习惯。”
“比起现在的这些科技产品,书法更能让人静心。”
盛清洵腼腆一笑:“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了……”
听到这话,陆少宸在心底叹了口气。
以盛清洵现在的情况,正常工作都十分困难,甚至难以避免他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做人多年,其实他也并不太了解人类这种生物。
明明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施暴者,可最后被人们议论的却往往是无辜的受害者。
“对了。”
盛清洵突然出声道,他勾了勾手,示意陆少宸过来。
待人靠近后,他咧了咧嘴,笑道:
“你来找我,不是还有‘正事’嘛?”
“问吧。”
“我都会回答。”
……
盛清洵不傻,在看到来人是陆少宸时,便隐约猜到了一二。
在对方复述完一切后,盛清洵陷入了思考。
当年自己被控制时,由于自己表现出完全顺从的模样,明霖对自己的防范等级便一降再降,后面他甚至可以直接单独地接触到同样被汲取信息素的其他Alpha。
虽然他一直装作顺从,但在这期间盛清洵并没有停止对这个项目的调查,所以在军方找到他时,他所掌握的证据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他其实一直觉着有些不对。
只是后面结案,将实验室里的人连根拔起后,就连他也逐渐将这种不对劲淡忘。
如今陆少宸旧事重提,他才发觉到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明霖虽然官位不算低,但也没有做到能够瞒着联邦上下所有人,独自进行违规实验的能力。
上头的人不是傻子。
所以,到底是谁在为明宗大开方便之门?
告知完对方目前的具体情况后,陆少宸从口袋中掏出通讯器,操作了一番后递给了盛清洵。
他伸手结果,光屏上浮现出兰斯顿的正面照。
“他是兰斯顿。”陆少宸的手指划过通讯器,兰斯顿各个角度的照片一一浮现:
“你在被明霖控制期间,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盛清洵来回翻看着这些照片,最后干脆闭上了眼开始回忆。
他在明霖身边的那段时间,接触的人大多都是和他一样被汲取信息素的“养分提供者”以及同明霖一般的接受他人能量的的“新神”。
也就是说,他接触的大多都是自己的同辈,而他们的父亲一辈,盛清洵很少或者说除了明宗以外基本都接触不到。
良久后,盛清洵缓缓地睁开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印象。”
……
另一边的楚云正在执行陆少宸所安排的计划。
表彰仪式后,兰斯顿就一个人离开了礼堂。
看着眼前一边走一边跟光脑另一段的人在说着什么的兰斯顿,楚云熟练地保持着适当的,且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距离,遥遥地跟着对方。
走着走着,自己跟踪的那人却突然停在了原地,吓得楚云赶紧藏在了墙后。
好在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便重新迈开了脚步。
松了一口气的楚云接着迈开腿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愈来愈少,周围静的只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响。
楚云一个熟练的翻滚滚到了景观石后面,却突然听到自己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有消息了!
铃声是他专门为陆少宸设置的,所以这个时候对方给自己发消息,那必然是已经知晓兰斯顿到底有没有参与过了!
点开后,光屏上面显示出的四个字让楚云心凉了半截。
“判断有误。”
……
外面天色渐晚。
得到对方的答案后,陆少宸叹了口气。
已经这个时间了,可线索却在这里断了。
“不过。”但在他刚准备站起身时,盛清洵却忽然开口道:
“兰斯顿·路易我的确没见过,不过我突然想起来……”
“我曾经从明霖的口中听到过路易家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陆少宸眼神一亮,忙道:
“是谁?”
盛清洵没有立刻回复,而是从一旁抽出新的一张宣纸来,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Peslaud.
“内容我听不清楚,只是隐约听到明霖在与对方交谈一些有关“造神计划的事情。”
盛清洵挠了挠头,低声道:
“抱歉,我只知道这些了。”
陆少宸站了起来,连连点头,因为获得新线索的激动,导致声音有些颤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门外走:
“不,我才应该些谢谢你,等我再回首都星的时候正式地感谢你一次……”
“等一下……”
闻言,陆少宸收回了即将迈出去的腿,回头看向盛清洵。
盛清洵抬起镇尺,将那副字取了出来,伸手递给了陆少宸。
“道谢就免了。”
他眼睛微眯,嘴角漾出一丝笑容,语气轻快地道:
“只要你能将恶人绳之以法。”
“比什么道谢都管用。”
……
【作者有话说】: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七十章 “出来打架”
接到陆少宸的撤退信息后,楚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直起身后,刚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搭上了楚云的左肩。
楚云警觉地转身,想直接用最基础的格斗技巧制伏对方,但还没等自己的手触碰到对方,他先是看到了对方的脸。
想要反制对方的手僵在了空中。
……
兰斯顿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道:
“说吧。”
“为什么跟踪我?”
站在一旁的楚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面上平静,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谁知道他都准备离开了,回头却看到了兰斯顿的脸。
抓到他时,对方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容。
但楚云只觉十分可怖。
“我……”
“好好说哦。”
楚云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兰斯顿笑了笑,将另一只茶杯往楚云那边推了推,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多么好一般道:
“解释不好的话,可是要按间谍罪处理的哦。”
楚云:……应该说不亏是兰斯洛特的家人吗,怎么一个个看着人畜无害,结果切开来都是芝麻馅的。
他打了个哈哈,先是扯了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实则偷偷在光脑中开始尝试联系兰斯洛特。
而坐在椅子上的兰斯顿就看着他掩耳盗铃一般的行为——————要知道,在这个房间内,楚云在星网上做什么,联系谁,他皆是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你是兰斯洛特的下属?”
“啊?嗯,是的。”
对于对方突然抛出的问题,楚云并没有隐瞒。他与陆少宸的职务都是挂靠在兰斯洛特的名下,这对军部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提到兰斯洛特,兰斯顿的眉眼比之前要柔和了些,他再次开口道:
“是那小子让你来跟踪我的?”
楚云听到这话,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否认。
别说之前不能让兰斯顿知道他们真实的目的,现在陆少宸已经明确给出了兰斯顿与X-0634并没有任何关系,此时再重提此事,将会让兰斯顿与兰斯洛特之间生出不必要的嫌隙来。
这对他们之后的行动是不利的。
在看到面前的年轻人慌忙否认的模样后,看破一切的兰斯顿哈哈一笑。
“你们所谓的行动在我看来,还是有些太莽撞了。”
兰斯顿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捋了捋胡子,神情还如之前一般,只是楚云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所释放出的善意。
“有的事情,虽然元帅从未告知过我们,但其实还是可以猜出两分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对手是谁,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时,兰斯顿站了起来,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边。
从窗外,可以看到近处在进行训练的联邦新兵,往远处望,可以看到首都星高耸入云的诸多建筑,他们闪着各种耀眼又璀璨的光芒。
但兰斯顿的目光却遥遥地望向了朝南的天边。
那是鹿海星的方向。
“我毕竟是老了。”
他叹了口气,再次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楚云。
“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看到眼前的老人如此神情,楚云的嘴巴张了张,眉头紧锁。
兰斯顿既然这样说,显然他也并不是对这件事全然不知情。
半响后,楚云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开口,迟疑地问道:
“我们这么做……”
“真的能够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吗?”
第一次知晓“造神计划”背后的推手必然是联邦高层时,楚云尤为震惊。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为此所奔波,只为心中的正义。
但在前往一个结果的路上,总是伴有着许多迷茫。
如果联邦已经被腐蚀的如此严重,那他们现在做的有意义吗?
对手如此强大,仅凭他们真的能够获得最后真正的胜利吗?
从兰斯洛特的描述来看,兰斯顿与他的关系称的上亲近,甚至可以说比对方的父母还要了解兰斯洛特————这也是当初证据指向兰斯顿时兰斯洛特犹豫的原因。
虽然现在对方已经基本排除了嫌疑,楚云也依旧对其抱有一些戒备,但还是没忍住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二人身份不同,不能说的东西也有很多,所交流的内容颇有些答非所问的模样。
但兰斯顿明显理解到了楚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
“如果你坚持的是属于正义的一条路,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你都已经做了正确的事情。”
“联邦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那些老头子们,包括我,多少都已经被利益或者家族绊住了手脚。”
“但你们不同。”
兰斯顿眯着眼,抬手示意楚云看向身后。
楚云转过头,身后的门缓缓地打了开来。
虽然天色已晚,屋外漆黑一片,但夜空中却挂着数颗比灯光还要耀眼的星星。
不知道鹿海星会是其中的哪一颗。
想到这里,他回首看向兰斯顿,对方冲自己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但带着十足的坚定:
“但你们不同……”
“你们是联邦的未来。”
……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二人已经回到了鹿海星。
听着二人带回来的消息,兰斯洛特感叹道:“完成的可以说是很完美了。”
鬼知道在二人离开的这两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家人站在了国家的对立面,下定决心查下去的时候,他自己也十分痛苦,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
不过好在根据陆少宸的说法,兰斯顿目前的嫌疑不大。
这足以让他松一口气。
陆少宸汇报完有关兰斯顿的事后,突然话风一转:
“盛清洵除了着些,还提到了一个人。”
“哦?”兰斯洛特的眼神亮了亮,在兰斯顿失去嫌疑后,他们现在相当于没了下一步推进的目标。
陆少宸耳旁的光脑亮了亮,一张人像图迅速投到了会议室的巨大光幕上。
兰斯洛特回头一瞧,瞳孔猛地一缩。
照片上的人眼神有些阴沉,眼皮略微往下耷拉,额头有一些分布着的抬头纹,嘴唇上方留着短且硬的小胡子,头发低低地束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陆少宸接着道:“这是佩斯劳德·路易,共和派成员,一段时间内一直在大肆发表反对战争的言论————但更多的是反对主战派。”
“最近在鹿海星一战开始后,获得的支持率上升了许多。”
楚云听到这里,“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道:“这就是兰斯洛特之前说的,那个和兰斯顿不怎么对头的三长老?”
“对。”兰斯洛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佩斯劳德虽然在共和派算主要成员,但政治地位其实与我与阿瓦隆差不了多少,并不像是幕后的主要操盘者?”
这话让一旁的楚云陷入了沉思。
昨日在首都星与兰斯顿的对话历历在目。对方明里暗里地透露出一种: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们要抓的是什么人,但我不能告诉你们要抓的人是谁,但是又希望他们接着查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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