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小鸟悄无声息地从天窗里飞了出去。
他身上的黑色羽毛在这漆黑的夜里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应十二鸟脸无语地轻轻扇着翅膀, 远远地追在那道红色的身影身后。
他怎么觉得自己的鸟形，比在其他副本里的人形还要忙？
明明一开始只打算在这个副本摸个鱼的, 但现在不仅拍了视频, 卖了艺，送了快递，现在还要负责指路。
应十二叹了口气,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落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用爪子在墙壁上刻下一个深深的爪印作为引路的记号。
小小的鸟爪印一直沿路印到了一扇铁门前。
跟着标记一路走来的玩家们激动地搓了搓手，抬头一看。
——406。
……他们就说这环境怎么越走越眼熟。
元乐乐怎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先去找其他NPC报仇吗？
玩家们十分不解。
但既然来都来了，玩家们还是扒在了天窗上，准备看看元乐乐打算做什么。
励天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样式的道具贴在了窗沿上。
然后五个玩家排排蹲在了天窗下的墙壁旁看实时转播。
画面里出现了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卫生间：发黄的瓷砖上，淋浴的帘子上, 甚至是天花板上, 都可以看见已经干涸的红黑色血迹；并且根据卫生间残留的出血量来看，这里死的看起来似乎不止一个人。
而不远处, 从模糊的画面里，众人可以看到元乐乐似乎正拖着什么东西朝着卫生间走来。
玩家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元乐乐在画面里一点一点地变大, 玩家们也终于看清了元乐乐手里的东西。
他的右手还是提着那把染血的菜刀，左手却提着一只脚。
脚的主人正无知无觉地被元乐乐从客厅一路拖到了卫生间里, 他的粉色衬衣已经彻底变成了深红色，在地面上拖行的时候留下了一条蜿蜒的血线。
元乐乐要干什么？
差点溅到道具上阻挡了视线的鲜血给了玩家回答。
玩家们看着画面里不断上下挥动的手臂，听着耳边间歇传来的刀刃入肉的声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他他这是在干什么？”阿林抖着嗓子问道，“为什么元乐乐会在卫生间里分、分……”
叶清怡试图安慰他，“据说怨气重的鬼都是这样的。”
她给阿林举例说明，“你看，水鬼会把人拖进水里淹死，吊死鬼会用绳子把人吊死……”她安抚地拍了拍阿林的肩膀，“说明鬼都是用自己的死亡方式来杀人的……”而现在卫生间里的那些陈旧的血迹，不就正好是说明之前元乐乐就是在这里被分尸的吗……
“可是，只是重复自己的死状的话……”阿林抖着手指着画面里元乐乐的动作，“为什么他要一直看我们啊？”
准确地来说，元乐乐并不是看他们，他是在看天窗。他每挥动几次刀后，都会抬头看一眼天窗的位置，像是在警戒着什么；但对于看转播的玩家来说，看起来就像是元乐乐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
惊悚效果瞬间加倍。
难怪阿林被吓成这样。
“这可能是……”叶清怡正准备找个理由的时候，卫生间里的剁肉声突然停止了。
玩家们瞬间闭上了嘴。
紧接着水流声传来。
自来水在生锈的金属水管里奔涌，带着锈色的水落到了那些断肢上，冲干净了上面的血迹。元乐乐从外面拖来了一只纸箱，然后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断肢丢进了箱子里。
玩家们瞬间知道了元乐乐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抛尸。
于是玩家们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如鸟兽散，分别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只留着又兼职了放哨工作的应十二还停在熄灭的过道吊灯上。
玩家们才刚锁好门，406的门就打开了。
沉重的纸箱开始在地面上缓慢前行，在寂静的走廊里尤为清晰。
应十二扑着翅膀跟了上去。
等到走廊里没有了任何声响之后，玩家们才探头探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再一次沿着标记跟了上去。
只是玩家们越走越感觉不对。
“这个方向……”确认没有走错吗？
他们原以为，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线索，元乐乐接下来会带着纸箱去外面抛尸；玩家们甚至还打着顺带看看元乐乐能不能带他们离开公寓的念头，可是没想到，他们沿着记号却一路走到了——
厨房。
应小鸟正停在厨房门口等他们。
显然他们并没有走错。
玩家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厨房里探头。
厨房深处，元乐乐正哼着歌，姿态闲适地把纸箱里的肉块逐一塞进厨房那个专门放置肉类的冰柜里。
白白红红的肉堆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肉的种类。
玩家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元乐乐在卫生间里，要把这些肉块上的血水冲洗干净了。
“呕——”
高个子显然又想到了包租婆的那份通缉令上，他控制不住地从喉咙口发出了一点声音。
虽然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逼迫自己吞下了后面的声音，但是就这短短的一秒，还是引来了冰柜前那人的注意。
他放下了手里的肉，瞬间移动到了厨房门口。
“啊啊啊啊——快跑快跑！”
新一轮的追逐再一次开始了。
不过，区别是，这一次落在最后的是阿林。
“这样下去不行啊……”
阿林一边跑一边艰难地对着跑在最前面的祀绮衣喊道，“鹿安安，他看起来并不会主动去找神婆她们啊！”
他们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等着，全部寄希望于元乐乐什么时候想起来去找NPC报仇吧……
祀绮衣觉得阿林说的有点道理。
不过她同意的不是“元乐乐不会主动去找神婆”这一点。她保证，只要他们这行人全部死光了，元乐乐立马就会调头去找神婆等人报仇。
她只是也觉得，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元乐乐个人的想法，效率确实太低了。
她还等着快点结束这份工作之后去享受她的假期呢。
既然，现在元乐乐对他们的兴趣更大，不过是因为他们就在他的眼前；那就搞一个让元乐乐更有兴趣的东西来不就好了？
祀绮衣的脚步立马一拐，向着负一层的楼梯口冲去。
跟在她身后的玩家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直到跑上了楼梯才反应了过来。
“鹿安安！你往这里跑干什么！？”玩家们急道。
下面可是一条死路啊！
他们总不能接下来全躲在神婆的屋子里吧？
只要元乐乐堵在楼梯上，他们连逃都没地方逃！
祀绮衣头也不回地冲进神婆的屋子，“我需要神婆的东西！”去吸引元乐乐的注意力！
元乐乐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是被怨气冲昏了脑袋；只要让元乐乐看到神婆的东西，他就能够想起来自己死前发生了什么。
元乐乐就会带着他们找到神婆了！
没有了选择的其他玩家只能跟着冲进了房间，眼疾手快地锁上了门。
他们喘着粗气，看着祀绮衣，“我们需要找什么？”
“找一些能代表神婆身份的东西。”
玩家们也快速加入了翻箱倒柜的行列之中。
“安安……”
叶清怡弱弱举起手里的东西，“你看这个可以吗？”
祀绮衣和其他玩家一齐扭头。
那是一张照片。
叶清怡找到它的时候，它被很珍惜地压在了卧室桌子的玻璃板下。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其中的女人是比现在年轻一些时候的神婆，而在她身侧的男人，叶清怡只觉得对方的面容十分眼熟。
照片的背后还写着字，叶清怡勉强从那已经模糊了的字里分辨出了“和儿子的第……”这几个字。
祀绮衣接过了照片。在看了一眼之后，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叶清怡有些紧张，“是不能用吗？”
祀绮衣摇了摇头，“能用。”她只是惊讶照片上另一个人的身份。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门外，已经响起了元乐乐的敲门声。
祀绮衣伸出了手，应十二十分自觉地飞了过来。
他用爪子抓住了照片从窗户飞了出去。他抓着照片，在元乐乐面前晃了一圈。
原本还专心敲门的元乐乐忽然抬起了头，视线开始跟随着照片的方向移动。
应十二便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慢慢飞去，飞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元乐乐有没有跟上。
玩家们蹲在了窗户后，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元乐乐果然动了。
他慢吞吞地跟着应十二离开了这里。
——竟然真的可以！
玩家们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而把元乐乐从楼梯上引走之后，应十二也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松开了爪子。
轻飘飘的照片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元乐乐的面前。
元乐乐的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向了脚边的那张照片。
一些沉睡的记忆突然苏醒了：漆黑寂静的夜里，惨叫声，哭泣声，笑声，从楼梯上滚落的皮球，飞溅的血液，重物坠地的声音……
元乐乐抱住了头，闭着眼发出了一声嘶哑难听的惨叫。
再次睁眼之时，他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身上的红裙也似乎变得更加鲜艳，滴滴答答的血水正沿着裙摆落在地面上，身边呼啸的阴风像是在为他哭泣。
下一秒，阴沉着脸的元乐乐就调转了方向，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急速飞去。
这一次不再需要应十二做标记，玩家们顺着血水就找到了位置。
“确定是那里了吗？”
楼梯口，一排五个脑袋整整齐齐但鬼鬼祟祟地盯着元乐乐。
他停在一扇厚厚的铁门前。
玩家们看了看房间号。
这是包租婆的房间。
玩家们恍然。
怪不得他们找不到神婆。
“是的吧……你看，他都准备敲门了……”
“OK，那道具准备好了吗？”励天风扭头询问。
负责准备开门的叶清怡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强调了一下，“但我的这个道具只能控制开门一分钟。”
“一分钟足够了……”
确认了道具没有了问题之后，励天风便开始制定计划。
“等会我数‘3、2、1’后，叶清怡你就使用道具，其他人跟着我直接冲过去！”
玩家们猛点头。
“准备……”
励天风站在最前面，目光紧紧地盯着元乐乐的动作。
元乐乐敲了第一下门。
“咚。”
“3——”
元乐乐敲了第二下门。
“咚。”
“2——”
元乐乐敲了第三下门。
“咚。”
“1——就是现在！”
“跑！”
“道具已使用。”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丝缝隙。
“倒计时1分钟开始。60，59，……”
玩家们猛得朝着房间门的方向冲去。
而在房门前的元乐乐才刚敲完门，就看到了门就慢慢打开了。
他不由缓缓地扬起了嘴角。
可正当他准备推门进入的时候，他的身体却被猛地一撞。
“我们有急事啊，对不住了！”
励天风从元乐乐的身边挤过，先一步推开了房门蹿进了房里。
“麻烦让一让——”
祀绮衣也擦着元乐乐的身体跟在励天风身后冲进了门内。
后面的叶清怡和阿林也跟着鱼贯而入。
而位于最后一个的高个子因为块头太大，挤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把元乐乐挤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他一边转身对着元乐乐不断欠身道歉，一边伸手拉过铁门的把手。
然后下一秒——
“砰。”
房门狠狠地在元乐乐面前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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