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渊这次本没想过落井下石的,可说起了林谦墨那次的伤,简直是命悬一线。
“他……”顾璟渊垂下眼帘将那日的情形说与萧渊听:“本来他的身体已经好许多,可那次的引蛊,放了他太多的血。”
“引蛊?!”
萧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会是墨墨为我引得蛊?为什么会是他……”
是了是了,除了林谦墨,还会有谁能为他豁出性命呢。
他竟然,天真的以为是柳苝烟那个女人,真是太可笑了。
“墨墨……”
枉费他母亲王氏教会他知恩图报,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把救自己于水火的人拉下深渊,若不是自己当初贪婪地想要林谦墨背后林家的支持来登上皇位,林家不会那么快地站队,从而让先皇以为林家有谋逆之心,让林老将军和夫人还有林谦斌屡次三番地上战场,最后全死在了战场上。
他恩将仇报,把多次救了自己的林谦墨当成仇人肆意的羞辱大骂,最后还囚禁了他,让他最后抑郁而终。
顾璟渊说,林谦墨不仅是因为心疾而死。
事实上,林谦墨的心疾才刚刚发作,若是维持得好的话,起码也能坚持个三五年。可能那蛊虫带着的毒素,加快了心脏的跳动,所以才会导致心脏不堪重负,最后停止了跳动。
无论林谦墨是如何死的,总之都离不开自己的原因就是了。
可那人……却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
楚国皇宫。
潇雨端来一碗药:“林公子,来喝药了。”
林谦墨只道了声“好”,最后便将一碗药悉数饮下。
看着一碗药一滴不剩,潇雨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林公子不妨猜猜,这是什么药?”
林谦墨微微扬起眉:“潇雨姑娘如此说,那么这药就是不同寻常了。可我今日喝这药……似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同。”
潇雨嘴角勾起:“原来,聪明如林公子,也猜不到啊。”
林谦墨无奈笑笑。
自从去年岁末,自己无意间提了一嘴,就为楚瀚澜解决了头疼许久的边界百姓冬日饥荒问题以后,楚瀚澜便常常拿着解决不了的政题来考自己。
后来逐渐演变成,除了政题,还出了许多偏、难、怪的刁钻问题来问自己,自己也十有八九能答对。
于是在潇雨眼里便叫聪明了。
林谦墨:“是啊,潇雨姑娘快告诉告诉我,这药有什么不同。”
潇雨:“自然是因为今天的药……是最后一碗药了。”
潇雨将林谦墨喝过的药碗收走,恭贺道:“林公子可觉得开心,以后只需要注意膳食,还有不可太过劳累、大喜大悲,注意这些就好了。不必每日额外饮药了。”
林谦墨也没料到,自己能逃过一死已是侥幸,现在竟然可以和常人无异,继续正常生活下去了吗。
他有些愣了愣,就这么将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
潇雨听后一笑:“自然了,不但如此,林公子日后也不必担忧心疾了,现在的林公子日后便与常人无异了。”
经过三年的沉睡,两年的调养,如今那蛊虫在林谦墨的体内已经和他的心脏几乎融为了一体,非但不会危害林谦墨的健康,反而会帮助他心脏的跳动,也就是说,林谦墨的心疾,至此以后也不必担忧了。
林谦墨起了身,向潇雨行了一个正式的礼节。
潇雨连忙想要扶起林谦墨:“林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行如此大的礼?”
林谦墨执拗要行完礼。
“潇雨姑娘大恩,对于我来说如同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当行此礼。”
潇雨看着林谦墨行了礼以后,将他扶了起来。
“公子莫要这般说,其实……有一件事,是非公子做不得的。”
林谦墨:“潇雨姑娘请说,我必定尽我所能。”
潇雨咬了咬牙:“其实……只不过是想像在萧国那晚一样,取林公子的一些血。”
林谦墨早已做好了将这条命还给潇雨的准备,听到她这么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淡然一笑:“原是如此,莫说是一些血,便是这条命,我也是还得的。”
可随后他话锋又一转:“只是……不知潇雨姑娘要我的血做什么?”
潇雨本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不是我要,是我义父。但具体需要做什么……这我也不太清楚。”
她的义父只是让她和楚瀚澜留心有没有人的血能让他们手中黑色蛊虫变白的。
二人寻了那般久,也只找到了林谦墨一人,自然是要盯着林谦墨的。
再加上,上次在萧国皇宫,潇雨诊出了林谦墨身上有蛊虫,更加引得她的好奇。
此事楚瀚澜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当他听潇雨说,林谦墨身上有蛊虫的时候,也是十分惊奇。
要知道,全天下之中,用蛊的,也不过是他楚国而已。
况且,莫说楚国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些蛊虫,就算是楚国皇室里,也不是人人都精通此术,更遑论把蛊虫下到萧国了。
楚瀚澜当即便觉得有些不对,但好在林谦墨如今已在他楚国了,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
林谦墨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从前做得那些蠢事留下的伤痕,如今在时间的作用下已经渐渐减淡痕迹。
好似,往日的种种事情,也和这伤痕一样消失了。
林谦墨拿过潇雨的医刀,就要望自己的胳膊上划去,却被潇雨叫住了。
“林公子等等!”
林谦墨手中的刀被夺了过去。
他眼里有些不解:“潇雨姑娘这是?”
潇雨也有些急:“哎呀,没有说现在,若是现在就要林公子的血,那我何必眼巴巴的将补药送了过来?”
她心有余悸地将刀收好。
“自然是等到林公子把身体养好,然后再取血。当然了,也不是每日都需要血,大约一月余取一次即可。”
林谦墨点点头,随即问道:“如此就够了吗?潇雨还未说话,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自然是不够的。”
楚瀚澜依旧是一身紫袍,今日他的脸上遮着半幅面具,如藤蔓般蔓延了半张脸,更给他添了几分邪魅之气。
“那是潇雨的酬劳,可不是我的。”
潇雨无奈地叫了声“表哥”。
楚瀚澜却置若罔闻:“林公子,当初可是我和潇雨一起救了你,你可不能只应了她的要求,不应我的啊。不可厚此薄彼啊。”
林谦墨道:“那不知楚王有何要求?”
楚瀚澜勾起嘴角:“我,要你当我楚国的丞相。”
听到这个要求,林谦墨皱了皱眉,随后便要婉拒:“我不能。”
楚瀚澜可不愿听这话了。
“怎么,林公子当真要这么下我的面子,就这么不给我这个救命恩人的面子吗?”
潇雨忍无可忍:“表哥,你不要太过分,林公子几次三番的帮你处理政务,已是仁至义尽了。”
楚瀚澜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所以我让林公子当我楚国的丞相,这样就算是名正言顺了。”
潇雨冷笑:“是名正言顺地被你奴役吧。”
楚瀚澜恼羞成怒:“表妹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第95章 又见,真的是你(2)
眼看着兄妹二人又要吵了起来,林谦墨扶额,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我答应楚王便是了。”
楚瀚澜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林谦墨点点头:“自是当真。”
楚瀚澜如同奸计得逞般露出微笑:“那你还唤我楚王,这般生分,是不是该叫声‘陛下’来听听?”
林谦墨为难:“这……于礼不合。”
楚瀚澜:“怎么于礼不合了,按照礼数你就是应该这么叫。”
楚瀚澜说得没错,但林谦墨不愿……
真的要再来一次吗?
在邵国的一切要再来一次,那萧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
会不会再将自己抓回去……
林谦墨开始后悔如此草率地答应了楚瀚澜的要求,可话已经说了出去,覆水尚且难收,更别说以楚瀚澜那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他有反悔的机会的。
看出了林谦墨的犹豫,楚瀚澜向他保证道:“我的林丞相在担心什么?我楚国国力强大,难道还护不住你了?”
潇雨也在旁边劝着:“是啊,林公子,你便答应了吧。”
楚国能够强盛,全靠着地理位置优越,靠着贸易才能有如今的国力。
可惠不及全国百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依靠好的政策。
林谦墨垂眸:“楚国那般多的大臣,陛下何必盯着我不放。”
楚瀚澜“害”了一声:“那些大臣都是些酒囊饭袋。”
随后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等等,你叫我‘陛下’,你答应了?”
林谦墨点点头,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楚瀚澜乐极:“太好了,快,小墨墨,再叫我两声。”
潇雨听着楚瀚澜的称呼,皱了皱眉:“表哥,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楚瀚澜对着潇雨摇了摇食指:“表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与小墨墨关系更近一步的证明。”
潇雨白了他一眼:“没正经。”
林谦墨如同置身事外一样看这二人拌嘴,只觉有趣得紧。
虽然他被楚瀚澜这一声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还是觉得开心。
若是两年前自己初醒来的时候还对着陌生的宫殿和人,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的话,现在的自己已经远远没有当初的那份焦虑了。
经过两年的相处,林谦墨对潇雨和楚瀚澜两兄妹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潇雨日日照顾着自己,每日亲自端来林谦墨的补药不说,还时时为自己把脉,与自己说说话,排解情绪。
她是个醉心医术和蛊术的,虽然身上常常带着不同的蛊虫,偶尔还会不合时宜地钻了出来,但好在她能够控制这些蛊虫,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至于楚瀚澜……
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出现在林谦墨的眼前,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出现都没有个正形就是了。
而林谦墨之所以会答应楚瀚澜的要求,也是想要借机看看这楚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楚瀚澜,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
萧国皇陵
萧渊来到林谦墨的“墓”前。
“墨墨,我来了。”
话才刚一出口,萧渊便自嘲一笑。
“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我。”
知晓林谦墨必定不愿见他,萧渊很少去皇陵,只是,今日十分特殊。
因为今天……本应是林谦墨的生辰。
萧渊实在是太过想念林谦墨了,于是才连夜驱车来了皇陵。
他原本不愿承认,其实林谦墨在邵国的那五年,萧渊也是想念他的。
可那时,萧渊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大权在握以后攻下邵国,将林谦墨夺回来。
如今,萧渊终于承认,在自己登基为帝以后,为什么那般急着攻打邵国,只因,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在那。
原本多么简单的道理啊,可萧渊就是固执地不愿承认自己的心,不愿相信自己还对林谦墨怀有旧情。
当林谦墨死了以后,萧渊再也见不到他了,便是连谎话,都没处说了。
念及此处,萧渊眼角渗出泪花,可那泪花还未成型,便被擦拭了去。
“墨墨,我给你带了些甜食,都是你爱吃的。”
林家的小公子自小便嗜甜,他哪里愁过吃喝,只不过,幼时吃坏了牙齿,林夫人便不愿让林谦墨吃甜食了。
和萧渊在一起以后,林谦墨得了空便借着给萧渊送吃食的功夫儿夹带“私货”,趁机偷吃几块。
被萧渊发现以后,又是被一阵调笑。
林谦墨自小脸皮薄,受不住萧渊的调笑,时常羞红了脸,于是下一次便偷吃得更少了些。
萧渊此时便后悔,为何当初要阻止林谦墨吃那几块糕点呢,看着他悄悄地偷吃糕点,与后来小心翼翼的模样重叠,萧渊只觉心痛。
也是后来,萧渊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下旨以后,便一直没有人给林谦墨送膳,原来,他的墨墨是一直在饥饿死去的。
他在处死那些个宫人的时候,才得知,原来,墨墨也是哀求过的,他想要见自己一面,他乞求过,他哀求过,他甚至只是想要一些裹腹的食物而已。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萧渊问过医师,人在饥饿的状态下,心脏的跳动是会加快的,那墨墨呢?
他便是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在将死的恐惧中死去的吗?
不,不会,墨墨早就不想活了,死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解脱罢了。
都是自己,都是自己逼死了他。
萧渊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把里面的点心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泪,还是没有忍住,落到了糕点上,弄脏了那一块糕点。
那必定是不能给林谦墨了。萧渊捻起那块糕点,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他一边嚼着,眼里的泪却停不下来。
明明自己吩咐了御膳房的人要做甜的点心,可为什么吃到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原来,食不知味,是这样的感觉……
56/72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