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
好在许艺悠没看他,气场杀人。
王珂暗自舒展眉心,刚放心下来,就听到身旁的女人说:“不错嘛,还以为你会套个麻袋过来。”
她余光微瞥,火烈的唇角轻启,似有嘲讽,“看来我走了,你发展得反而更好。”
“许艺悠。”王珂捏着膝盖,“你才是这次的第一名。”
“那又如何。”她笑,“你我都知道,这次的最终目标不是比赛结果。”
这厢的氛围如履薄冰,另一边,齐寻的状况也不算太好。
他安安静静地听招标会宣布的事宜,没承想,他会和沈玉闫挨着。
沈玉闫西装革履,从容又优雅地坐在他身旁,毫不掩饰自己的说话欲望,面对齐寻,他露着一副友善又亲近的笑,“好久不见。”
齐寻头低了低,沈玉闫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当我的模特了,原来我们是竞争对手。”
“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想请教一下,是什么原因?”
“我不想。”
“早说嘛,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沈玉闫眨眨眼,一双桃花眼显得风情万种,他的香水齐寻知道,是清新低沉的松木香,衬得他颇有些城府。
齐寻不做多猜测,只是略微偏过下颚,将鼻息平定。
“你这次得了个好名次。”齐寻决定用这句不轻不重的说辞,结束这个话题。
可沈玉闫明显见惯了这些话术,淡淡道:“你觉得我得第二是什么好事吗?”
齐寻没懂。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灯光聚拢,主持人上台发表演说。
不一会儿,齐寻视线一定,管嘉明出现在展台中央,他穿着一身十分低调的打扮,黑色的羊毛长风衣,烟灰色的牛仔裤。他个子高,这衣服看着沉,他却驾驭得刚好。
管嘉明的演说很短,在这期间,沈玉闫在他耳旁窃窃私语道:“齐寻,我觉得第二不是好事。你看台上那个,大家来这都是为了他的。”
齐寻:“你想说什么?”
沈玉闫轻松一笑,“所以他的眼睛看着谁,谁才是赢家。”
“他眼里没我,我也累了。我的名次大家都知道是怎么来的。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齐寻表情微变,心里有些讶异,他没想到沈玉闫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沈玉闫盯着齐寻的眉毛,靠得更近了一些。
他不由自主地说:“你知不知道,你严肃的样子,简直在发光。”
齐寻这才发现沈玉闫靠得他很近。
他连忙错开身位,扭头看向展台,站在那里的男人神情如常,可眼睛却深黑。
沈玉闫也意识到了。
“你觉得管嘉明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没一秒,他又确信,“应该是在看你吧,你长得好看。”
齐寻坐如针毡。
他一转头,身后都是乌泱泱的媒体和记者。手里就像握着一块炭,齐寻把持不住,起身对沈玉闫说:“失陪。”
他往洗手间的方向刚走一步,沈玉闫已经上台了。
齐寻听到他的声音,放缓了速度。
“这次我是第三名,先谢谢各位评委的嘉奖,你们很有品味。”
“但是我不打算领这个奖,也不打算参与竞标。”
底下一阵哗然。
“大家别急,先听我说。”沈玉闫从善如流,“我一直都想办一家属于自己的杂志社,所以这几年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但是大家看到了,这几年我业绩平平,很多东西都是不劳而获得到的。但我是个好人啊,我可不能昧了良心。”
台下的相机快门声密集不断。
“所以——你。”沈玉闫指着台下的延雨主编,“谢谢,你们下个季度有需要,我也会帮忙。”
“你——”手一偏,他爸,沈合川,“别塞奖给我了,我不想再被老百姓嘲笑。”
“还有你……”手指微软,又巍然挺立,“管嘉明,我知道你这次没有给我投票,别以为我会夸你,虽然你是对的,但是你已经伤透了我的心。”
最前排台下一拨人面面相觑。
齐寻听到周围的记者低声谈论:
“沈玉闫疯了吧?这不是坐实他喜欢管嘉明这件事了吗?”
“他要退出竞标?”
“明天娱乐版头条预定。这个月KPI有了!”
台上的沈玉闫还要再说些什么,可麦克风失灵了,他被两个工作人员请示下台。
他缕一缕衣袖,风度翩翩地朝底下一众人等宣战似的,露出满足的笑容,最后目光一定,冲走廊的位置振臂翱翔。
齐寻自然没看到这一幕,因为他早就到了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水柱喷涌而出,他没动,从容地掏出贴身的药瓶,拧开瓶盖,往嘴里塞了两粒药丸。
他闭着眼,只能听见激流般的声响。
强打精神,他伸手触摸,冰凉的水温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几秒钟后,他听见了一簇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当他意识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没喷香水,只有一股很熟悉的柚子香,后脖颈上的那道疤已经淡了,浑身充斥着淡漠,他事不关己地打开另一边的水龙头。
他们隔着不远的身位,而管嘉明没有看他,齐寻也不敢直视过去,借着那面擦得透亮的镜子,他才从心里激出一丝胆量来。
许是药效来了,齐寻终于平静下来,可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
他的心还在不停狂跳。
管嘉明似乎只是简单地来洗个手,把他当成空气对待。
齐寻敛眉一动,顷刻间就揪住了管嘉明的衣角。
他记得,上次他们不欢而散,在那座红豆桥上,管嘉明很生气,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现在他还是这般无言,这种静态的空间让齐寻无法适应。
“松手。”
齐寻没松。
管嘉明转身朝向他,眼里铺满了不解。
“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他低头,双手湿漉漉的,嘀嗒嘀嗒地落着水珠。
那几滴水仿佛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坠在了齐寻的杂乱的心里。
见齐寻沉默良久,管嘉明失去了耐心。
“既然没有可聊的,何必浪费时间。”
“沈玉闫是在追你吗?”齐寻大喊一声,他几乎用尽了力气。
“跟你有关系吗?”
齐寻追问:“你喜欢他,我可以立马退出。”
管嘉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往前迈了一步,逼近道:“退出?”
他笑,“几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
齐寻手指攥紧。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这些话,包括你之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关心,一点意义都没有。”
齐寻一直想在管嘉明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态度。
积极或消极,肯定或怠慢,都无所谓。
可管嘉明一直没有予以回应,他心态早不同以往。
管嘉明看着沉默的齐寻,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松木香,眉微皱。
刚刚他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沈玉闫的话说得很明了。
他的目标转移了。
齐寻对上他的视线,手还是湿的,他感到寒凉,打了个微小的喷嚏。
对面的男人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眸里深黑,带着揣度,带着漠然。
管嘉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齐寻重鼓信念,“但是管嘉明,我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分手的事情。我也没放弃过。五年前就没有,现在也没有。”
眼珠一凉,齐寻迅速一抹,生怕管嘉明察觉。
“我会拿下竞标。”
“拿到了又能怎样?”
“拿到之后,我待在这里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管嘉明一顿,手心掐住。
齐寻直直地看着管嘉明。
许是流过泪,说起话来也变得直白又明了。
“我不会在国内待太久。”齐寻说。
管嘉明转身,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随你。”
齐寻出来后,竞标会也差不多结束。
他很快就就调成了状态,重新坐回位置,看见王珂手里抱着一大堆资料。
“这些都是事项。”王珂脸色有些红,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寻:“你怎么了?”
“……没!”王珂眼珠一转,看了眼许艺悠的方向,人早走了。
他哼哼嗓子,忙说:“我刚才看了,这次竞标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管嘉明拍一组写真,然后再以投票的方式评选出得标者。”
齐寻打消顾虑,拿过资料,简单翻阅一遍,提出疑问:“周期多长?”
“只有三周的时间。不长不短吧。”王珂说:“注意事项我也看过了,没什么异议,按照他们指的方向走就行,但是……”
齐寻看他,“但是什么?”
王珂略有些担心说:“阿寻,你没问题吗?给管嘉明拍写真,我怕——”
“没问题。”齐寻打断后话,“好好弄就行。”
王珂点点头,琢磨半秒,小声八卦,“对了,刚才沈玉闫不是退赛了吗?他爸都气得眼睛发绿了!你没看到那场面多精彩,不过我还挺佩服他这一下的,刷新我对他的认知了。”
齐寻正听着,手机突然响了。
王珂适时撇过脑袋,继续琢磨手里头的资料。
齐寻打开手机,微信栏里有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沈玉闫发来的:
【沈玉闫:周末有空吗?】
第二条是新的好友添加消息。
头像一片空白,名字只有一个“。”,而备注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管嘉明。
第57章 齐摄影师
齐寻没有回复沈玉闫,他通过管嘉明的好友验证之后就把手机关了。
王珂开着车,齐寻在后座闭着眼睛。
车内有点冷,齐寻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王珂透过后视镜看着他。
心念一起。
“阿寻,我刚才看到管嘉明加我了。”驶过弯道,王珂盯着前方路况,油门半松,减了速,“他也加了你吗?”
“嗯。”齐寻睁开眼。
“估计是为了方便联系吧,毕竟这次招标也是竞争形式的。”
车子驶过高架桥,前面是岔口,王珂往左转。
“这么多年了,他变化太大了。”王珂忍不住说,“以前他的想法都很好猜,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我根本就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王珂自言自语着,把暖气调高。
“王珂。”
齐寻握着副驾驶的头靠,低声说:“有的人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并没有过得很好。”
王珂沉吟一秒,“为什么这么说。”
“他很累,也很久没休息过了。”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所以我想帮他一把。”齐寻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朦胧,“如果这次他明确拒绝我,我就不会再继续了。”
这几年,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欲盖弥彰。
汽车一路平稳,车流从稀到密,几乎是这座城市的写照。
王珂说不上话了。
阔别多年的人就是这样。
试探、期待,然后失望。
他也曾同齐寻一样,有过一段漫长的等待,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挣扎,因为得不到确切的回复,力就用不上,只能成为被人诟病的一厢情愿。
他莫名记起自己曾说的“赌一把”。
当初只是因为比赛,现在一想,或许不止是比赛了。
现下的所有,都在赌。
他们为了没有输赢的竞争在追逐,像一脚踩空在没有路灯的阶梯上,摇摇欲坠,不论往前还是退后,都没有尽头。
*
周六的清晨,管嘉明被敲门声吵醒。
他摸着乱了的头发,看门时看到李喆一脸神秘无瑕的笑容。
“superise!”李喆半靠门框,“就知道你会起晚,所以来接你。”
他拍拍手,身后涌进来几个化妆师。
“你们都进来吧,记得换鞋啊。”
在化妆师整理的间隙,李喆观察管嘉明,问:“怎么回事,招标会回来之后就跟丢了魂一样。”
管嘉明没理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李喆一屁股落在他身边,禀报道:“你应该没忘吧?今天是你去艺悠工作室拍摄的日子。”
“没。”
李喆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工作室名字还挺奇怪的哈,‘艺悠’,YY谁呢。”
管嘉明打了个懒懒的哈欠,随手抓起一颗糖,撕开放嘴里。
李喆看着管嘉明不动如山的样子,立马打消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念头。
他转移话题道:“你昨晚没睡好?”
“嗯。”
不止昨晚,他这几天都没睡好。
从招标会回来之后,他失眠了好几天。李喆没说错,他的确像丢了魂一样。
昨晚他午夜才入眠,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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