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好的一个借口。
他就算是直接把时玖凛脚筋挑了,腿骨折断让他再也站不起来都不为过。
他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了时玖凛许久。
在听到雨点敲击玻璃时也犹豫过要不要去接他回家。
却没想到当自己真的心软打算沿途回去时,那里却早已空落落的什么也没留下。
他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想直接毙了时玖凛。
可当真的看见他跪在地上怕到发抖时,心底却又会生出一丝不忍。
他想起时玖凛被囚禁时望着窗外的眼神。
他像只被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讨好主人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可他和金丝雀又不太一样。
他感受过潮湿空气夹杂着泥土清香,也感受过冰凉温润的海水从指尖流泻,他本是自由的。
他曾经是Alpha,是这个社会接近顶端的存在。
如今却连触碰一道光都要小心翼翼。
咎由自取。
是咎由自取没错。
江池渊垂眸,帮他把伤口清洗干净后仔细涂药,包扎。
怎么还在坚持呢?
明明已经濒临崩溃,在死亡线边缘徘徊那么多次了,却始终能在即将沉沦的最后一刻再度活过来。
他的坚韧顽强是江池渊所想象不到的。
江池渊走上前,手中紧攥着被子边缘,盯着时玖凛睡颜看了许久。
他克制住了直接拿被子把他捂死的冲动,默不作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时玖凛大半张红肿的脸庞。
他想起自己拿枪抵着他咽喉时,他绝望又不甘的眼神。
原来他也会害怕死亡。
——
这回是真的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身体像是被一块几百斤的巨石压着一般动弹不得,可哪怕是不动那股入髓的疼也没有停歇半分。
时玖凛睁眼,静静看着站在自己床前那个人。
江池渊伸手,怜惜似的抚摸他的嘴唇,像是在教训那般问他:“知道错了么?”
时玖凛眨了眨眼睛,眼睛红了一圈,却终究是没能掉下一颗眼泪。
江池渊的抚摸让他觉得恶心。
和被Omega触碰时胃里翻江倒海不同。被江池渊触摸过的地方总会泛起轻微麻意,像是微小的电流划过,在敏感部位打转一般。
与其说是觉得江池渊恶心,倒不如说是觉得会在他触碰下有反应的自己恶心。
他不知道这是由于标记的隐性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因素,但他处在发情期时脑子里确确实实全是江池渊。
大脑乱成一团时还觉得没什么,可一旦清醒过来,简直恨不得杀了那时的自己。
如果只是被迫倒也算了,可他自己跪着求江池渊干他的时候也绝不在少数。
真的,恶心。
时玖凛用尽全力抬手,按住自己不断痉挛打颤的小腹。
可他不想死啊。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乎他,哪怕他活在世上的这些年可以称得上是一事无成,一败涂地,哪怕那么多人都想让他死……
没人爱自己的话那就自己爱自己吧。
也确实挺可悲的。
他嘴唇翕动,顺着江池渊的意思道:“知道了,对不起。”
江池渊难得的温柔,哪怕他知道这在时玖凛眼底只会是惺惺作态。
可他仍旧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将时玖凛扶起来,给他一勺接着一勺喂米粥。
江池渊似乎是往里面放了糖,粥里泛着淡甜,并不算太难吃。
时玖凛原本藏匿很好的委屈和怨气因为这一丝甜有了裂缝。
眼泪“啪嗒”一声掉在甜粥里,泛起阵阵极其细小的涟漪。
江池渊愣了一瞬,好似和时玖凛产生了共鸣那般刹那间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压抑紧紧笼罩。
他并不相信什么感同身受,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身上所有的伤疤都是自己一手所雕刻。
可现在,他又确确实实产生了一种想要放下一切去拥抱他的冲动。
不可能的。
“……眼泪都掉进去了,还怎么吃?”江池渊捏了捏鼻子山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好像自打落到手里后,这个曾经血和牙一起往肚子里咽的Alpha没有几天是不掉眼泪的。
按理说这东西早就该和他的膝盖一样廉价了。
可他每次在看到时玖凛眼泪时心底却还是会生起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感。
他总会下意识逃避,甚至不给自己一个静下心好好思考的时间。
是什么呢?
怜悯,心疼,替他难过?
时玖凛哭到咳嗽,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就是能听到他悲戚又绝望的嘶吼。
无声悲鸣。
江池渊将粥放在一旁,这次他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望,用力抱住了他。
他抱的很紧,却又害怕弄疼时玖凛,只得一点点松了力气。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但是好疼,每一天都好疼,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学习讨好你了,但是你每次,每一次都不满意。你放过我吧,算我求求你了放过我,我实在是太累了,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江池渊沉默。
哪怕心里再怎么震撼,他面上也依旧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只是淡淡道:“你想不想死是一回事,能不能死是另一回事。你应当明白你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了,无论你是觉得自己现在是在赎罪还是依旧觉得你是无辜被害者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眼神极冰:“这是你的筹码,亦是我的。坚持不住了就咬咬牙继续挺下去,觉得绝望了就看看窗外那些真正被害者的尸体。亲爱的,别想着能这么轻易逃脱。”
那一刹那,时玖凛有种被人从空中高高抛起,又重重摔在海底的错觉。
四处都是黑到让人发怵的海水,他们争先恐后灌入自己口鼻,一点点掠走本就少到可怜的氧气。
他挣扎,四肢在水中拼了命的扑腾翻涌,却激不起一点水花——
——他坠的实在是太深了。
他一颗心都随着江池渊的话一点点冷了下来。
就连原本炙热温暖的拥抱都因为这些话一点点降下了温度。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江池渊,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时玖凛被冻到直打颤,又不敢给脸不要脸的挣开他的拥抱,进退两难,宛如一只笼中困兽。
“骗你干什么?”江池渊冷哼一声,“给你一点活下去的希望,然后让你有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时玖凛翻涌的情绪逐渐平息,又恢复成死一般的平静。
他把头埋在江池渊肩膀,眼泪渗出,濡湿了那一小块布料。
江池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能感受到肩膀处的那股湿意在一点点蔓延。
嘴上的话说的再狠,心脏也还是会像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般,尖锐的痛。
第71章 黎明曙光
他们身上都带着沉重的铁锁,他们都有所顾虑,互相猜忌。明明做过了那么多只有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却依旧感觉对方离自己那么遥远。
有人向阳而生,有人仅仅是活着便要费尽所有勇气。
怪不了谁。
伤口结痂,脱落,愈合的过程格外漫长,他在这个过程中又不知被双手紧缚着干了多少回。
那天短暂的宣泄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发泄机会,可发泄完后,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都还停留在最初的模样。
就好像他们那天的拥抱只是一个虚无缥缈薄如蝉翼的梦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撕裂,露出扭曲残缺,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反胃的现实。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明明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不能结束?
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好事。
譬如江池渊没有再用铁链把他锁起来,在行动上宽限了他许多。
也是,如果让自己这么轻易就疯了,那这场游戏对身为掌管者的江池渊而言才是没什么意思了。
时玖凛格外知足。
最起码,现在的他能勉强活的像个人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衣衫下藏着什么样的腐烂躯壳而已。
再次见到那个陌生Alpha,是在黄昏时分的十字路口处。
那个Alpha气质温柔,余晖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
毕竟都是险些被江池渊杀掉的人,时玖凛在看到他时心底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同为被Enigma等级碾压的Alpha,只不过自己的下场要比他凄惨的多而已。
他在见到时玖凛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和欣喜,却又在瞬息之间黯淡了下去。
“好巧,那个,我……那天的事,对不起。”
他似乎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时玖凛,犹豫了一会儿后像是豁出去了那般嗫嚅道:“我打不过他,真的对不起。”
实在是太丢人了。
Alpha有些羞愧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时玖凛是什么反应。
他在见到他时没有一丝意外。
“……”时玖凛垂眸,“跟你没有关系,就算是没有你,他也照样能找到理由罚我。”
短暂的温存和漫漫无期的折磨。
他早就习惯了。
那个Alpha试探性的开口:“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我,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时玖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不敢再主动说那些骚话了,喉结微动,好半天才道了一句:“算了,你救不了我。”
姜齐冉那次事件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那种被欺骗以及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窒息。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也不想再给江池渊一个把他吊起来抽的机会。
却看到那个Alpha神色焦灼,急匆匆丢下一句“等我”便冲向一旁便利店。
时玖凛挑眉,抬头看了眼闪烁跳动的绿灯,头也不回便往前走。
他没心思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人际交往上。
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按住。
时玖凛身体猛的抖了一下,心脏随即紧缩。
他控制不住回忆起他被江池渊从身后按着肩膀干时的绝望。
他神经紧绷,敏感到极点。好似只需要再有一根稻草就能让他彻底垮掉。
却听到那个Alpha带着浓厚歉意的声音:“呼……啊,是吓到你了吗?抱歉。”
他跑的太快,发丝凌乱了几分,脸上有细小的汗珠冒出,还在大口喘着新鲜空气。
时玖凛皱了皱眉,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这样貌似已经属于骚扰了吧?”
Alpha愣了愣,好像是在急着自证清白一般猛的松开搭在时玖凛肩膀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咬着唇道:“我不是……对不起。”
像一只很好欺负的小白兔。
时玖凛脑海不受控制的闪过这个念头。
可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呢?
时玖凛依旧警惕。
他注意到Alpha手中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五颜六色的易拉罐。
时玖凛心底那股警惕更甚。
却听到他认真道:“Omega晚上一个人跟不认识的人喝酒好像不太好,我买的果汁,我们可以去别处详细谈谈吗?”
——
易拉罐被拉开时发出“噗”的声响,拉环边缘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光芒。
时玖凛看着它锐利的锋芒出神,几乎是凭借身体本能将手指移在上方,用力按下。
食指指腹刹那间多了一道白印,血液渗出,疼痛感随即而至。
Alpha吓了一跳,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神情关切,甚至有几分心疼:“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时玖凛微笑着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束缚,默不作声将受伤了的手背到身后,没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故意的。
不是学心理的吗?那应该没少见到病人自残吧,还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时玖凛也盼望着自己能早日自愈,不用再像个神经病一样天天因为一点小事应激。
他也想配合眼前这个Alpha。
可每当话涌到嗓间,马上就能向外宣泄时,却又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生生拽回,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早就习惯了把所有情绪藏在一起,任凭它们变成一把把刀刃将自己扎的血肉模糊。
那些烂事让他一个人默默承担就好,说出口总感觉少了些意思。
况且他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不熟悉的Alpha详细阐述他是怎么被锁在一间狭隘的屋子里日夜敞开双腿。
Alpha见他欲言又止数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模样叹了口气。
“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他温声道。
时玖凛松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单纯把你当成朋友倾诉那些烂事?”
还没等Alpha开口,他便率先笑出了声:“真老土的搭讪方式。”
那个Alpha脸又红了几分,支支吾吾的为自己辩解:“可我确实是想认识你,也是真的觉得那天的事很对不起,至于这是不是搭讪……”
时玖凛微笑着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叫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我们就算正式认识了。”
时玖凛说这话时其实是强忍着笑的,他对他的名字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指望这样一只小白兔能真正帮自己一些什么。
只是想逗逗他,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却看到他仰起头,将易拉罐中剩余液体全部灌入口中。喉结上下滚动。
跟江池渊过分凌厉,充满威胁性的信息素不同,他的信息素分外柔和,哪怕他们之间没有契合度可言,时玖凛闻起来也依旧会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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