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含糊地点头,敷衍温郁,可是又不想骗他。
“小郁,以后我也可以念书,等怀乐好一些的时候。”盛怀谦尽量轻松地讲着。
温郁没有说话。
温郁曾经听到过盛怀谦的许的愿望,前两个愿望都是关于他们的,只有最后一个是成为优秀的生物学家,在别的愿望都饱含着真情去恳求时,最后一个语气平淡,许完之后是一声惆怅的轻笑。
自己所求放到最后,还要装作不在意,温郁不忍心看到他这副失意的样子。
回到病房,盛怀谦观察温郁,看他只是失神,情绪并不是太激动,才放下心来。
稍晚一些,盛怀谦送温郁出医院,一路上问什么答什么,还是那副讨人喜欢的乖样子,看着已经不为他继续念书的事情而难过了。
晚上是他守盛怀乐,他不能送温郁回学校,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温郁送到校门口。
温郁坐上车后,垂着眼和他说再见,出租车走到公交站台后,温郁便下来了。
他们现在急需用钱,盛怀谦为了他的安全让他坐出租车,如果他刚才拒绝,盛怀谦不会同意,所以他才让司机走远一些停车。
公交车站台离学校有些距离,温郁下车后走回去,天确实很晚了,路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小情侣在散步。
这个时候,温郁接到电话,看到是谁打来后,温郁颤了一下,没有接,也没有挂断,按了静音,那边过了很久才挂断,温郁刚刚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打过来了,那个样子,像是如果他不接的话,就要一直给他打。
想起还在宿舍放着的礼物,那次他想把礼物还回去,却因为李家父子忘记了,温郁咬着下唇,犹豫一会儿,手指微微发颤地按了接通。
摩托引擎声的巨响猛地传来,一个紧张的喂字被淹没了。
温郁走的是学校的后门,相比于前门的热闹,后门挨着一条宽阔的马路,这条马路经过的私家车不多,倒是经常有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摩托车的声音很刺耳,每次温郁听到都会心都会跟着颤一颤,此刻也是,本以为声音会很快减轻,却在自己耳边一直盘旋,隐约间还能听见几句嬉闹的交流声音。
温郁不安地转过身,就见他车后停了好几辆改良过的摩托车,最前面的人摘掉头盔,露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李炜把头盔挂在车把上,死死盯着温郁,“真巧,在这里碰见你。”
“晏珩山上过你之后,不是把你放在手心里了吗?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走这么黑的夜路,这要是发生点危险可怎么办?”
他身后有人附和,“是啊,最近我在新闻上看了好几起强//奸的,还是专门针对男人的。”
李炜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狰狞,这附近又没有人,温郁不知道李炜会做出什么事情,他强装镇定,没有和他们说话,继续往前走。
车子打火的声音在温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李炜开着摩托车堵到温郁面前,“好歹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怎么不说话?”
“小小小小小结巴,怎怎怎怎怎怎么不说话。”李炜夸张地模仿温郁说话的样子。
他的同伴们哄笑着。
温郁难堪地低下头,这让他想起了上小学时候,被人堵在角落里,那个最调皮的小男孩,也是这样学他说话,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温郁双肩微微发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李炜脸色一变,一下子拽住温郁的衣领,“我让你走了吗!”
“那天吃饭,你坐在晏珩山的身边不是很神气吗?我爸和我差点跪下来求你,现在你跑什么?”
他从小被人高高地捧着,从来没有那么低声下气过,何况又是二十出头高自尊的年纪,在海天华府受了温郁和晏珩山的气不说,回去又被他爸拿皮鞭抽了一顿,关了好几天,他感到屈辱,脸被人踩在地上的屈辱,心态扭曲了几天。
今天被叫出来骑摩托车放风,说来也真是巧,正好碰见温郁。
还是在这么僻静的地方,他看过四周,还没有监控器。
“没有,神气,你和你爸爸,应该和我哥哥,道歉。”温郁声音在颤抖,他并不是勇敢的人,他原本就很抵触李炜这样的人,现在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恨意,话要勉强才能说清楚。
李炜看着他明明害怕得不行还强装镇定的样子,顿时涌起了些许的满足感,就像他虐猫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弱小的东西时,瞳孔放大,赤裸裸的恐惧,这种最直观的反应刺激他大脑,让他产生的一种头皮发麻的爽感。
他夺过温郁的手机,摔在地上,死死盯着温郁,然后一脚一脚把手机踩碎。
“这次可真的没有监控了。”李炜声音变低,眼睛发出扭曲的光。
温郁看见他扭曲的眼神,心跳忽然加快,他紧紧咬住下唇,快速地弯腰,从李炜手里挣扎出来,去学校的路被李炜的同伴堵住,他不能从那里逃走,只能跑到从马路分支出去的一条极为狭窄的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几栋烂尾的大楼,平常没有什么人去。
因为早已想好了逃生的策略,所以从李炜手里挣扎出来后,温郁迅速地朝着自己路线跑去,李炜和同伴们都愣了一下,才想起追他。
摩托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接连响起,在空旷而又寂静的马路上异常刺耳。
小路长满了杂草,不知道什么虫子蹦来蹦去的,温郁心惊胆战一直往前跑着,摩托车的声音一直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跟着他,温郁不敢停下来,但他体魄并不强健,跑了一会儿脸便发烫,肺和喉咙灼烧得滚烫,双脚也像是灌了铅。
很快就都了路尽头,温郁原本打算躲到废弃的大楼里,可是没想到废弃大楼被人用绿色的屏障挡住了,等于说这条小路就是一个死胡同。
温郁往后看,摩托车的车灯直直打过来,李炜要追过来了,温郁掐住自己掌心才不至于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李炜的车头对准小路,拧动车把蓄力,准备直接冲过去,刚才的大路都没有监控,这里更没有,即使他把温郁撞死或是撞成个残废,也没有人拿出证据是他干的。
就算是晏珩山来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这样想着,身体微微战栗,心血在沸腾。
对于他来说,猫只是人的替代品,因为虐待人要承担责任,没办法为所欲为。
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李哥,算了吧,人都跑了,别追了。”大概是猜出李炜动真格的了,其他人开始劝他,要是平常小打小闹玩玩动物就算了,对人的话,他们还是有些怯,毕竟他们也不是特别有势力的家庭,真惹出事,一样会坐牢。
“这条小路看着就黑,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他那胆小的样子,我们在这里多转几圈,吓唬吓唬他得了。”
李炜眼睛红着,盯着前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后轮胎飞速地转动,还没有来得及往前开,右方两柱车灯打过来,一辆幻影极快地冲过来。
司机询问,“要停吗?”
晏珩山目光极沉,“撞上去。”
连人带车一下子飞出去几米,车子倾斜倒在路上后往前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炜狠狠摔在地上,一条腿被车压住,痛得大叫。
跟着李炜的同伴们,一些跑到李炜跟前看他伤势如何,还有的围着晏珩山的车,愤怒骂着。
晏珩山不紧不慢地扣好衣扣,下车。
那些叫骂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晏珩山走到李炜的跟前,蹲下,看他被车压着的腿,神色倒是有些可惜。
“叫过救护车了吗?”晏珩山问司机。
“叫过了。”
“这腿看着要废了,救护车来得早一些说不定还有救。”晏珩山阴森地望着李炜,“温郁人呢?”
李炜疼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冷汗不停地流,他又疼又怕地看着晏珩山,如果别人敢这样对他,这个时候他就是受伤也要弄折他一条腿,可在他面前的是晏珩山。
他颤颤巍巍地指向那条小路。
“给陈特助打电话,让他帮忙处理后续的事情,周一给他放假。”晏珩山吩咐着,踩折了小路上的杂草,朝着深处走去。
废弃的大铁桶后面,温郁蜷缩着,他全身都在发抖,心几乎要从胸腔里顶出来,刚才发出一阵巨响后便没有动静了,温郁不敢确定李炜走了没有,只能掩耳盗铃地躲在这里。
他手里紧紧握住一块石头,石头的边角硌着他的掌心,他却觉不出痛。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在慢慢靠近,有人过来了,这种危险逼近的时刻,让温郁想起了他十多岁时,也是这样躲在床底下,听着那个人慢慢地靠近自己,那时候他没有反抗的能力,现在温郁忍着惧怕不停涌出的眼泪,举起手里的石头。
晏珩山停在铁罐前,侧面可以看到一点肩膀和鞋尖,显然是怕得不行,能很具象地看到身体在抖动和急促的呼吸声。
晏珩山又往前走一步,还没有来得及喊温郁的名字,一块石头就朝自己砸来了。
他躲过之后,一把抱住要逃走的温郁。
温郁吓坏了,像是应激的动物一样,全身都是僵硬和警惕的。
晏珩山紧紧箍住他,“是我。”
“别怕,是我。”
第12章
◎受宠若惊◎
“可以,自己走……”温郁整个人都被晏珩山抱在怀里,并不是公主抱,而是一条胳膊托着他的臀部,另一条胳膊横亘在他脊背往上,手掌盖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脖子里按。
这像是哄襁褓婴儿的姿势,温郁挣又挣不开,惊魂未定被晏珩山按在颈窝里。
救护车还没有到,陈修明已经赶来了,他正在通电话,一转身看见晏珩山抱着温郁走过来,像是抱一个小孩子,托住他,轻轻拍他的脊背安哄着。
对方却微微挣动,不太情愿被抱的样子。
“温先生有受伤吗?”陈修明问。
听到说话声,温郁在晏珩山怀里挣扎得厉害了。
感受到温郁羞怯的挣扎,晏珩山像是哄一个即将要醒来的小宝宝,抱着他晃了晃,胳膊箍得更紧,不让他动。
李炜伤得很重,现场有血,晏珩山不愿他看到血腥的画面。
“打一通电话给李映材,向他道歉,告诉他李炜后续的医药费由我们承担。”
“要不要给一些其他的补偿。”陈修明推推眼镜。
李炜伤得很重,那条腿即算不残废,以后走路也会有问题,这可是李家的独苗,李映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晏珩山眸色瞬间暗下去,李炜启动车子时癫狂兴奋的神情,明显起了杀心,一个被家人娇惯着,被周边的朋友捧着谄媚着,出了事情永远有人兜住,他对普通人会有非常傲慢的轻视。
这附近没有监控,如果他来晚一会,温郁要么被他活生生撞死,要么被他撞成残疾。
打电话给李映材道歉,是看在他父亲和李映材的父亲有一些交情的面子上。
陈修明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救护车也来了,他赶紧过去。
温郁是被晏珩山抱着上车的,刚才温郁腿发软,有些走不成路,脑袋也在惊吓后嗡嗡的,就那样被晏珩山半是强迫半是安哄地抱住了。
他天真地以为,上了车后,晏珩山便会把他放下来。
可是并没有。
晏珩山坐到车椅上也不把他放下来,温郁挣扎地剧烈了,又惊又怕地推他,眼睫被泪水浸湿了。
“自己,可以,坐。”温郁的声音细细发着颤,很可怜地哀求。
晏珩山不和他讲话,只是把他举高一些,让他的双腿不得不分开,被迫以很羞耻的姿势跨坐在晏珩山的腿上。
紧紧贴着的肌肤,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腿部肌肉的偾张,这让温郁瞬间想起某一时刻,被托着深深地坐下,很重力气的冲撞。
温郁苍白的腮颊瞬间难堪地涨红了。
像是不肯被主人亲的猫咪,用小而软的手推晏珩山,双眼含着泪珠,脸颊羞怯地红着。
那手没有什么力气,晏珩山一低头,湿热的手心就覆盖住了他的下巴。
晏珩山下巴上有胡茬,硬硬短短的,故意去蹭温郁的手心。
温郁的手心纤敏,像是没有外皮,只是一层薄薄的嫩肉。
被扎得疼痒还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在他手心和五指之间,温郁忍着眼泪,慌忙地将手收回来了。
晏珩山瞧他小身板一直颤,没有大颗的眼泪,眼眶却一直是湿润的,浓密的睫毛被糊在一起。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看着温郁在自己怀抱里瑟瑟发抖,晏珩山难以自持地产生怜爱。
晏珩山放他坐到旁边的车椅上,期间没再做什么,到了学校门口,温郁肉眼可见的松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匆匆和晏珩山说过再见便要离开。
看他走得那样急,像是远离什么传染病一样,晏珩山微微不悦,也下了车,跟在温郁后面。
温郁一开始还以为他要送自己到校门口而已,虽然很想让他停步,却忍着没有讲出来。
进入校门之后,温郁站在里面,微微垂着眼帘,睫毛颤动着和他又讲了一次再见。
可是晏珩山并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进入了校园。
温郁的大学属于泾市景区的一部分,对外开放,陌生人可以进入。
温郁明显紧张起来,白洁的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
晏珩山低头,看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声音微微发沉:“送你到宿舍楼下。”
温郁眼睛缓缓睁大,想说不用的,可是晏珩山已经先自己一步走了,温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有些可怜地跟了上去。
晏桉每天晚上都会到温郁的宿舍里找温郁,这次却没有见到他人,问程颐和刘学他们都说不知道,给温郁打电话也没有人接,马上要到宿舍关门的时间,晏桉在宿舍楼下面张望着。
宿舍正对着一条幽静的小路,间隔亮着路灯,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晏桉焦灼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挥着手和温郁打招呼,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晏珩山跟在温郁身后。
温郁没有想到晏桉会在宿舍楼下等他,还是在他和晏珩山一起回来的情况下,他雪白的脸庞在灯光下微微失色,整个人都紧张不安起来。
“你们怎么一起?”晏桉看完温郁又去看晏珩山。
温郁的脸色不太好看,柔柔弱弱的小肩膀轻微地发颤,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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