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帮吾送送他。”
容尘不懂他这话何意,“杀”和“送”,目的不都一样吗?不过是换个说法罢了。但他没有问,而是选择尊重:“好。”
得到承诺,南浔正欲离去,容尘忙赶在雾气消散前问他:“前辈可否告知此为何物,我等如何才能出去?”
“这是吾的本命灵器。”南浔道,随即手一招,白雾将两人环绕,“吾带你们出去。”
*
祝修将昏迷的小童甩到肩上,正欲再传个定位,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去,便见人来了。还未高兴,待看清他身侧之人,未放松的神经迅速紧绷,瞬间戒备。
不同于容尘对异族的敌我关系模糊不在意,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土生土长的书中人物,从小在长老教诲门规约束下长大,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己任的祝修,对异族的戒备完全是下意识。
南浔站在容尘身后,竖起的蛇瞳中倒映着对方握剑的手。他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初次见面的人为何对他充满敌意。视线自上而下将那人审视一番,却在触及对方怀中小孩时忽然顿住。蛇瞳微眯,同时手也向祝南伸去。
“孽畜,你做什么!”
祝修大喝一声,拔剑斩去。
“师弟!”
容尘召出清尘挡下凌天,道:“师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收起来。”
“师兄!”祝修半步不让,“他方才竟想对一个孩童下手!”
容尘自是不会怀疑师弟,但他也不认为那位会无故伤人。于是他扭头向南浔寻求解释:“前辈。”
南浔失手后便倚在一旁一动不动仿若置身事外,但视线却未从祝南身上移开寸步。
“他身上有白驰的气息。”
“白驰?!”祝修微惊,将怀中幼童拎到跟前细细打量。
“你这样是看不出来的。”南浔说,“他在梦境里。”
“梦?他怎会入梦之术?!”祝修道,“难道是当年留了后手?”
祝修还在诧异,容尘朝身形不稳借树倚靠的某人走近几步,解惑道:“他夺了前辈的内丹。”
南浔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撑着树站直。正欲再蓄力入梦,却不想自己这身体实在不争气,方踏一步便不稳得险些跌倒。好在有身旁人眼疾手快扶了把,才免了摔地的失态之事。他扶着容尘冲祝修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方才一番话让祝修隐隐猜到了几分这妖身份。面对这位受人敬重的前辈,即便眼下对方只是一缕魂魄,祝修也不敢不恭。
南浔将手置于祝南天灵盖,闭眼仔细探查。
*
天色渐晚,阴凉的气息在树叶杂草间徘徊。
一直安静抓着衣角的小孩瑟缩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恍若妖魔恶鬼游荡的暗影,忍了又忍,终是撑不住躲到容尘身边,不敢抬头。
闭眼休息的两人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变化。下一瞬,纯净的灵力散出将四周怨气隔离。
容尘摸了摸顾笒煊的脑袋,正想安抚几句,灵气感知到扶着的人身形渐淡,心下一慌,忙为其渡灵。却不想下一刻手就被抓住。
南浔阻止了他渡灵的动作,摇头道:“无妨。我本时日无多,能撑到如今已是极限。此界灵气匮乏,还是留着镇压那物吧。”
传言南浔与白驰年少相识,私交甚好,如今却连名都不愿唤而以“那物”代之,想来定是对其失望至极。
容尘没那揭人伤疤聊八卦的喜好,正欲寻个话头跳过这段,祝修怀中的人哼了一声似要醒来,当即住嘴,扶着南浔寻了块大石坐上去。
南浔侧头冲缓步跟来的祝修道:“那小童方在梦中经历一场考验,眼下正是困乏之时,不若休……”
“啊!”
南浔话未说完,祝南猛地大叫一声,惊得几人偏头看去。
祝南刚醒本就迷糊,被人锁着脖子抱着差点没背过气去。正准备挣扎自救一番,却不想余光瞥见了一张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脸。
猛然见到死去的同伴,以为见了鬼,当即顾不得其他,奋力脱开禁锢,连嚎带叫着扑过去将人抱住。
他喜极而泣,眼泪鼻涕糊了对方一脸也不自知,只顾哀嚎。一句你怎么就那么死了啊还未出口,祝修瞥见师兄皱起的眉头,直接手一伸以术法封口捆了个结实。
祝南瞅着顾笒煊眼里直冒泪花,被捆着也不老实,使劲往他那边蛄蛹着。
顾笒煊往前迈了几步,想开口乞求,容尘直接道:“我等有要事相商,你二人先去一旁等候。”随即解了禁锢,将两人打包传到百米之外。
*
银月高悬,星辰点缀。
三人皆不是话多之人,此刻围坐一块,唯有相顾无言。
夜里静谧,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容尘正欲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见南浔抬头望了眼天空后,突然向后仰躺在了巨石上。
南浔:“原以夜晚皆暗,却不知万道星耀。”
他伸手遥指满天星光,冲方才划过的亮色道:“看,是流星。”
祝修对此毫无兴趣,容尘则是看不见。
无人接话,容尘道:“前辈乃幻术之祖,所幻之境定是比之更璀璨夺目。”
未曾想南浔摇头道:“不。比起幻化出的虚无,吾更钟爱真实的美景。”
他凝望夜空,目带追忆。
南浔:“犹记上界星空,比之璀璨万分。可如今已是千百年过去。千百年,凡界已是沧海桑田,那上界……”
容尘:“天悬星河,泉映月影。”
南浔的声音似烟一般轻盈,夹杂着几分落寞。
南浔:“若有机会回去,能否带吾观赏一番?”
容尘点头:“荣幸之至。”
南浔轻轻地笑了,似有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嘴角飘过。
南浔:“有劳了。”
容尘点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上一世的容尘没见过南浔本尊,对其了解多是来自前辈口中与书籍记载的只言片语。此次得见真人,激动之余难免话多,却又不知从何聊起。
一阵天马行空后,容尘突然问:“前辈‘南浔’一名,可有深意?”
南浔未答。
*
天上银光闪烁,恍若天降白羽,梦回年少。
彼时大雪纷飞寒风呼啸,那人站于山顶回首望来,皱眉观察许久,笑道:“小蛇,你怎么像隐了身似的,如此难寻。”
随即似模似样地支着下巴思考了会儿,道:“既如此,便唤你‘南浔’吧,谁让你总是那么‘难寻’。”
说罢,自己还颇满意地点点头。
他不服反驳,说同样一身雪白,怎的他就能一眼认出。
对方点了点自己额间红痕,笑说:“那是吾这天生的玩意儿太显眼,不然你定是察觉不了。”
他不甘示弱,学着他的样子支起下巴,思考良久,道:“那你便叫‘白驰’,如何?”
“嗯?”
见对方疑惑,他解释:“‘白驰’谐音‘白赤’,与你白毛赤痕很是贴切,且‘驰’有奔跑之意,很适合你。”
“甚好,往后吾便唤此名。”那人眉眼含笑,应下了。
*
失神不过片刻,回神时那蒙眼后辈正侧耳等他解惑。
蛇瞳眨了眨,将脑海中那神采飞扬的俊俏少年郎甩去,坐起身来。
南浔:“并无深意。年少所取,千年未改,仅此而已。”
他将手放于脑后,整个人往后仰,习惯靠着什么。只是身后空无一物,无甚可靠。
抬手一变,几人身后幻出一树。
疏懒的月光从高处照下,洒落一地斑驳树影。
他挪到巨石边缘,背靠着树,仰头从叶间看月。脖间白珠随着动作滑出衣领,暴露在外。
祝修盯着那珠子辨认片刻,问:“前辈颈间所挂之物,可是传信鸟内丹?”
容尘试着放出灵识探查,道:“似乎与我们所见的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南浔扯下珠子,在手中上下抛玩,为二人解惑:“是传信鸟内丹,不过不是百年,约莫估计,该一……两千年?记不清了。”
能有千年寿命,最低也是元婴。能在那个强者如云争斗不休的年代修到元婴,其实力至少是如今元婴修士的两倍。
容尘:“前辈修为在那,若想,得此物并不难。”
南浔:“千年前群雄并起,强者为王。吾无意卷入领地之争,便选择偏居一偶,远离纷争。既无争抢,何来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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