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中,他感觉引力正在褪去,而自己逐渐滑向另一个方向。
他感觉自己像在无形的潮水中,正在被冲向岸边,但海水拍打着他,不让他浮出水面,他奋力一蹬,终于破水而出。
眼前的一切是陌生而违和的,他站在其中,带着恐惧而新奇的目光看着这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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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他的记忆者,恐怕都是跟晓菲姐一样,因为沾上了你的血,才能在引力混乱的时候,活着进入回收站?”说到这里,方铭严肃地看着宙:“你老实告诉我——”
“这些年,你流过很多血吗?”
宙皱着眉摇头:“没有……”
方铭正要松口气,才听到宙的完整回答:“没有很多。”
“没有很多是多少?”方铭咬牙切齿地问。
“这两年没有。”宙似乎是在认真回想,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都躲着人。”
看来严重社恐也不全是坏事,方铭庆幸。
他正要夸他,宙似乎想到什么,有些心虚地看着方铭。
“怎么?”
“有一段时间,”宙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不得不承认错误:“打了很多架。”
方铭也不自觉地像家长一样飙高嗓音:“都流血了?”
宙:“不记得了。”
方铭正想数落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他们是故意来挑衅你的?”
宙的性格,不大会主动惹事,正这么想的方铭,忽然回想起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又在心里默默划去这个看法,又完善了一下问话:“还是你一看到人家就上去打?”
宙看他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打?”方铭立刻反问他。
宙一怔,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我只想赶你走。”
说完又闷声道:“后来又认出你是那个骗子!”
听到宙又提到另一个自己,方铭心里一动,但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实际,他按耐住好奇心,回到刚才的话题:“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有人有心要获得你的血液,那段时间,他们有很多机会?”
宙皱眉,似乎非常不喜欢这个可能性,但还是点了点头。
方铭心中掠过无数种想法和念头,最后叹了口气,凑到宙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说:“现在知道你流血的严重后果了——”
“以后不要再流血了!”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那么诚恳,宙不由自主被他感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方铭见他答应,站起来拍了拍手:“那接下来,我们就来复盘你的头疼发作情况。”
宙无奈:“我真不记得了。”
方铭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
说完他把宙从凳子上拉起来:“找老马去。”
事到如今,宙的特殊体质,也不能再隐瞒下去。
更何况,以老马他们的洞察力,恐怕早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为了下一阶段的“工作开展”,方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
当然是征得了宙的同意,由方铭来口述。
听到记忆者会给宙带来头疼,张晓菲向宙投去了关切的眼神,下意识地又离他坐得远了些,她歉意地低下头:“对不起。”
方铭摆摆手安慰她:“要不是晓菲姐你,我们恐怕到现在都不能肯定记忆者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说起来,还该庆幸咱们歪打正着地创造了一个自己人的记忆者。”
张晓菲摇了摇头,仍是有些难过。
老马则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止晓菲和那个犯人,其他的记忆者,都藏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汤基德则迫不及待地要开始补充他的回收站宇宙观了:“回收站特殊定律一,记忆者是由……”
老马拍了一下他:“积德的,以后你的回收站定律不能随便讲出去了,小心被有心人士利用,也可能对咱们这位朋友带来危险。”
汤基德似乎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楞在当场,左右为难。
张晓菲提示他:“你们学术界的发现在发表前,不是都要保密么?万一那些记忆者把你的发现带回去发表了怎么办?你就不是第一发现人了。”
“对啊。”这句话说到了汤基德的痛点上,他突然有了危机感:“完了,上次已经告诉了那个男人,他会不会……”
方铭安慰他:“所以你后面的发现才更加重要。”
“对,保密。”汤基德连连点头。“保密。”
想要从头梳理宙的头疼发作经历显然是一个不可能任务了,而方铭的办法是——
“老马你不是从我来之后,就在追踪每一个来A区的新人吗?”
老马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他问此话的用意:“莫非你……”
方铭点头:“嗯,我记得他每一次头疼发作的情况,时间,新的地图。”
离他们好几米远的宙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朝他看来,方铭感应到宙的目光,转头得意地朝他眨个眼,心说,小样,你那点演技还能瞒住我。
宙却移开了视线,低头看着前方,不知道想啥。
“有一个问题,”汤基德首先发现不对:“老马只知道A区的情况。”
汤基德是从外区来的,所以他一直都有一个比较全局的视野,但其他人在回收站的“有生之年”全都是在A区度过的,所以有一种把A区视作全区的潜在惯性错觉。
“这个我想过,”方铭认可他的质疑:“但如果那些记忆者真是从宙这里拿到了血液,他们大概率就是从A区来的,我们只能假定他们这些年都在A区活动。”
汤基德勉强同意,但很响亮地批注:“此处有错漏概率。”
老马是最不讲究的,他抠了抠耳朵:“错漏的又何止这一处两处,我们现在只要能找出一个两个,再顺藤摸瓜找到其他人就不错了,真以为我们要发表论文啊?”
“当然要发表啊。”汤基德理所当然地回答。
老马翻了个白眼,知趣地不跟他争,转头跟方铭继续讨论:
“那小子发作的时间,我们认为是记忆者进入回收站的时间,然后将当次来到回收站的新人作对照,那些新人就是嫌疑人!”
“对。”方铭就是这个打算。
“可是,”这次提出疑问的是张晓菲:“记忆者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是以自谋杀的受害者身份来的,而老马只跟踪了当次被杀的人。”
方铭也对这个问题有准备:“这段时间,除了你,应该没有新的记忆者。”
“你确定?”其他人也很怀疑。
“八成把握吧。”方铭说:“首先臭小子这段时间没给别人拿到血液的机会,其次,回收站现在的情况,一个活人在那么剧烈的力量纠缠中,哪怕有血液,也需要他亲自带进来。”
张晓菲2.0第一次进入回收站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所以在今天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过程,其他人更是没有见过,所以只能半信半疑地听方铭的。
“所以这段时间引起臭小子头疼的,应该都是作为被杀者回到回收站的老记忆者们。”方铭再次整理了一下他的想法:“也就是老马调查的那些新人们。”
“那么,我们来看看,都多少嫌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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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嫌疑人们
“送柳瑾姐回去探亲那次,我记得当时有三个新人,但是有一个垃圾站的没找到?”方铭从他记得的第一次开始盘点。
“我记得,后来也没找到。”老马对这个人也有印象,马上对上了;“我当时怀疑过这个人是我正在找的犯人。”
“那次之后没多久,我记得是一个操场。”方铭继续回忆。
“操场?”老马眯着眼睛回忆了半天:“那天是什么人来着?”
老马追查新人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那个特定的犯人,所以对于成功找到的新人反而没那么留心。
“是送走荣哥那天,我们第一次一口气送走了几十个人。”方铭给他提示。
老马哼哼着从他的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来。
方铭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
老马鄙视地睨他一眼:“老子是个刑警,随身携带小本本,就跟你穿内裤一样自然。”
“之前也没见过你拿出来啊?”方铭大呼:“早知道你有这个,我就不用硬记了,你知道我记这些多费劲吗!”
这又引起了汤基德满含优越感地一声“嘿”。
“荣哥……找到了,哦,我想起来了,”老马翻着他的小本本:“是个挺漂亮的女生,大概二十来岁。”
“那时候她一直哭哭啼啼的,根本说不上话,我就让晓菲去安慰她了。”老马想起当时的情形。
可是此晓菲非现在跟他们在一起的晓菲,她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老马:“晓菲跟她聊完,说可能是凶手为了抢她男朋友。”
“女生?”方铭沉吟,回头问宙:“有没有印象?”
“大概这么高,”为了帮助他记忆,老马还随手比划了一下:“大概160左右,很黑很直的头发,说话娇滴滴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有点像学生,又有点像上班族。”
“娇滴滴的,二十五六岁,”方铭皱眉,虽然自己老说宙很残暴,但他心里知道那臭小子心很软,只是不善言辞,这样的他绝不可能会跟女生打架,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闪现:“英雄救美?”
第一个记忆者是因为宙出手阻止他打女人,那很有可能,这个女生是被他所救的美人之一。
“不记得了。”宙淡淡地说。
方铭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你是不是救了不少漂亮的女生?”
宙没说话,方铭咬着牙想,那就是默认了,只是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呢。
老马顺着这个思路推理:“如果这个女生也是记忆者,她在围观宙跟别人打架的时候沾上了他的血?”
“不对,”张晓菲纠正道:“沾上血的女生已经在回收站了,说明她是被自谋杀才来到回收站的,那就不可能是记忆者。”
“哦,对,”老马反应过来,拍了拍额头:“记忆者第一次进入回收站是活着的,那这个记忆者是怎么沾到宙的血的呢?”
方铭知道答案:“世界线重合。”
汤基德也同时说:“世界线重合的时候,在回收站沾上血的姑娘,和其他世界的自己,特别是占据她那条世界线上的凶手对峙时,可能产生肢体纠缠,从而将她沾上的血再转移给那个凶手。”
“而在世界线分离的时候,带着血的凶手,误打误撞进入了回收站。”方铭补上最后的一步。
像分析病毒传染途径的“血液溯源”理顺之后,老马问了宙一个和方铭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些年,你流过很多血吗?”
宙:“……”
“接下来,是高速路那次……”方铭继续跟老马“对账”。
“记得,那个路怒症,我都怀疑他杀死自己的时候,是在跟自己飙车,根本没看清对方是他自己。”这个人应该给老马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我跟他呆了十分钟,他骂了整整十分钟,后来我也懒得理他,没深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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