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备用空间的毁灭还夹杂着什么。
备用空间毁灭,骆裴迟也会死。
随着骆裴迟的深入分析,氛围愈发沉重,唯有小七带头打趣的两段话让原本的沉重被撬开一道口子,有了些疏散的途径,但也很快又被无力感取代。
简单的讨论结束。
五人却依然只是待在原地,没人起身也没人迈腿,有人盯着地有人看着黝黑的巨树林更深处,但没过多久,这群视线除了夏瑾川的,最终都落在了骆裴迟身上。
“迟哥,真没其它解决办法了?”周翊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骆裴迟回答过无数遍这个问题,“没有了,备用空间永远只能是这样。林真永远不会死。改这里也不可能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单纯地离开这里而不毁灭这里,是个未知数。再者,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周翊一噎,又道,“但我也不想......”
骆裴迟朝打饭台的方向一抬下巴,打断了周翊,“回去吧。我们几个重点人物,再不回去那头要起疑了。”
夏瑾川最先从地上站起来,卫衣帽子往头上一套,头也不会地就朝前走去,“走吧。”
周翊何辞依然看着骆裴迟,最终还是再骆裴迟又一次朝前抬下巴劝离,手一撑从地上站起来,跟在夏瑾川身后朝前走。
见小七依旧站在原地,骆裴迟看她一眼,“走吧。”
小七嗯一声,和骆裴迟一个速度并肩走在最后,她说,“这么简单两句话,可就真的把生死定论了。”
骆裴迟视线停在最前方的人身上,“我有更想认同和实现的生死。”
第69章 答应我,点头。
五人回到打饭台时,大锅炖里只剩了些残羹冷炙。
这个时间点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回餐盘在回山洞的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还在靠着树干边吃边聊。
骆裴迟也领了个盘子,跟大家一起就着锅里剩的那点汤水拌饭。
迅速吃完,他开车把周翊几人送回山洞,才又载着夏瑾川朝古堡驶去。
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除了车轮碾过地上的枯枝残叶外,还有的声响,就只剩夏瑾川从车盒里掏彩虹棒棒糖拆塑料包装和咬硬糖的咔嘣声。
自打从东朝向海边回来的那晚过后,夏瑾川话就一直不多。
甚至可以直接用没有来形容,尤其是和骆裴迟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他几乎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头,也不会跟从前似的偶尔还打趣两句,很闷,和骆裴迟的寥寥交流都只是在说从周翊小七那儿得到的伤亡人数现状,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骆裴迟知道,他是因为不开心。
因为他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很多,譬如两人挨得很近时会抠抠指尖蜷蜷指节,晚上会装作早早睡去,早上会装作没醒彻底,然后小心翼翼往怀里钻,抱得紧一点,假装只是本能喜欢暖和的地方,诸如此类很多很多,并非是真的不想跟自己说话。
回到古堡二楼,夏瑾川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水声停下后,骆裴迟从沙发起身给C33倒猫粮,又将吹风机从柜子里拿出来。
吹风机插头前一秒刚插上,后一秒夏瑾川就走进了卧室,他抬眼看见站在床头的骆裴迟,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床头,任骆裴迟撩起发丝摩挲着头皮。
从住到这里开始,夏瑾川的头发每晚上都是骆裴迟吹的。
夏瑾川自己都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洗完澡就去那儿坐着,两三分钟吹干就往后一倒,顺着动作爬上床,等骆裴迟洗完回来睡觉。
往日夏瑾川在这个时候就会闭上眼装作已经睡着,但今天没有。
骆裴迟洗完回来,留下盏夜灯把人往怀里揽时,看着夏瑾川睁着的眼睛还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又继续动作,把人搂紧了点。
“骆裴迟。”夏瑾川突然道。
他额头抵着骆裴迟的肩,整个脑袋往下埋着,传出来的声音是闷的。
“怎么。”骆裴迟道。
夏瑾川说:“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是个很自私的人,甚至更自私一点。”
感受到骆裴迟的手轻轻覆上自己后脖颈,夏瑾川很轻声道,“刚才,我竟然在想,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骆裴迟压着他后脖颈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夏瑾川埋着头没动,“可能是因为以前确实太糟糕了,我竟然觉得,无论是异世界还是备用空间,我都要比以前开心很多......很少很少会像以前那样难受,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可以,哪怕是提心吊胆的。”
还是没听见骆裴迟说话,夏瑾川又道,“我甚至在想......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就已经很好了,已经是最好了......我不会再比现在更好了......”
夏瑾川还在说着,骆裴迟将覆在他后脖颈上的手一挪,拇指抵在夏瑾川下巴,强迫夏瑾川抬起了头,夏瑾川道,“离开这里,又一个人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好像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死了......”
“唔——”
夏瑾川话还没说完,就被骆裴迟手一伸,拇指食指各捏住一边脸颊,被迫嘟起了嘴,说不出话来。
骆裴迟捏的力道不轻,他语气很严肃,“夏瑾川。”
夏瑾川又“唔”一声。
“不要再说死不死的。”骆裴迟另只手撑在枕头上支起上半身,“未来是往前走的,生活是自己的,不应该是被控制的。未来不是一个定数,你会认识更多的人,拥有自己的朋友,你很好很善良,不会是一个人的。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骆裴迟:“答应我,要好好生活。”
“唔......唔唔......”夏瑾川被捏着脸,只能发出些含含糊糊的声音,听不出来具体在说什么。
但骆裴迟能猜到大概意思。
这人在说自己被捏着脸说不出话。
于是骆裴迟捏脸的动作更用力了些,“不用说话,点头。”
夏瑾川一怔,久久没动静。
“答应我,点头。”骆裴迟又道。
良久,夏瑾川才真的点下头,但骆裴迟依旧没有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未来是自由的,你也应该是。往前走,不要回头,未来的路都是宽敞明亮的,我说过。”
骆裴迟这才放开了夏瑾川,手往下压了压夏瑾川戴着的那枚戒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吗。”夏瑾川的声音特别小。
骆裴迟垂眸,半晌装作没听见这话,自顾自很道,“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可以的话,要多看看书,还在异世界的时候给你那个《英文小故事》,你看得也并没有很吃力,所以有时间有精力的话,该学的都要学一学,听懂了吗?”
夏瑾川把头转到另一边,没说话。
骆裴迟给他捏着他脸又给他掰了回来,动作和刚才一模一样,夏瑾川嘟着嘴说不清楚话,骆裴迟一笑,强制道,“点头。”
夏瑾川木着脸,再次迫不得已点了个头。
见人点完头,骆裴迟才又松开自己的手,不过他另只手还是撑在枕头上,就这么支着上半身盯着夏瑾川,没换动作。
夏瑾川平躺着:“......我昨天又梦到你了。”
刚想问为什么是又,骆裴迟还没开口,夏瑾川继续道,“梦里面我还很小,好像在读小学,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年级,那个时候老师会给写字写得好的小朋友发小红花,小红花数量足够后,就可以提前用钢笔写字。”
骆裴迟忽地想起第一次领着夏瑾川去温暖大院之前,夏瑾川坐在房车里抽出带给白白的字帖描过两张,字迹是很干净利落,并且是那种能看出来,即便脱离了字帖,也依然很干净利落的字,“然后呢?”
“我是我们班第一个集到满数小红花的。”夏瑾川扬了下眉。
骆裴迟认真道:“很棒。”
“回家之后,我想让夏国强给我买只钢笔,两三块钱那种就可以,其实我猜到他肯定不会买的,但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我还是告诉了他,结果很显然,他觉得我很异想天开总是做些没用的事,打了我一顿。”夏瑾川道。
骆裴迟没说话。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夏瑾川明知道夏国强不会给这个钱,还是想试一试。因为那个时候的夏瑾川太小了,小到对任何事情都还抱有幻想,包括夏国强这样的败类。
“那两年张凤很忙,我没机会告诉她要买钢笔,我的第一支钢笔,是收破烂的那个老爷爷给我的。”夏瑾川说。
骆裴迟轻轻抚过夏瑾川翘起的呆毛。
“不过是在集满小红花之后的很久,那会好像已经三年级了,全班同学基本上都用钢笔写字了,有一回我在那个破宗祠写作业,遇到了他,他问我怎么三年级了还在用铅笔,我说因为我没有钱买钢笔。”夏瑾川说。
骆裴迟道:“还好有他。”
“他从破宗祠的后院拿了个笔筒出来,那都是他捡破烂时捡到的还没坏的笔,他挑挑拣拣,送了一只很新的给我,还给了我一瓶墨水。”夏瑾川笑了一声,“你敢信?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用钢笔写字还要再单独买墨水。”
骆裴迟又搓了一下夏瑾川的呆毛。
“但这是现实版本,不是我梦里的版本。”夏瑾川说。
“梦里的版本是怎样的?”
夏瑾川:“夏国强打了我之后,我跑出家门,碰见了一个大哥哥,梦里我总觉得我认识他,但我不记得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带我去超市,买了一把棒棒糖奖励我得了满花,还给我买了铅笔和墨水。我很开心,特别开心,我觉得那是那段时间里,我最开心的时候,但是从超市出来以后,他就走了,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我很难过,难过到我从梦里惊醒过来。”
“然后我才想起来,我唯一认识的右手食指戴着戒指的人是谁。”夏瑾川喃喃道,“为什么连梦里都要走呢?骆裴迟。”
骆裴迟:“刚才说那些话,是因为这个梦吗?”
夏瑾川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应该吧,那种感觉很不好。”
“骆裴迟。”夏瑾川又喊了一声。
“我在。”骆裴迟应他。
夏瑾川今天的话格外多:“我其实挺怕痛的,也很讨厌痛的感觉。我很讨厌我左边的耳朵,它有疤,很丑。它不像额头的不像后脑勺的可以被遮住,它很明显,很丑。”
骆裴迟指尖划过夏瑾川的左耳,很轻地磨着,“疤的始作俑者很丑,你的耳朵不丑。”
“你明天去找根针可以吗?”夏瑾川问。
“要针做什么?”
夏瑾川:“你给我打个耳洞吧,就这只耳朵。”
骆裴迟捏了夏瑾川的耳垂很久,久到整只耳朵都通红,他才很慢地嗯了一声,答应了夏瑾川。
这晚上夏瑾川说了很多很多话,从前的现在的未来的,尤其是后半夜越来越困了以后,他总是上句不搭下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状态很像人们常说的醉后,不过他喝酒从来没醉过,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夏瑾川只记得,骆裴迟一直是那个姿势。
一只手撑在枕头上,支着上半身就这么看着他,很近又很舒服的距离,像是把他圈起来似的,很安静地听他说,然后很轻声地回应他,直到他迷迷糊糊闭上眼,他感受着骆裴迟又把他揽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拍了很久。
再睁眼,白光就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屋里。
夏瑾川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了?”骆裴迟问。
夏瑾川嗯了一声,没动弹,继续趴着。
骆裴迟现在也养成了新的习惯,不像还住在房车里那时候。
以前他习惯性会先起,起来弄点早餐也好,直接开车出发也好,总之不会一直躺着。但现在他醒来后也会保持着姿势,揽着夏瑾川,直到夏瑾川睁开眼起床。
两人早餐最近吃的都是面包。
早上温度低,洗漱完后夏瑾川习惯性走向门边,打算穿上外套再去吃,手正打算伸向自己昨天穿的那件时,夏瑾川动作一滞。
这里的衣服都是骆裴迟的,他穿的也一直都是骆裴迟的。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骆裴迟的衣服一直都是各穿各的,骆裴迟穿过的他不会再动,他穿过的骆裴迟也不会再动——
目光停在旁边那件骆裴迟昨天穿的外套上。
打量了很久,夏瑾川还是把它拿了下来,套在身上。
坐在沙发上吃面包的时候,夏瑾川低眸,拢紧了衣领,很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面包的手都是酥酥麻麻的。
这个味道总是能唤起他很安心的记忆,让他平静。只是可惜,很快就再也闻不到了。
夏瑾川把面包吃完时,骆裴迟刚洗漱完出来。
抬眼看见夏瑾川的外套,骆裴迟走到门边,套上了夏瑾川昨天穿的,拎着要拿去砍树点的面包,看着夏瑾川——
“走吧。”
第70章 晚上见。
让备用空间负荷过载,五人要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少。
古堡背面停着骆裴迟从商店里弄出的两辆车,两辆车每天会固定刷新两次油箱,几人要赶在每次油箱刷新后,避开士兵巡逻,和骆裴迟打配合避开监控,取出车里的油,再转存到骆裴迟划的暂无人会踏足的区域。
汽油转存的的同时,还有一项任务需要往前推进,就是动员。
想要火能够一直烧,并且烧出足够大的动静,光靠他们五人是不可能完成的,甚至加上从前温暖大院的众人,和理想效果仍然相差甚大。
于是除了骆裴迟外的四人,在明确了林真近期不会对记忆进行读取的前提下,靠着长达近一个月的四处伸出援手,把很多格外信任他们的、没那么相信骆裴迟林真是一伙的人都试探了个遍。
虽然最终动员成功的人不多,但好歹是又东拼西凑了五十人。
其中一大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平日里需要他们伸出援手的,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小孩,真正有能力帮上忙的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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