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良即便眼睛紧闭着,一副熟睡了的模样,两只手仍然抓的死紧,沈河也不敢再加大力气,怕把云良给吵醒了。
“你就在这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商量。”
云漠也看出了沈河的为难,只好示意屋内的侍从退下,才说道:“小水,不如咱们先把腹中那孩子拿了吧?”
“虽然我很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我还是想要看到阿良好好的。”
“既然大黔回不去了,咱们就留在这安国,我云漠不信能在大黔闯出来的天地,在安国会闯不出来!”
云漠说完这话立马收声,低头看云良,担心自己方才过于激动,嗓门太大,给云良吵醒了。
但云良还是紧闭着双眼,环抱着沈河的脖子不松手。
沈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咱们何必非要闯出什么名堂来?”
“咱们为什么不能顾着自己,谨小慎微的在这安国求一席藏身之地就好?”
“我们也只是再寻常不多的一家人,何必有那样大的抱负?”
“做不了大将军,咱们做平头老百姓也能活下去,不是吗?”
云漠听到沈河这话,沉默了许久,才道:“可曾经追随过我们的那些士兵怎么安息?”
“我们是可以安稳度日,可晚上怎么办?那些将士倒下时望向我们的眼神,你真的能忘掉吗?”
说着,云漠将自己的上衣除去,朝沈河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
“这些都是我的勋章,是我为国奋战的痕迹,可我每日沐浴时,都不敢看过去。”
“小水,沈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沈河终于抬头望向云漠,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你要让阿良跟着我们一起担惊受怕吗?”
“阿良什么都没享受到,凭什么要被影响,把日子过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云漠拧眉,“可他也当了十余年的云公子,别家公子享受的待遇他缺什么了?”
“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只要云良出门,报上我云漠的名字,谁不会让着他?”
“这还不够吗?”
沈河用原本搂着云良腰的手捂住云良的耳朵,反驳道:“可那是因为阿良是咱们的儿子,只要是咱们的儿子,都有这样的待遇。”
“阿良从没有因为自己的云良这个人,而享受过任何的关照。”
“我们觉得阿良孤单,所以将从战场捡回去的清竹给阿良作伴,还因此减少了原本该给阿良的关照,害的阿良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阿良从来都不孤单,他也不缺玩伴,他缺的,是咱们的陪伴。”
沈河越说越难过,眼泪直直落到了云良的脸上,吓得沈河立马抬手将泪水擦去,屏住呼吸看着云良。
好在云良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睁开眼睛。
可沈河和云漠却都不敢继续说话了,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撇开视线。
云漠对沈河这种百事以儿子为先的态度,厌恶极了!
明明他才是要陪沈河度过后半生的人,可沈河的视线却时常落在儿子的身上。
他气恼,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儿子也是他的儿子,他总不能把儿子给弄走,只能想办法将注意力夺回。
就像现在,他也怕继续吵会吵醒儿子,但他就是想要沈河多看他几眼,只要有沈河的一个笑,他就有劲去连夜处理事情,而不是在这臭着脸干站着。
要说当初,沈河也是他父母直接定下的姻缘,无关他的心意。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能坚持的住,不对沈河动心,只要完成爹娘布置的任务,生个孙子给爹娘带就好了。
可从他掀开喜帕的那一瞬间起,他就难以自控的动了心,扑在沈河的身上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云漠自认自己不是个只注重情爱的人,所以他在洞房第二日,就跟着父亲上阵杀敌。
那时的他太年轻,只以为时间过得很慢,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跟沈河慢慢相处培养感情。
却不想,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大哭过一场后,就抱着父亲的遗物回了老宅,京城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他和沈河两个人了。
他一开始还先前沈河整日舞刀弄枪的,没有一点坤泽的模样,怎么都瞧不惯,甚至起了休妻的想法。
可后来,朝廷急需将领,他被迫带兵出征,大半士兵不服他,只当他是靠着父亲的余荫,才能当上那个将领。
所以他领的兵不服他,朝堂所有武将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只有沈河站了出来,以副将的身份一路陪着他,陪着他搬进了更宽阔的镇国将军府。
父亲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但更多的还是沈河的功劳,是沈河带着他一步一步拿下所有将士的心,有了十余万云家军。
他从一开始看到沈河面貌的惊艳,逐渐转变为崇拜。
可他的崇拜还没有变成爱意的时候,沈河进入了热潮期。
他窃喜,只当自己往后能独享完美的沈河,他想要看见所有崇拜沈河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可你失望了,那些崇拜的视线仍旧在沈河身上,甚至,还带了几分怜悯,似乎,是因为沈河有他这样一个丈夫。
他不服气,开始模仿沈河每天做的事情,沈河一开始满脸疑惑,许是后面明白了他的想法,主动喊他一起操练。
他身上本就有跟着父亲杀敌时留下的伤痕,后面操练时一热,就脱去上衣,汗珠和伤痕的交错,很快引来了不少士兵与他搭话。
慢慢的,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有崇拜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越发膨胀,觉得沈河也不过如此,开始频繁的自作主张,用父亲留下的家产购置的商铺和侍从,想要改变将军府的条件。
沈河注意到了他的举措,没说他做的不对,只拧着眉交代他记得培养出来一支情报组织。
他做了,但不屑听沈河的意见,随便买了几个死士,就充作情报组织,连个确切的名字都没有,只跟人说是探子。
沈河收到消息的时候只叹了口气,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他自以为办的很好,让沈河无话可说,还想着以后可以继续这么办。
可他错了,他买的那些死士根本起不了作用,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他成了朝堂上消息最不灵通的武官。
沈河见他失落,一声不吭,直接接过了他手中那几个死士简单组成的组织,加了不少人进去,什么样的都有,他记不住,但沈河却都能一一记下,甚至连他们负责探查哪里的情报都能说出来。
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和沈河的区别,他开始跟沈河表示忠心,想要将沈河牢牢困在自己身边。
无关情爱,他觉得沈河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武将,不该拘泥于一座将军府的后院。
每回征战,他都带沈河出征,所有消息都依靠沈河重新组织的探子机构去收集。
但还是出了差错,不是沈河的判断出了差错,而是沈河有了身孕。
他懊悔不已,眼看大战在即,身为镇国将军的他怎么可能留在京城?
所以他把刚刚有了身孕的沈河留在京城内,一个人带着兵去跟外敌对抗。
等他带着喜报回京的时候,沈河已经生下来云良,甚至连名字都取好了。
那时的他还没有初为人父的自觉,甚至没有好好注意沈河的状态,让沈河生了病,缠绵病榻近三年,才恢复了些。
在那之后,从前望向他时满含亮光的双眼,不再为他停留,全然落在了云良身上。
一开始,他觉得并没有任何影响,大局已定,往后的岁月他可以大肆的享受生活。
可他错了,他早已动了真心,他想要沈河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云良在宫宴时偷听到了皇后一族的机密,他本可以直接解决的,却一味的拖着,他想要沈河主动来跟他商量,想要看到沈河向他示弱。
但他错了,沈河什么时候都还是沈河,即便大病一场,还是从前那个能冷静处事的沈河。
沈河迅速放出了云良耳聋的消息,危机得意轻松化解。
他想要看到沈河示弱的想法落空,他没了办法,只能主动跟沈河示好。
他跟沈河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不少,最起码,他能看到沈河的笑脸了。
可好景不长,云良这个小家伙,还是有长大成人的一天。
分化那日一向冷静的沈河都急的在房门前坐不住,急着想进屋去陪着云良。
可当他看到分化成坤泽的云良,沈河还是落了泪。
沈河不想云良跟自己一样,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才能坐稳一个副将的位置,却只是因为生了一个孩子,就再也上不了战场。
沈河不知道,不是别人不让沈河上战场,是他云漠下的命令,告诫所有人毕竟嘴巴,以安全之名,让沈河待在后院,只偶尔出谋划策。
云良分化成坤泽,云漠也很意外,却又觉得庆幸,这样,日后云良成婚之后就会搬出镇国将军府,他就能有更多跟云化单独相处的时间。
很快,能让他和沈河单独相处的时间来了,边境突发战事,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他主动申请要带沈河出征,沈河感动,却还想带着云良一起。
云漠怎么可能同意?
直说战役吃紧,可能还有全军覆灭的可能,安排了足够护住云良的云家军,刻意在云良面前提及此事,让云良和沈河吵架,从而顺利的将云良一个人留在京城。
可他没想到,许久没有沈河插手的情报组织居然出了叛徒,行军路线被人得知,粮草被人烧了个一干二净。
大军前行不能没有饭吃,他只能用老本去买,可父辈积攒的老本能有多少?
坚持了不到一个月,才到战场,就饿死了大半士兵。
军心不齐,首战就大败。
他害怕了,流着泪问沈河该怎么办?
第88章 新生
沈河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位向来受云漠信赖的谋士先开了口,让云漠带兵背水一战!
云漠下意识同意,可……
腹背夹击,敌方的都尉直接踩着士兵的头颅闯进了将领的营帐。
不等云漠做出反应,沈河已经动手了结了对方,拔下云漠的战甲披在了死尸身上。
而后拉着云漠逃出生天,直到安国境内,才停下来。
一路上,他想尽了第一句话开口要说什么,最终却只说了声谢谢。
在安国与沈家旁系联络上之后,日子终于平静下来了不少。
云漠开始刻意的逼迫自己忘记从前在战场上的一切,只注重眼前的生活,他开始想要跟沈河过寻常夫妻的生活。
直到云良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沈河的眼里又开始只有云良一个人,就算这个儿子在京城过得不好又怎样?
可那毕竟是已经成婚过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该是沈河忽视他云漠的原因。
所以他又不想过平静的生活了,他提起了那些战死的将士,想要激起沈河复仇的欲望。
可他显然失败了,沈河眼里只有云良一个人。
……
“要不,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云漠听到沈河这样说。
“你可以去实现你的抱负,我就留在这里守着我的儿子。”
“你不能不去报仇,我不能丢下的儿子,我想,你应该没有不同意的地方吧?”
沈河的声音清清冷冷的,砸在云漠的心上几乎砸碎了。
云漠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装冷漠‘嗯’了一声。
看着云漠带着满身的失落离开,沈河的泪珠还是落在了云良的脸上。
他和云漠成婚这么多年,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这幅模样云漠了。
他知道,云漠又在逼他做出选择。
他不明白,为什么云漠会这么看不惯云良,云良明明也是云漠的儿子……
云良其实早就醒了,可他不敢睁眼,更不敢放开抱住沈河的双臂。
比起自己,他觉得哭成泪人的沈河,更需要这个拥抱。
但他又不能睁眼,只紧闭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砸吧砸吧嘴,假装自己是睡熟了换个动作,将沈河抱得更紧些。
沈河见儿子一动就屏住了呼吸,见儿子依旧熟睡,才敞开了哭,只是一点多的声音都没有,只是一味的哽咽。
……
次日一大早,就有沈家旁系的人来接沈河和云良回府。
云良和沈河都是一整夜没睡,一个眼下满是乌青,一个眼睛肿的老高。
让前来接人的张管家眼皮子都跳了几下,这可是接见嫡系的公子,这样不好的状态要是让老宅的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会少很多倾向安国沈家的资源。
好在沈河也不为难了,一上马车就什么话都不说,到了沈府又只问住哪,被送进卧房后,就让张管家走了。
到了新的地方,沈河拉着云良看了半天,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云良立马道歉。
“对不起,爹,我不是刻意偷听的,就是那谁的嗓门有点大,我不想听都不行。”
沈河倒也没说什么,只刮了一下云良的鼻子说道:“可你怎么能不睡觉呢?”
“你看你眼下的乌青,本来身子就没好利索,到时候要是再染上别的病,爹就把你这皮拔下来做秋衣穿。”
云良知道沈河这是没生气,立马凑上前抱着沈河的胳膊讨好道:
“爹!你就饶了儿子这一回,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呵!”沈河冷笑一声,“你这张嘴说的话我可不敢信,要是你这话能信,娘今儿就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云良立马噘嘴,“您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我就跟着楚王走。”
“反正都是要争宠,我去楚王那里争,在那里看到楚王偏心我还不会难过,在娘这里,我会难过的连觉都睡不好。”
“连觉都睡不好?那还真挺严重哈?”沈河笑道:“那你就自己安分点,要是真把这孩子拿了,娘肯定要好好养身子,不能跟在你屁股后面操心你,你得把自己保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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