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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习惯成为被剩下被抛弃的那个人，习惯承担本不该承担的责任和希冀，却在陶最做出无可指摘的选择时，失落到无法控制情绪。
陶最笑着抹去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坐到座位中间，伸手拍了拍顾南的肩膀。
见小孩还是支楞着脑袋不转头，他也不觉得生气了，笑吟吟地开口道：“苏寄秋那孩子的性格你比我清楚，敏感的性子却搭了个不开窍的脑袋，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好不容易离家出走还遇上你，啧，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原本我以为《大理寺》七月才开机，这样你俩完美错开，我能先陪你进组，然后再去横市。谁知这么不凑巧，两个剧组撞了呢？公司现在除了我无人可用，临时招人我总得考察一二吧？助理还好，执行经纪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就完了。”
听到陶最这番话，顾南终于有了点反应，转头问：“执行经纪？”
“对啊，因为你俩进组，公司最近在招人，两名助理加一名执行经纪。助理你和苏寄秋一人一个，照顾起居，执行经纪专门负责苏寄秋。”
顾南闻言，不光脑袋，身子也转了过来，诧异追问：“执行经纪负责秋秋，那你呢？”
陶最比他更诧异，睁大眼睛道：“我当然是负责你啊！”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陶最还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顾南震惊的同时，一股无法压抑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就像在里面点燃了两簇篝火，越燃越旺。
因为角度问题，陶最没注意到顾南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我砸了那么多钱，不盯着怎么行？剧组最容易巧立名目搞贪污了。”
顾南眼中汹汹燃烧的篝火瞬间变小，他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哦？哦什么？算了，理人就好。
陶最又拍了拍顾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知道爸爸有多辛苦了吧？”
这人怎么老想给人当爸爸？
顾南有些无语，但心中的郁结确实消散不少，可要他接下陶最这句话顺着下台阶他又不愿意，于是直接转移话题道：“招到人了吗？”
陶最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古怪：“算是招到了吧，面试安排在明天。”
顾南没有察觉到陶最语气的不对劲，应了一声后两人便就着招人的话题聊了几句。
司机见车内气氛恢复正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蠢蠢欲动。就在他寻找时机想要插话时，顾南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洇了出来。
陶最见状顿时了然：“昨晚没睡好吧？”
顾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不到两米长，最多九十公分宽的胶囊状道具床，估计翻身都难，能睡好就怪了。”陶最撇撇嘴，“那你找到感觉了吗？”
顾南：“……”
光顾着生气了，哪有什么心情去揣摩角色心理？就觉得床太硬太窄，心里莫名委屈得要命，睡着了也反复梦到出院那天的事……总之，体验感极差。
“咳，”顾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时间太短了，等正式进组后再试试。”
陶最不疑有他，附和道：“也行，不过你也别太执着于这个，睡不好太影响状态了，试个一两次记下那种感觉就行，别因小失大。”
顾南颔首：“我知道……”话音未落，他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看你困得那样！离机场还远着呢，你赶紧眯一会，养养神。”说完，陶最就坐回驾驶座后，用实际行动中断话题。
顾南没有拒绝，将椅背往后调了点便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司机遗憾地瞄了两人一眼，把满肚子的八卦都吞了回去，出租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一点发动机的嗡嗡声。
陶最捧着手机回复了几条微信，又翻了翻朋友圈，把累积的工作要点记录在备忘录里，然后就有点无所事事了。
四处看了一圈，陶最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到了顾南身上，盯着他的头毛陷入沉思。
助理和执行经纪确实找到了，面试就安排在明天，其他都没什么，就是其中一个人选有点微妙。
那是一位名叫龙菲菲的女孩子，二十三岁，一年从业经验，应聘的职位是艺人助理。
而在原著中，龙菲菲是顾南的执行经纪。
她出场在一年后顾南和桃李解约，进入主角受所在的经纪公司盛世娱乐后，是盛世指派给顾南的执行经纪。
原著形容她身材微胖，为人机敏，能言善道，野心勃勃，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从艺人助理爬到了执行经纪的位置，是一位做事不拘小节，道德感飘忽不定，笑面虎一样的人物。
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却异常护犊子，因为顾南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因此十分尽心尽力，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最后还和顾南一起离开原公司合伙开了工作室。
按理来说，这样有能力的人投来橄榄枝，陶最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他却在看到龙菲菲的简历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按照原著剧情，此时的龙菲菲应该是盛世娱乐的人，顾南的命运被自己改变后，两人理论上不会再有交集。
可如今现实就摆在陶最面前，只要他小手一挥，这两人依然会共事。
这让陶最有些迷茫，不知道这算不算剧情自我修正的体现。
但如果剧情真的具有自我修正的能力，那为什么顾南会失去骨仔？自己的存在又算什么？还有星灿的陆君浩又算怎么回事？
第28章 复仇
陶最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眼看着屏幕在自己的注视下亮起，然后又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熄灭。
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针对顾南的人就是陆君浩。但就算不是陆君浩，这个人也必然是星灿的某个高层，能说动陆君浩为挖人投资掏钱买单。
甚至星灿高层更符合幕后黑手这个身份，因为陶最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不差钱，却没有直接对顾南出手？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陆君浩是幕后黑手，买|凶|杀|人应该不是难事。
而且听周方弘话里的意思，陆君浩就是个纨绔子弟，成立星灿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方便行欺男霸女之事，这样的人没什么理由针对顾南。
不过对星灿幕后黑手的推测也就到此为止了，无论这人是谁，都不是现如今的他们能对付的。现在他们只能隐忍，然后伺机而动。
想到这，陶最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所作所为和星灿幕后黑手的存在，证实剧情可以更改。但龙菲菲的出现又似乎成了剧情自我修正的铁证，这让陶最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这不仅仅牵扯到顾南五人的前途，还有，爱情。
陶最看着顾南因熟睡而翘起的一缕头毛，心下一片柔软的同时，又感到些微的酸涩。
也许龙菲菲的出现就是在告诉他，不管剧情如何变动，那些理应出现在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始终会出现，哪怕他故意安排他们远离，他们也会与主角产生交集。
算了，陶最垂下眼帘。
顺其自然吧，该发生的阻止不了，该来的人也始终会来，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当好看客，就像曾经他也只是一个安静如鸡的读者一样。
***
申毅推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时，正好看到陆君浩狠狠地把一个玻璃烟灰缸砸到了地上。
飞溅的玻璃残渣碎裂一地，连光滑的大理寺地砖都被砸裂了一块。
申毅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走上前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发这么大的火？”
陆君浩表情扭曲了一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刚打游戏碰上几个猪队友，害得我排位赛连跪三把。”
“那也别摔东西啊，伤着自己怎么办？”申毅语气柔和，斜着身子按下办公桌上的呼叫器，“Amanda，叫人进来收拾一下办公室，还有联系装修公司，地砖裂了一块。”
“好的申助。”呼叫器里传来的女声清脆悦耳，却听得陆君浩心中火气直冒。
Amanda是申毅从寰宇带来的，表面上是他的秘书，实际上听谁的不言而喻。
除了秘书，还有财务总监、人事总监，乃至法务和艺人经纪部的总监，他们即便不是从寰宇出来的，也知道星灿和寰宇的关系，更加清楚这家公司实际上的主事人是谁。
明明是他成立的公司，明明他才是陆家二少，明明是他招聘的这些人，申毅却只用了两个月，就把所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而他非但不能生气，还要鼓掌叫好。
他不能让任何人怀疑他成立星灿的目的，不能让任何一个熟识陆家人的人知道顾南的存在。
因为顾南和陆家人长得太像了。
那双遗传自陆夫人席瑛的丹凤眼，和她如出一辙的流畅面颊；和陆长安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挺拔鼻梁，线条清晰锋利如刀的下颌骨……
分开来每一样都能找到出处，结合起来活脱脱一个男版陆君汐，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
像，实在是太像了。
前世只是几张巨幅海报便在北市豪门圈掀起热议，从而引起陆家人的好奇心，让他们忍不住分了点注意力给顾南，然后迅速被吸引。
他坚毅、努力、谦逊，哪怕命运对他从来不公，却仍正直善良，不为金钱折腰，也不会兀自高傲，有原则，有底线，进退得当，有礼有节。
这样的顾南，吸引到的粉丝年龄阶层跨度之大，内娱罕见，陆家人对他有好感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前世陆君浩并不以为意，哪怕家里逐渐出现顾南代言的产品，顾南主演的电影票成为寰宇国际的员工福利，他都没把这个戏子放在眼里，还和狐朋狗友私下嘲笑席瑛和陆君汐一把年纪了还追星，晚节不保。
直到陆君汐邀请顾南成为服装品牌代言人，有个人慌了。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控诉顾南苛待母亲，妄想把他拉下神坛，远离陆家人。
可是她忘了，当代网友神通广大，掘地三尺的能力堪比佛波勒。
于是，她和丈夫漠视虐待顾南的事曝光了，连几年前顾南因骨髓捐献手术错过高考的事都被挖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为什么亲生母亲要骗自己的儿子去捐献骨髓？为什么顾南和陆家人迷之相似？为什么陆家二少圆眼圆脸一点不像陆家人，反而和顾南的母亲十分相似？
[该不是抱错了吧这两人。]
路人一句玩笑话，让二十多年前的换子案真相大白，狗血程度为广大网友提供了长达半年的吃瓜宴席。
陆家当然要迎回真正的陆二少，但也没有因此苛责假少爷。闻名北市的儒商陆家，从来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母亲犯的错怎么能怪尚是稚儿的他？而且养恩大过生恩，他还是能在陆家当他的混世魔王。
然而顾南却不愿意回陆家。他有自己的事业，有深爱的爱人，有亲如手足的兄弟，他满足于现状，不愿打破现有的一切。
他和陆家保持着远房亲戚间的联系，逢年过节或电话问候，或登门拜访，礼节到位，情感不足。
陆君浩一开始很满意他的识趣，觉得这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可是随着对方越来越火，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家里人开始把顾南挂在嘴边，言辞间满是赞许，提起他却总是带着无奈，眼神里的失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累积。
加上知道真相的外人总在背后嚼舌根，为了讨好陆家人不被赶出去，他只能放弃恣意张扬、快活放肆的生活方式，变得小心翼翼，讨巧卖乖起来。
可他本该是北市最嚣张跋扈的陆二少啊！
凭什么他要委屈求全？凭什么他要忍气吞声？顾南凭什么看不起陆君浩拥有的身份和地位，漠视他从小引以为傲的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要成为那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对照组？
陆君浩不想一辈子委屈求全，于是他开始自救，在搞砸了一次又一次父母姐姐给的机会后，他把目光转向了顾南。
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好了。
陆君浩不愿意去回想重生前发生的一切，只庆幸自己能在死亡后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
只可惜重生的时机不太妙，刚好是手术完成后，顾南出院进入桃李娱乐，而他卧床休息哪都不能去。
等康复出院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绝后患。
他秘密联系了生母，把人送出国，保她衣食无忧，但也绝不会回国。至于生父，他没有管，这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赌博花光积蓄，被人打个半死，最终不治而亡，成为报纸上无人问津的无名尸。
第二件事，便是复盘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对付顾南的最佳办法。但是结合自己现在的情况，陆君浩发现，想彻底解决顾南很难。
前世他直到二十七八才开始着手对付顾南，那个时候他手握寰宇国际百分之一的股份，每年仅分红就有上亿元，不缺钱也不缺人脉。
可那个时候顾南也是如日中天的影帝，因为私生饭的缘故，他身边保镖环绕，出入都被一大群人围着，想要对付他难度很大，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
前世就是因为买|凶|杀|人失败，导致自己锒铛入狱，最终惨死狱中。
现在的顾南如同一个四面露风的破屋子，显然比前世好对付多了，陆君浩却发现自己没钱打点，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陆家对儿女的教育方式是，尽量满足物质需求，但严格把控零花钱。陆君浩十八岁之前每周的零花钱只有五百块，上大学后涨到两千，大学毕业才能拿到公司股份分红。
他能凭借着陆二少的身份在纨绔子弟间混吃混喝，也能征求父母同意后大开Party，却拿不出几个钱搞阴谋算计。
他能支配的大额金钱只有过年时叔叔伯伯给的几十万压岁钱，生病前这些钱留不到过完年，生病重生后，大部分花在送生母出国上。
思来想去，陆君浩用剩下的那点钱悄悄注册了星灿娱乐，然后故意在陆君汐面前露出马脚，得到了陆家人的支持。
用陆家支持的钱和人，去打压陆家真正的儿子，让他一辈子碌碌无为，成为一个废物，就像前世在陆家人眼中的自己一样。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复仇吗？
“明明之前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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