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元自顾自的琢磨了一番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按景黛的性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定是要努力去寻的。但看她那样子,却更像是怕别人问起匹秋氏的事。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在暗暗保护匹秋氏的那对儿兄妹。
只是景黛已合了眼,她不想惹人不痛快,也就没讨嫌地追问。
马车路过一段儿土路,路面不平,坑坑洼洼地垫起马车的车轮,景黛不悦地挪了挪自己的头。
宋伯元见状,立刻蹭过去。她坐在景黛身边,将景黛的头轻轻掰到自己的肩膀处。
景黛没睁眼,顺着靠到宋伯元的肩头后,闭着眼问她:“你想好一会儿去哪了吗?”
宋伯元摇摇头,又反应过来景黛看不见,立刻出声道:“还没想好。”她顿了顿,又问:“二姐姐若是真的生了那孩子,姐姐会杀了ta吗?不管怎么说,那孩子都该姓宇文。”
景黛闭着眼听宋伯元这样问,顿觉好笑。她从宋伯元肩膀处抬了头,强迫自己抬眼看向她:“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宋伯元摇摇头,“我要是知道姐姐的心就好了。”
景黛对此没辩解,只对宋伯元道:“姐姐知道你的心就行了。”
入了皇宫,有小黄门过来引路。
她们两个都垂着头,一路无言的跟上。
很久没见宇文广,宋伯元狠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只是碍于他身后站了几个殿前佩刀高手,还是老老实实恭顺地跪下去谢恩。
宇文广此时面对宋伯元,心情就很复杂。
他一方面怕她,一方面又觉得有愧于她。随她前来的新妇,病病殃殃的,看着也不像是个能长寿的。
偏巧昨个夜里,太医传来宋佰枝怀了龙子的消息,令他实在不知对宋伯元该作何反应,只能一挥手,把人往皇后那儿引。
从御书房出来,往坤宁宫去的途中,景黛叫住前头的小黄门,“胜子,带国舅爷去换衣服吧。”
宋伯元震惊地看向景黛:“你连宫里都有人使唤啊?”
景黛不看她,只笔直地往坤宁宫去。
宋伯元被那个叫做胜子的黄门带到了一处荒凉的偏殿,胜子给她扔了套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黄门衣裳,尖着嗓音对她道:“国舅爷快着些,奴婢在门外恭候。”
她快速换了衣裳,手里提着自己的衣裳探出头问胜子:“这个放哪儿?”
胜子看白痴似的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那衣裳,迈步进了门,将它们大剌剌地放到了床榻上。
又恭顺地垂着头问她:“国舅爷去哪儿?奴婢这就带您走一趟。”
宋伯元想了想,最后只能无奈道:“东宫。”
东宫刚因前一夜的事,被禁足。这时候见到宋伯元犹如鱼见了水,饿狼见了兔子。
“阿元,快过来。”宇文昌兴奋道,“舅舅今早刚给我送了信,”他四下里看看,挥散了殿里的众下人后低声对她道:“舅舅偷偷在京郊外的小燕山囤了几百的兵力,胡族一旦犯我边境,父皇必把禁军调遣出去支援前线。到那时,只剩金吾卫守皇城,舅舅的人在外头,城内只有你的人,咱们迅速里应外合,架空了父皇,你觉得怎么样?”
宋伯元一脸懵,她还没劝太子大逆不道呢,倒是太子先反过来劝她。胡族进犯,作为储君的东宫不忧虑百姓该如何度日,却在琢磨怎么逼自己父皇退位。
她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又对宇文昌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殿下上位之时,我需带我二姐姐离开皇宫。是死是病,不管殿下怎么宣称都行,殿下可答应?”
宇文昌拍拍她的手,“自然,自然,昨日夜里,你是没看到我父皇发疯的样子,庄贵妃都快被他打没了半条命,贵妃娘娘那姣好的背最后血肉模糊的,甚是吓人。”可能是宇文昌怕宋伯元反悔,他竭力在向她诉说着宇文广的劣行。
坤宁宫内,皇后亲自走下高台,手抓了景黛的手和煦道:“兄长早些时候给本宫捎了信,说先生如当世诸葛,要本宫珍之重之。今日一见先生之姿,果然不同反响。”
景黛浅浅地笑了下,未搭这茬。
皇后见她这幅超脱的性子,立刻遣散了众人,着急地凑过去问道:“依先生之见,我儿这次,可真的能黄袍加身?”
景黛对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娘娘勿忧,天下迟早是东宫殿下的,早些晚些,都是顺应天意。”
皇后听了这话依然忧容满面的。
景黛又说:“昨日夜里的事,娘娘听说了吧?若不是庄贵妃娘娘遭了这趟极刑,我和我家官人也不必这么急的。”
皇后抬头看向她:“先生对胡族进犯之事有几分把握?”
一国之母,却对外邦来犯一脸期待。景黛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轻飘飘地对她道:“皇后若继续这样瞻前顾后,我想,我和我家官人也该回家细细思量了。”
思量的是要不要起兵造反,还是换个主子,没人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立刻对她堆笑道:“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郑义被贬,东宫朝堂上将再无忠心拥趸。郑义还未陷其中之时,是东宫党唯一看得清宇文广对宇文昌看重的人。只是他一朝落了难,也跟着一叶障目,抓了救命稻草就再不敢放了。
景黛太过自信,以至于觉得这些勾心斗角都有些没意思。
她不想再戴上面具与人演戏,所以起了身,丝毫不带留恋地离开了坤宁宫。
她出门后,右转,去了宋伯元换衣裳的偏殿。
等了一会儿,宋伯元才终于鬼鬼祟祟地进了殿门。
景黛见她穿上那身小黄门的衣裳煞是可爱,有心逗她。
“咳咳。”
宋伯元原以为殿内无人,突然听到身前有人咳嗽,立刻想都不想跪下身,将自己的头死死垂下。
“奴婢该死,不知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请贵人责罚。”
王姑站在景黛身后,看她这样子,偷偷笑了一下。
景黛也笑,回过头朝王姑轻轻“嘘”了声。
她走到宋伯元身边,绕着她走了两圈后,夹着嗓子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看着如此眼生呢?”
宋伯元又把脑袋往自己胸前挤了挤,她跪伏在地砖上,紧着求饶:“请贵人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这就离开。”
刚垂着头起了一半儿的身子,景黛突然厉声喝住她:“站住!”
宋伯元登时僵在原地,起来也不是,跪下也不是。
“这位小公公,看着生的倒是漂亮,不若,”景黛坏心眼儿的顿了顿。
宋伯元立刻扬起手晃了晃,“贵人,请贵人自重,奴婢,奴婢已与宫女姐姐结了对食,可不敢肖想贵人。”
景黛抬手捂了捂唇,继续问道:“是哪个宫女?本宫杀了不就是了。看小公公这细皮嫩肉的,本宫就耐不住心里的燥热。”
宋伯元偷偷咽了咽口水,心想,怎么这宫里的女人如此欲求不满,见到眉清目秀的小公公竟然也能生情。更可恨的是还像景黛似的,见了人就要杀。
她摇头,对对面道:“我对姐姐一片痴心,贵人若逼急了奴婢,奴婢可是要已死铭情的。”
“哦?”对面之人缓缓走到她面前,手隔着衣料抚上了宋伯元的肩膀,“可惜了,如此好看的皮囊,那就,一并杀了吧。”
宋伯元着急,她狠狠甩了身上的手,愤怒地抬起头,看到眼前是景黛时,瞬间愣在原地,“你,你玩儿我?”
景黛显然还沉浸在戏里,她双手搭在宋伯元的后颈,腻着嗓子问她:“是哪个宫里不要脸的勾引我的官人?”
宋伯元瞪她一眼,拦腰把她抱起,扔在了那破殿唯一的一张床榻上,床上有她自己的衣裳,正好隔开灰尘。
第45章
有光从窗外直射进来,连空气中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宋伯元看向景黛,她坐在自己来时穿的淡紫色圆领袍上,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眉间轻皱着抬手挥了挥空中漂浮着的尘埃。
宋伯元跪下身,凑过去问她:“奴婢倒是没见过这位贵人呢,敢问贵人是哪个宫里的?”
景黛眼皮一挑,睁着眼睛说瞎话,“叠琼宫。”
宋伯元轻嗤一声,“叠琼宫是小五的,”她说完后,眼神一眯,“说到这个,黛阳从前就是叠琼宫的吧。那这样一说,叠琼宫本就该是你的呀。”
景黛对她撇撇嘴,“怎么?想当驸马尝尝鲜?”
宋伯元摇摇头,又低声问她:“你想不想回叠琼宫看看?我带你去?”
景黛怀疑地看向她,小黄门生得溜光水滑,眼神里都是得意的少年气,就算穿着那套奴才衣裳,也丝毫盖不过她本身自带的矜贵气质。
“让我当你那对食姐姐?”景黛笑了笑,才摇头道:“不要。”
宋伯元缓缓挪到门口,偷看了眼门外的王姑后,转头对景黛双手合十道:“就这一次,不带王姑,走嘛~”
床榻上的人跪起身,脚搭在床边轻晃了晃。
有戏。
宋伯元耗子似的一溜烟儿地凑过去,“姐姐,姐姐,求求你了。”
景黛偏了偏头,将手轻搭在了宋伯元的肩上,“我可不换宫女的衣裳。”
“得嘞。”宋伯元一低头,笑意掩都掩不住。她走到那窗框前,一手一边,一个寸劲儿就把那老旧得忘了涂新漆的窗框卸掉了。
仗着身高腿长,她坐在空着的泥台上,对景黛招招手,“过来。”
景黛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对着那四方的空地方犯难:“你想让我钻窗子?”
宋伯元眨眨眼,手去揽景黛的腰,“你试试呢?真的很好玩。”见景黛还是抗拒,她不由分说的抱起景黛,将她整个人放在自己腿上。
她朝外头指了指,“你不想过一天不是黛阳的日子吗?每天打打杀杀的容易老。”她凑到景黛面前,看着景黛的脸笑了一下,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姐姐生得真好看!”
就这一瞬间,景黛耳边立刻泛了一丝热意。她有些困惑,遂拉着宋伯元道:“你再夸我一句。”
“什么?”宋伯元问。
“你再夸我一句,”景黛转了个身,整个人面向宋伯元,“我就听你的钻出去。”
宋伯元一愣,她原以为景黛是个不屑于听人夸奖的人,没想到她还能主动求夸。
“啊,你生得好看,性格也好,温柔可人,大家闺秀,”她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景黛立刻不满道:“你还能再敷衍点吗?”
宋伯元收回探出去的头,此刻她与景黛的距离近似于无,景黛稍动一动身子,宋伯元立刻身生不适,她按住她,头顶在景黛的肩膀处低声道:“别动。”
景黛抬眼,宋伯元的脸看着分明是比自己更红,难道夸人也会害羞吗?她这样想着,又朝宋伯元靠了靠,“要我夸夸你吗?”
那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宋伯元甚至觉得脸上的毛孔都跟着依次绽开。小..腹处被人轻轻蹭了蹭,有股奇艺的热与难耐的痒汇在一处。
宋伯元自己猫腰,率先从那窗框处钻了出来,又背着手看向景黛,“你自己出来!”
景黛皱眉,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愤愤道:“你不拉我,我就不去了。”
有种邻家小女儿的娇憨感。
宋伯元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看到景黛对她娇蛮耍横,只得弯了腰垂了头,小臂搭在她的手上,“贵人这边。”
景黛满意,顺着宋伯元的力,分外不雅地将自己的腿从屋内抬出来。
两人光明正大的从窗框溜出来,还在辨认方向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穿的不是宫女衣裳,按理来说该是宫里有名有姓的贵人,但身上的衣裳却旧旧的,头上身上也没什么值钱像样的首饰。
宋伯元还穿着那身黄门衣裳,见了小女孩立刻先垂着头跪下去,还坏心眼地对景黛使了个眼色。
景黛像看不到似的,她微弯了弯腰,将小女孩身上歪了的领子正了正,“九殿下这是去哪里?身边怎么没有嬷嬷跟着呢?”
宋伯元抬眉,仔细看了看那小女孩的脸,与宇文广和小五还真有几分相似。九殿下是孟答应生的唯一的孩子,前几年,孟贵人病死在宫中,九殿下就成了整个宫里最不打眼的殿下,宫设大宴,下人们都敢忽略这位九殿下,她忘了宫里有这么个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光宋伯元惊讶,宇文流澈也惊讶,这宫里竟还有认得自己的贵人,立刻扬起脸对她道:“我正和嬷嬷玩游戏呢,这么久了,嬷嬷找不到我该急了。”
景黛对她笑了笑,又从身上掏了块帕子,轻轻柔柔地帮宇文流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九殿下慢行。”
宇文流澈许是很久没感受过别人的善意,她小跑几步出去,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向景黛:“小九冒昧问下贵人姓甚名谁,往后有小九能帮得上忙的也好知道贵人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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