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一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应已违有城主亲生儿子这层身份在,但向来是独来独往,没有和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以应已违的能力来说,杀进云雾城不是难事,“是他干的?”
“不是,这是应已违推测的。”副官替眼镜拉好衣服,退到床边,乖巧得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豹子。
眼镜虚握了两下手,似乎是在丈量什么,然后脸色黑了下来,仅存的理智将他拉回“推测”这件事上来,“继续说。”
“应已违说,姜建平和姜敏学之间存在竞争关系,虽然姜敏学所代表的圣教是为了给幸存者一个精神寄托,但圣教的存在注定会对姜建平的地位造成冲击。姜建平一开始想走政教合一的路子,他组建了圣教,并把管理权给了圣子,可经过姜敏学这几年的运作,圣教上下只知道圣子,不知道城主,这对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大忌。”
“要想让圣教不在关键时刻闹事,还能成为稳定人心的利器,姜建平必须时刻把这把剑抓在自己手里,可现在他握不住了。”
“圣教内部混乱的管理体系,圣子近乎奢侈的资源开销,龌龊黑暗的内部规则在大家面前暴露不少,也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即便是在末日,圣教还是富得流油,只要拿下圣殿的小金库,城主那边能做不少事,比如消减军团。”
眼镜正在别扭地扣着纽扣,副官见他手不方便,就接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长官听了没有反驳。我们表面上接受云雾城的管理,实际上军团一直独立于云雾城之外,我们的物资储备在外面,云雾城对于我们来说也只算一个物资交换点和任务执行地。长官……长官他有一些特殊原因,不得已这么做,平时我们在城内都是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照理来说,我们和云雾城之间没有太多的争端。”
眼镜放任副官给他一颗一颗地扣好,说道:“可是你们长官对圣子的态度足够引起城主的怀疑。”
副官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的,长官对圣子的态度很不明确,在我知道真实情况之前,以为长官是想要追求圣子,在背地打压过不少次潜在竞争者,闹得很不愉快。大概因为这样 ,城主对于面向军团开放的资源在逐渐减少,可我们要做的工作还在增多,现在想想应该是城主那边在要我们主动服软,倒向他们那边。”
副官给眼镜扣好扣子后,认真地为他拉平衣服上的褶皱。
“然后呢,你还没说应已违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圣子。”眼镜皱着眉毛,有些不满地催促着,“而且那还是在城主主办的庆功宴上,不会这么容易放松安检。”
副官拿过桌边的罐头,用勺舀了一口送到眼镜嘴边,他可不是应已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搞来对人类无害的新鲜食材。
“正因为是城主的庆功宴,才能浑水摸鱼。应妹的事早有苗头,城主和张潮生达成了协议……”
“等会,那段时间应已违和素队都在城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眼镜越听越觉得玄乎,应已违掌握信息的数量比他这个长期在云雾城的人还多!
“还记得应已违第一次来云雾城后,圣子为了给他下马威,给了他一个圣教打杂的职位吗?”
眼镜记得,那件事在底层流传得快,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应已违没被打脸,反而还把圣子气得够呛,让他们乐了好一阵。
副官接道:“在任职的前一天,应已违得到允许,翻阅了圣教记载的所有文字材料,张潮生提议削减军团物资的提案,圣殿建造过程,建设图纸,还有各项任命材料都在里面。”
眼镜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他一个晚上在上千份文件里梳理了云雾城的势力分布,各家的利益纠葛,还学会了圣殿忽悠人的那套花招,第二天就上场传教,效果还直追圣子?”
副官停顿了一下,艰难道:“我不是很想承认,但事情是真的。”
第89章 风暴来临(9)
寂静的山岭上,竖着一些干枯的树枝,杂乱的墓碑散落其中,说不出名字的奇怪小草长满了地面,试图占据所有空间,连同墓碑的裂缝里也有它们的身影。
厉肃开车来到这片墓地的边缘就熄了火,坐在车里,注视着前方。
这块区域不是丧尸的活动范围,但也被人类列为了不能踏入的区域,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生机勃勃的草。
它们会吃人。
在云雾城还在建设的阶段,云雾城派出大量的探索队在外搜集物资,曾经有一支探索队仔细翻找过这块区域。作为人类,一般不会主动挖掘同类的尸骸,里面就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末日当下也卖不出去,可是那只探索队的队长正好是个厌倦平庸,喜欢追求刺激的垃圾,发现这块区域后要求队员开挖,一些队员不愿意,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着。
根据后面幸存的队员转述,“我们站在边缘,感觉到了一股憎恶和敌意,但我们什么危险的东西都没看见,只看见队长和他们在那里向下挖了很久,里面的人要踮起脚尖才能露出头,接着尖叫声接二连三地从里面发出来。”
那个队员颤抖起来,“我们试图进去救人,可周围似乎存在什么东西把我们按在原地,那天很热,我们几乎每个人都穿了短袖,可那墓地中间却吹出一阵凉风,这不正常你们知道吗?”
末日摧毁了现代文明,可并没有让延续文明的人完全灭亡,通过教育刻进骨子里的常识还在通过各种方式传播。
这种环境下出现的凉风,只能从队长那伙人挖的洞里吹出来。
到底挖到了什么?
还不等幸存的那几个队员恢复行动力,那些不起眼的小草开始蠕动起来,前赴后继地扑进坑中,带起了冲天的腐臭味,叫人舌尖发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们像蠕虫那样从地面爬起,一个挤一个地往上叠,不时有被挤下来的落在地面,又重新往上爬着,最后它们汇聚成一团巨大的生物,朝着坑里砸过去,所有的尖叫声霎那间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水灌入喉咙的声音。”
“他们是被淹死的!”
“如果你现在让我判断那是什么,我只说那不是地球上该有的生物,丧尸都是从人开始变的,可它不是!”
后来云雾城将这块区域标记为不能踏入地区,并且禁止发放相关任务。
厉肃点了根烟,夹在手指中间迟迟不愿放到嘴边,他略有些焦虑地握着方向盘四处扫视。副官非常反对他来这,无论出于安全考虑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副官不希望因为这样一场小小的意外葬送整个军团的未来。
突然,他看到那片被视为不可踏足的区域当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马上握向腰间的枪。
他在外带兵多年,遇到的怪事数不胜数,深知谨慎小心不好奇才是活命的关键。
那嫩绿的草芽不断从地下冒出来,窸窸窣窣地往两侧移动,露出下面黝黑的泥土和骸骨,厉肃这才看到它们是从那骸骨的孔洞中钻出来,从头骨里,从指骨里,从脊椎里,疯狂外溢。他们争先恐后地离开原来的地方,仿佛后面有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在靠近。
一只干净的靴子踏上地面,在原地蠕动的草芽顿时加快速度逃离,生生露出一块干净的空地,一步,再一步,慌乱的草芽们吓得分不清楚方向,凭借本能四处乱窜,不一会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没了传说中的那副模样。
厉肃看着向他走来的应已违,眼神复杂地推开车门,站在车边,就是不肯走过去。
“久等了。”应已违摘下宽边帽,缓步走来,对这些能要人命的东西熟视无睹,脸上的表情惬意得像是在自己花园散步。
他在距离厉肃两步的地方停下来,还不等厉肃说话,他身后伸出枝绿色的藤蔓,上面勾着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怼到了厉肃面前。
应已违显然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给厉肃产生了多大的冲击,他自顾自地打量厉肃,“看来你对姜敏学的抵抗能力提高了不少。”
厉肃不曾放松的眉头又皱紧几分,应已违的描述很奇怪,这话听上去姜敏学并不是什么生物,而是一种强传染的病毒。
“是的,我这段时间一直驻扎在云雾城内,没有出现那种不顾一切的痴迷和顺从。”他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藤蔓递完东西后没有马上离开,迅速缩到应已违手边,如同一只想要和主人玩的小狗,缠绕在应已违的指尖,散发着一种“和我玩和我玩和我玩”的气息。
厉肃忍不住自己心里的疑问,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还有你现在还是人吗?”
应已违拨开藤蔓,认真地思考着解释方式,他现在和厉肃是合作关系,适当的坦诚有助于双方合作,“姜敏学对你们的控制实质是一种污染,以更高维度的方式对你们的思维进行感染,为了保证个体的安全,大脑在无法理解时会自己找一条通路,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
“或许你没有意识到,大脑没有眼睛,没有手,没有耳朵,它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是间接获得,它躲在头骨当中操纵着躯壳。”
“我做的,相当于在你们的头骨上开了个洞。”
饶是在外面切丧尸如同切瓜的厉肃也被这番说辞搞得一愣,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脑袋,想要知道那个洞在什么地方。
我在你脑袋上开了个洞,这话谁听谁迷糊。
应已违没有给厉肃任何缓冲的时间,继续道:“我是人类,永远站在人类的阵营中。”
厉肃终于放下心来,疲惫地按着额头,靠在车门上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脑子。
应已违的出现,对他,对云雾城,对所有幸存者来说都是变数。独自一人,带着他那个变异植物在没有庇护的城外生存,如何在遍布丧尸的环境中找到食物,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抵御丧尸的攻击,那株奇怪的变异植物又是哪里来的……应已违身上的秘密是在太多了,和这样充满谜团的人合作,厉肃心里时刻都得吊着一股绳,生怕对方撕开人类皮囊说他可不是人。
“那我手下的人要怎么摆脱姜敏学的控制,也在他们的脑子上开个洞吗?”厉肃尝试着思考了一下,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排队缓缓向前挪动,队伍尽头是应已违拿着钻头对士兵的脑袋动手,在一阵酸牙的声音过后,应已违冷漠地举起电钻说下一个。
这么一想,厉肃遍体生寒。
应已违一眼看出了厉肃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解释道:“不用担心,只要你的大脑能透过洞感知外面的世界,你的士兵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现在我们应该谈谈正事了。”
说罢,旁边被拒绝玩耍的藤蔓开始拍打地上的草芽,草芽们越往后躲,藤蔓越追,噼里啪啦地打了好一会,等那些草芽彻底缩在一起装死的时候,它才慢悠悠地滑到厉肃面前,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封信,递给了厉肃。
“这是我之后的计划,你可以在看完后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
厉肃看着应已违脸上勾起冰冷的笑容,顿时觉得自己接过来的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将面临着无尽的折磨。
“如果想要拒绝的话,看看也不会有损失。”应已违的话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钻进了厉肃的大脑里,不停重复着,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
厉肃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要停下来,但他拒绝忍不住打开了信。
只是看一下内容,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信用的纸摸上去有一种厚实的触感,植物的经脉如同刻在上面般清晰,手感却没有半分棱角,顺滑至极,翻开的时候还有股植物特有的淡淡香气,更叫人好奇里面的内容了。
“……使城内的阶级矛盾和外部的风险叠加,暴露其中遮掩的问题,污蔑那个指出问题的人,称呼他成为风险的制造者……瓦解因危机形成共识的利益团体,再掌握新的冲突……”
厉肃拿着信的手顿时落了下来,震惊地看向那个和藤蔓一起吓唬草芽的男人,这信里寥寥数语就勾勒出一盘大棋,如何入局,落井下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击败对手,甚至还有补刀的细节,里里外外竟然没有一点遗漏的。
如果应已违是他的对手,他还有胜算吗?恐怕半点都没有。
应已违不会给对手死灰复燃的机会。
厉肃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嘴唇蠕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请快些做选择,我待会还要去做饭。”应已违催促道,他现在的时间可称不上充裕,现在食材品质下降,想要找一个满意的目标比以前花的时间更久了。
“我,我能知道未来这个掌握风险的人是谁吗?”厉肃犹豫了,这个计划非常完美,可他还要考虑它的士兵,如果未来的掌权者是应已违,他宁愿维持现在这种状况。
“是素星。”
“……成交。”
第90章 风暴来临(10)
应已违用刀轻轻拨起暗红色的酱汁,往那一指节厚的肉排上裹,雪花般的油脂往下过渡到红酒色的精瘦部位,切面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他在这块肉排的四分之一处划下,将其缓缓送进嘴中,缓慢咀嚼着。
在咀嚼的瞬间,味蕾、口腔、牙齿开始工作,将那感受到的滋味、触感尽数传递给大脑,直到食物沿着食道落到胃里,紧张的手臂才放松下来。
应已违的下颌向上抬高了几厘米,眉间舒缓开来,似乎有朵萦绕在额前的黑云悄悄消散。
他惬意地拿起一枚果子,颇有闲情地端详着,舌头一动回味完刚才的滋味,将果子送进了口中,酸甜的汁水迅速充盈着口腔,浸润着每一个角落,味蕾顿时被清冽包围。
应已违嚼着,又切下了肉排剩下的三分之一,果断、迅速、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换做别人要切好几下,还切得稀碎的刀在他用来,仿佛是什么上了科技的尖端产品。
他手肘放到桌面上,将肉送进了口中,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喂饱的愉悦感。
“我对吃进身体里的食物很挑剔。”应已违对坐在桌旁的素星说道。
素星捧起一碗肉汤,让暖洋洋的液体温暖着身体,“我看到你回来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是寻找食物时遇到了麻烦吗?”
应已违将一种用浆果调制的汤汁推到素星手边,“用维生素开始今天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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