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刀划得过深,美洲豹发出的嘶吼是从未有过的音量,它再次怒视着骆裴迟,等待下一次的进攻时机。
美洲豹两只前爪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其中一只爪子的皮肉甚至有些外翻,鲜血冒个不停,骆裴迟再次朝他扑过去,从它后背滚过的同时朝脖子又划了一刀。
脖子上的刀口也很深,美洲豹开始躁动,见到猎物就想进攻。
骆裴迟滚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美洲豹就已经撒腿朝他跑过去。
来不及跑了。
骆裴迟打算赌一把,他右手紧紧握住匕首,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只被它挠两爪子的情况下制服它,倏然,右边窜出一抹黑影,夏瑾川扑了过来,抱着美洲豹在地上滚了整整五圈。
夏瑾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把自己扎树上的匕首弄出来的,五圈里,他一直在不停往美洲豹身上扎刀,就是可惜滚的力道太大太快,他的刀扎得都不深。
一人一豹最终撞在了树干上,准确来说是夏瑾川撞到了树干上,美洲豹绝大部分肢体压在他身上。
美洲豹重量不轻,树干又全是粗糙硬挺的树皮,夏瑾川被震得混身上下没哪不疼的,五脏六腑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缓了十来秒,他才敢轻轻动了下指节,确认了自己还有知觉。
美洲豹没被撞狠,但被夏瑾川捅狠了,撞上树干后立刻爬起来后退了两步。它脖子连着前爪根部的这块皮肤已经被鲜血浸透,看不出毛色,盯着夏瑾川恶狠狠地摇了两下脑袋,美洲豹最终还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夏瑾川抱着美洲豹滚得太远,骆裴迟跑过来时美洲豹已经没了身影,再三确认了美洲豹不会再回来,他单膝蹲在夏瑾川旁边,按住打算起身的夏瑾川,“别动,我看看伤到骨头没。”
“我真没事。”夏瑾川哑着嗓子说。
骆裴迟给他简单检查了一遍,沉声道,“你也是真有创意,敢直接扑它,它带着你往石头上撞,你命也别要了。”
夏瑾川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怕它一口把你咬残了。”
骆裴迟沉默半晌,哑道,“谢了。”
“不谢,”夏瑾川突然一笑,“各取所需嘛。”
骆裴迟又说:“保护别人之前,应该先能保障自己。”
夏瑾川:“......”
缓过神来,夏瑾川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他左手撑着树干,右手撑着骆裴迟,借力一站,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影子突然从他左手小臂上方擦过。
“箭毒蛙!”
就在这时,林真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的丛林处传来。
夏瑾川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林真,又转头看了眼刚才划过他小臂上方的红色影子,此时正趴在地上,肚皮轻微起伏着——
那是一只红色的青蛙,体积很小,一只手就可以包完,尾部有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颜色特别艳丽,太阳光往上一照甚至还有些反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夏瑾川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小臂有些灼烧感,他低头一看,小臂处还真开始发红发肿。
左手小臂处的衣物在他和骆裴迟滚下洼地的时候就有破损,适才和美洲豹打斗,那块的布料已经完全破烂,整块小臂都暴露在半空,现在被那只红青蛙掠过的皮肤,都开始了不同程度的肿胀。
夏瑾川:“......”
就这只青蛙的颜色,看着就能是剧毒。
夏瑾川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突然开始沉思。
他确实不怕死,但这样死掉,是不是稍微有一点草率?
退一万步说,没死,只是这只手没了,他是不是又应该感恩一下,幸亏断的不是右手?
第17章 这颜色唬人
骆裴迟想也没想就把夏瑾川的手一把拉起。
他紧握住夏瑾川的手肘,用力程度让他的指节和夏瑾川的手肘都开始发白。
夏瑾川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从美洲豹手底下逃脱,却被一只一脚就能踩死的小破青蛙给毒了。
“......”
有些丢人,又有点情有可原。
毕竟那青蛙的体积就这么大点,窜来窜去防不胜防。
手臂被捏得太狠,夏瑾川挣了一下,但骆裴迟还是没放开他。
骆裴迟摘下帽子,把当口罩的两块布撕了下来,打算给夏瑾川先把手臂绑紧,避免毒性扩散,他语气镇定,“我对这个品种没有印象,所以毒性不一定强,别慌,先让B22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骆裴迟话音刚落,林真的声音就从夏瑾川耳边传来,他终于从后面层层叠叠的密林藤蔓中绕了出来,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从骆裴迟手中抢过夏瑾川的手。
仔细地用拇指把夏瑾川小臂上红肿的部位都摸了一遍,又跑上前去观察了一下红青蛙的外观特征,林真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你手臂上没伤,没什么大碍。”
骆裴迟:“?”
林真换了口气,解释道,“那个是箭毒蛙,我在书上见过,箭毒蛙的毒液只能通过人的血液起作用,你手臂上没有伤口,只会有些红肿灼烧感,不致命的。”
闻言,骆裴迟再次拉起了夏瑾川的手臂,边看有没有伤口边问,“你确认?”
林真确凿道:“我保证我没有认错也没有记错。”
B22似乎也刚好查完资料回来,也冒出了声,“查到了!确实是箭毒蛙,没伤口就没事。”
心情跌宕起伏得有点厉害,夏瑾川有点懵,还没怎么从林真和B22的话里回过神,就见骆裴迟把口罩的那两块布绑在他手臂上,把他现在唯一露出来的一块皮肤遮得严严实实。
夏瑾川抬眸看着骆裴迟没什么遮挡的下半张脸,想挣脱,“我这是手,我护着点就行了,你露着脸被蚊虫叮了怎么办?”
骆裴迟看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会。”
夏瑾川:“......”
那只箭毒蛙还在原地,骆裴迟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从夏瑾川兜里掏出那把用过很长时间的折叠刀,一点没犹豫就朝那箭毒蛙甩了过去。
箭毒蛙体积小,反应速度又快,骆裴迟刚把刀扔出去,箭毒蛙就跳了起来。
夏瑾川想问骆裴迟是不是被气糊涂了,拿小刀扔一个活青蛙的事都能干出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那刀正正好就刺在了跳到半空的箭毒蛙身上,并且因为骆裴迟扔刀的力道太大,刀直接像根钉子一样把箭毒蛙钉在了地上。
夏瑾川:“。”
骆裴迟确实拿刀扔活青蛙。
但他没扔在箭毒蛙趴着的地方,而是预测了箭毒蛙的起跳方向,把箭毒蛙刀死在了半空中。
箭毒蛙被刀钉住的是下半身,此刻血正一点点往外冒,大有盖住它尾部小黑点的势头,地上的泥都没血浸得颜色更深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把折叠刀,夏瑾川有点心虚。
骆裴迟甩出去的这把匕首里满含的怒气,感觉得有三分之一往上,骆裴迟是想冲着自己发的。
几人没人再开口,直到B22定位房车,给出了离开密林的最快路线,夏瑾川才指了指那把还钉着箭毒蛙的折叠刀,“......刀还没拿。”
骆裴迟:“不要了。”
夏瑾川短促地哦了一声。
“能走吗?”骆裴迟又问。
夏瑾川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回程途中,骆裴迟走不了十步就能回头看一眼夏瑾川,确认他有没有又把哪块皮肤露出来,有没有眼瞎似的到处乱碰,最后大概还是没忍住,不冷不淡冒了一句,“珍惜一点你自己的命,要是个隔着皮肤就能传播毒素的,你这只手已经没了。”
其实被美洲豹带着往树上撞那下,是真的撞得挺狠的,只不过那疼劲夏瑾川还没来得及细品,就被手臂差点中毒这事吸引走了注意力,现在注意力慢慢回笼,疼劲就一点一点钻了出来。
感觉得是内伤。
但夏瑾川没好意思真的跟骆裴迟说,扛这种痛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于是硬咬着牙,慢慢吞吞磨蹭到了房车,最后瘫坐在沙发上。
因为冲锋衣和里面的内搭都已经又脏又破,他刚坐下就被骆裴迟叫脱了扔掉。
夏瑾川脱得龇牙咧嘴,速度极慢,正准备把新的短袖往身上套时被骆裴迟叫停,现在正光着个膀子,任骆裴迟用酒精给他手臂上的红肿消毒。
消完毒,骆裴迟不知道又从哪弄了瓶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放在夏瑾川手边,“趴桌子上,我给你揉一下。”
夏瑾川一愣:“揉什么?”
骆裴迟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夏瑾川肩颈处很轻地摁了一下,下一秒,夏瑾川嘶一声,差点疼跳起来。
“肩颈这块已经又青又紫了,不揉一下什么时候能好?”骆裴迟说。
尝试往后背瞥了一眼,夏瑾川余光瞥见了点青紫的边角,直到这会他才真正意识到撞树上那下有多狠,骨头没散架都算他命大了,只好乖乖往桌子上一趴,让骆裴迟给他用药酒揉。
药酒倒在皮肤上是有些凉的,骆裴迟把食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揉伤的力道还很轻,“我也是信了你说的不疼。”
“这颜色唬人,疼倒是真的还好......嘶——”
夏瑾川缓和气氛的打趣话还没说完,就被骆裴迟猝不及防地加力疼得叫了一声。
药酒是得用力揉进去才有效,这道理夏瑾川懂,就是骆裴迟力气是真的大,揉得跟想把他骨头捏碎似的,太难扛了点。
箭毒蛙蹭过的那块皮肤灼烧感依旧很强烈,但比起现在肩颈的疼痛感来说,实在是有点不痛不痒了。
骆裴迟换了块地方揉,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夏瑾川背后软肢人留下的疤。
想起擦软肢人那药粉进皮肉的滋味,夏瑾川又突然觉得,还是这种揉伤的钝痛好忍一点,那种密密麻麻的针扎感疼起来才真是难捱。
夏瑾川突然问,“明明你跟美洲豹打得更久啊,我怎么感觉你都没怎么受伤?”
骆裴迟语气不是太友好,“我是留着力有技巧打的,不是不要命。”
夏瑾川:“......”
“揉开了明天就没那么痛了。”骆裴迟说。
林真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身上穿的冲锋衣和头上套的校服外套都没脱,直到终于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造型,火速把校服外套解了拿下来,大口换着气。
B22因为夏瑾川要上药被放在了桌边,正探着摄像头来回观察林真,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好奇问出了口,“高中生物真的会学这种东西吗?你居然连箭毒蛙都知道?”
林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学,是我自己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课外杂志看得多,就多少认得点这种原始丛林里会有的动植物。”
“难怪你能在里面活一晚上,”B22说,“当时还一眼就认出了美洲豹。”
林真回答得很认真:“有这个原因,我还知道一些完全不能碰的花草长什么样。”
在密林里折腾了半天时间,还耗费了大量体力跟美洲豹周旋,任谁都再没精力往下一个开启点跑了。
给夏瑾川把药上完,骆裴迟将房车停在了最近的一条河边补给修整。
晚上睡觉时,夏瑾川已经做好了打地铺的准备,没曾想骆裴迟一把拦住他,“有床。”
夏瑾川:“床只有一张啊,总不好叫人小孩打地铺吧。”
骆裴迟没回答,自顾自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收走,然后在房车的总控面板上按了两下。
刚按完,桌子开始下降,降到和沙发平齐的高度停止,紧接着,骆裴迟又把两张沙发的靠背放平,从驾驶室顶上的储物柜里拿了一个薄床垫出来垫上,一张简易的单人床顿时成型。
看起来还是张挺舒服的床。
夏瑾川有些目瞪口呆,“我还真以为只有一张床呢......”
骆裴迟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平时要用桌子,收拾麻烦,就没打开。”
简易床的床垫被子都是新的,林真被安排睡在了简易床,临睡前他还开着台灯巩固了几页单词,和跑出来抱走纱布百合的夏瑾川打了个照面。
次日,林真和骆裴迟是一个时间段醒的,夏瑾川爬起来时,简易床已经被收了回去,桌上摆着骆裴迟炒的饭菜,说是给夏瑾川补点,弄得还挺丰盛。
河边离南方位的第二处开启点不远,吃完早餐几人出发。
第二处开启点和骆裴迟说的一样,还真是个森林,树丛生得密,但里面的树大都高而不宽,堪堪够阳光洒进角落,看着比昨天那个丛林要干爽得多。
这种环境滋养不出什么特别毒的动植物。
除了冲锋衣和随身的匕首折叠刀外,两人没再做别的多余防护,兜里除了刀具,唯一还有的就是几袋压缩饼干,以及一个夏瑾川一直带着的打火机。
夏瑾川和骆裴迟换衣服过程中,林真坐在沙发上刷题,每刷十秒钟就要把脑袋抬起来看两人一次,就这么抬头低头来回看了三分钟,被夏瑾川抓了个正着。
夏瑾川:“怎么了?”
林真眨了两下眼睛,眼里带了点期待,试探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不会添乱的。”
“你要准备高考,到处乱跑什么?”夏瑾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林真站起来,认真得差点三指朝天起誓,“我高中两年来次次考试全校前五,我闭着眼睛也能考上我想读的学校和专业,不会影响学习的。”
见夏瑾川和骆裴迟有了点动摇的迹象,林真趁热打铁,继续推销自己,“我解题很厉害的,从小到大,理科思路灵活十道题九道能找出最优解,文科按点给分我想事情比较全面都是满分,如果还像昨天那样,说不定我真的可以给你们提供很多思路。”
林真是真的很想去,此时甚至不惜拉踩B22证明自己,“而且我很爱看课外书,B22只能你们问他答,但我可以无限联想!”
B22:“?”
夏瑾川没说话,看了骆裴迟一眼。
骆裴迟打开衣柜,给林真扔了件冲锋衣,“有任何问题及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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