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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眨眼而过,元静云收拾好心情准备院试。
院试是由学政主持的考试,亦名院试,即童生于贡院内考试,而学政则是在府城的主官——知府。益州郡的郡守府署在滇池县,离宜州县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因益州郡为山地高原地形,崇山峻岭,不便出行,来回一趟,也需十日车程。
所以七月县学就已经开始通知各学子前往滇池县,以免路上颠簸,身子受损,影响笔试成绩。报名的程序和县试差不多,不过是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这对元静云而言并不困难,愿意为县案首做保的廪生不难找,元静云轻车驾熟完成了府试报名,收拾好行礼便打算前往滇池县等待开考。
距离元静云出行还有几天,牧遥便找上门来:“元静云去滇池县考试的住处可订下了?”
府试是大事,牧遥一直放在心中,自从元静云有了独立的院子,也安排了伴读书童,料理家中事务。
小厮早早为元静云订下了落脚的客栈,自觉安排的妥当,偏他一说地方,牧遥就皱眉:“那家客栈离考场倒是近,就因为太近了,每次府试都挤满了应考的学子,热闹太过影响休息,也容易出乱子!”
说的小厮心中直犯嘀咕,不过吵闹一些,难不成将人封起来不成?
牧遥抿抿唇,“牧府在滇池县也是有铺面的,这次我随你们一同前往,这么一行人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你同翠蝶一起先去滇池县挑个合适的院子,要离考场不远,又闹中取静的地方。”
想到此举有些铺张,又补道:“将来族中要是也有人参加府试,就借给族中应考的子弟落脚。”
宅子自然比客栈好。清清静静的更利于考生发挥,小厮本就是当差的,自然不会出言辩驳什么,当即答应下来,“不知翠蝶姑娘在何处?我们何时出发?”
“今日便去吧。”牧遥抿了抿嘴,看着紧闭的木门,朝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道:“元小郎君用膳了吗?”
婢女恭敬低头,“按照您的吩咐,一日三餐,次次不落。”
元静云有些急智,但比起安排确实远不如牧遥周到,等她算着日子从书房出门,原本想着凑合一下的马车,四周安上了舒服的软枕,尺寸比原先的大了不少,中间还能摆放一张精致小巧的木桌。
两边厚重的帷幔被换成纱帘,既可以遮阳,又不会让马车内太过憋闷,这七月初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相比冬日厚实的棉衣遮挡,轻薄的外袍让身份敏感的元静云一直踹踹不安,“你,怎得也一起跟来了?”
元静云掀开车帘,看到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便跟着安定下来,笑着训斥道:“胡闹,这宜州的铺面你不管了?”
牧遥拉了她一把,将其拉进了马车内,元静云重心不稳朝着牧遥的方向顺势摔了下去,怕压坏眼前之人,眼疾手快,用双臂撑在了圆桌之上,只听见‘哎呀’一声,元静云连忙将身下人扶起,”怎么了,可是磕到哪里了?”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牧遥娇声道。
元静云一手揽着牧遥的腰,另一只手则撑着马车底面,等她长出一口气,才发现此刻姿势有多暧昧,瞬间脸色通红,有些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谅你也不敢,”牧遥轻哼一声,“此次,我去滇池县,是为考察当地的香料市场,已经同大父商议过了,益州郡地处西南,又靠近外邦,原料虽有天然优势,但是当地打不开销量,老百姓买不起,我们自然也卖不出价,滇池县连通南北,将来我们要卖去其他郡县,在滇池县开个分店,再合适不过。”
听着牧遥侃侃而谈,元静云心中不觉甜蜜,连通南北的何止滇池县,只怕牧遥开分店是假,放心不下她是真,熬过府试,明年春闱又是初冬,身份也比夏日更好遮掩。
见元静云一直皱着眉,牧遥打趣道:“你这是嫌我烦了,管着你,约束你了?我听别人家的夫君都是这般抱怨娘子的。”
“娘子,”元静云喃喃道,嘴角却抑不住的上扬,多么美妙的称呼,娘子,多想牧遥早日能成为自己的娘子呢?元静云笑着望向牧遥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浑话,下次莫让此人近身了。”
“好,都依你。”牧遥轻轻靠在元静云肩上,随着一声马鸣,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朝着滇池县出发。
路上也遇到不少熟人,但为了低调行事,元静云都默默呆在马车内温书,直到车夫停下了马车,元静云这才探头到车外询问,“前面这是怎么了?”
“前方好似是衙门办案?”车夫不确定的回道。
“命案?”牧遥皱眉,出门碰到命案,总觉得有些不太吉利。
“是否要绕路走?”车夫见牧遥神情不悦,立刻道,出行大多看黄历,今日必是不利远行啊。
“我们去瞧瞧吧,若是真碰上什么大案,便绕远些走官道。”元静云谨慎道,毕竟前些日才出了方青岚的事,这治安良好的宜州县都能出现山匪,出现个亡命天涯的凶徒倒也不是稀奇事,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牧遥拦住元静云,担忧道:“你坐在车里,不要四处走动,先派人到前面探探路。“
元静云颔首,但还是免不了一颗瞧热闹的心,将头探了出去,远远的一群人,季元极为扎眼,元静云心想,若非自己与牧遥定下亲事,此刻坐在马车内张望的怕就是季元了,只道幸好,若是换成季元,当真是浪费了牧遥的一片心意!
“小姐,听说前面是一具女尸,暂未查出身份。”护卫回的很快,据他描述,那女子身上金银首饰都被人拿走,多半是遇上了匪徒,只是尸体被掩埋多日,又连日大雨,此刻尸体已经难以辨认容貌。
且身体埋在金凤县,与宜州县毗邻,但属金凤县衙管,护卫并不相识,故而并没有打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既如此,我们还要绕行吧。”牧遥皱眉道,从此处绕行差不多得多一日,相比安全,他们有的是时间,在车上多受些颠簸,倒也可以认识,何况还有现成的人肉靠枕,牧遥心情亦是舒畅。
此事似乎与众人并不相关,可元静云看向远处季元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难道就是男主光环?科举走不动,改去破案当神探?
世间本没有路,主角走的多了,也就有了路。
现下科考为先,元静云摇了摇头,放下了轻纱。
只是元静云不知,季元此刻脸上不仅是不寻常,简直可以用惊恐交加来形容,因为这具女尸并非其他人,正是当日将季元拖下水的白青青。
旁人可能认不出白青青的身份,但季元与其坦诚相见,那耳后的黑痣清晰可见,那怀里的丝绢多少次轻抚过他的脸颊。
故人横死在眼前的恐惧,让季元此刻浑身冒冷汗,只是刚刚起了念头,便疯狂逃离,身怕这女子化作冤魂缠着她不放,若当时真是元静云或牧府安排,那这元静云的手段也太狠厉了些,自己还是少招惹为妙。
就在元静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季元已经偷偷放下了仇恨,并默默想要重新站边。面子算什么,命才最重要!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经商之法
滇池县临江, 河运发达,故设首府于此,府试规定考生都应在户籍所在地参考,所以元静元并未遇上董二郎, 但见季长吉、季元等同窗皆未放弃这样的机会。
以往学院并不建议考生当年参考, 一是路途遥远,基本功不扎实, 难以上榜, 往返一趟反倒耽误下一次科考;二是院试环境艰苦, 若无把握, 反而是白遭罪。
“今年的新生是怎么回事?才刚进学院便往院试这儿赶。”一个白衣书生背着书篓, 看着爆满的客栈摇头叹息。
“是啊, 就连上任案首都生生在县学和夫子讨教了一年学问,这才成竹在胸, 前来参……”另一个学子搭腔道。
“你可别说这案首了, 若非今年这元静元,宜州怎会来这么多人。”那白衣书生埋怨的打断了学子的话,提起这案首他就来气。
“为…为何啊?”那名外地学子不解道。
“此人猖狂,道凡事都要把握机会, 就算考不上,也能提前熟悉考场,下一次,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啊,对, 他说录取概率更大。简直是误人子弟, 寻常人家, 往来一趟得攒半年银两,困苦人家得节衣缩食一年光景,就被此人白白糟蹋了。”那书生越说声音越大,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元静元人还未到滇池县,大多学子就听过了此人姓名,元静元,害他们不能住客栈的罪魁祸首。
元静元也冤枉,不过是在课堂上,夫子询问之时,她胡乱一说,众人见她方开蒙一年就考上案首,现下有打算冲击院试,暗暗较劲。
凭什么一个刚冒头的黄毛小子就能去院试,万一他们也考中案首呢?看来学习的时间和学习的程度并非是绝对的。
一旦有一个人冒出这样的想法,那这么人就会和雨后春笋一样一一冒头。
等元静元和牧遥到滇池县就是这样的光景,平日文质彬彬的书生们,个个耷拉着脑袋,要么是早来滇池县抢到了客房,但却因日益高涨的房费紧衣缩食,要么是因为来得太晚根本抢不到客房,流落街头,找个遮蔽之处暂时安身。
但无一例外,对元静元此人都恨的牙痒痒。
“看着比往年多了一倍的考生,客栈掌柜却是笑开了花,恨不得把元静元此人当财神一样供起来。
“这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元静元下了马车,看着拥挤的街道,感叹道,还是府城繁华啊!
翠蝶捂嘴笑道:“这可是拜您所赐。”
“我?”元静元诧异的指向自己,又转头看向牧遥,牧遥一样茫然地看向翠蝶。
翠蝶点了点头,将这些日子滇池县的事情大致和两人说了一番。
元静元扁嘴有些无奈,“我哪里知道,这,”古代还有跟风一说呢?
“商人重利轻情意,这哪里能怪阿元,怕不是有人瞅准了这个由头,故意抬价。”牧遥帮腔道。
倒是如牧遥商人的直觉,的确有人浑水摸鱼,起初宜州多来的这几十人并不会造成客栈如此紧张的局面。
偏偏有人觉得这是个商机,便偷偷囤房,再高价售房,等价格涨上来,再将手里囤着未对外开放的客房也高价卖出。
经牧遥这般一说,元静元醍醐灌顶,这不就是,另一种屯粮惜售的套路吗?
“遥儿可想到什么好法子?若真是因我而起,我倒有心帮忙,只是无力应对。”元静云轻叹一声,见旁人打着自己的名号招摇,若因此事出名,她往后怕是出门都要躲着走了。
牧遥皱眉思索,此事推动起来容易,但想将其推翻却很难,一旦趋势形成,便是排山倒海之态,难以更改。
元静云一拍脑袋,这米一时半会产不出来,可房子不就是现成的吗?
“遥儿可曾听过民宿一说?”元静云看向摇头的众人。
“这是什么新鲜词?”身旁书童元则问道。
看向自己起名的元则,元静云很想说你就是那个新鲜词啊。
“你想要用百姓的住处?”牧遥道,‘民’之一字,乃百姓,凡民之属皆从民,民宿两字倒是极为恰当。
“遥儿果真聪慧,只是,我不知此法是否可行?”元静云想到这客栈就如同现代的宾馆,那若增加一个新的竞争对手,客栈的房子没了房客,自然卖不上价,没有新的房客,那客栈的价格同样也会应声而落。
牧遥点了点头道:“你安心温书,此事便交予我来办。”
“那我再和你详细说说......”
牧遥朝身后两人示意,元静云话到嘴边,便被翠蝶与元则两人推进了小院,“郎君,你放心吧!”
牧遥行动很快,元静云提出这个想法,牧遥的脑袋里就冒出了不少新奇的构想,滇池县分东西两区,京都及运河都在其东北方,所以滇池县越靠东,街区越是繁华热闹,反之,越往西越是陡峭山壁,所以东区的房屋大多高耸、宽敞。
而偏西的院落则越发狭小简陋,牧遥几人租的小院正处贡院西北角,也在东区,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加两间,称之三正四耳,可供十二人居住,其中耳房放置通铺,可供十二名护卫及仆从居住,元静云与牧遥各占一间正房,还能空出一间正房。
“你派人去放风,说我们这儿有一间正房出租,比客栈便宜一半的银两。”牧遥朝身边的小厮道。
“一半,一,半?”小厮诧异道。
“嗯,你且去吧。”牧遥挥了挥手,又招来一个人道:“你去这条街上打听一下,还有哪些闲置的宅院,”说完,想了一下,有补充道:“不要找那些高门大户,他们瞧不上这些银钱,专挑我们这般两进两出的院子,或者打听看是否有想出租的院子。”
“是,”这人倒是爽快,吩咐下来立刻就出门去办了。
“你们几个也同他一般,去其他街市逛一逛,若有人想租,便将院子盘下来。”牧遥声调很轻,但语气很是坚定。
其中一人面露为难道:“可是小姐,越是我们租的太多,会不会......”
另一人用肩推了推他,小声道:“只管听小姐吩咐便是,你忘了家主出门时的交代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不消半日,整个滇池县的东区被牧遥派出去的人转了一圈,共租下八九个院子,大多是二进二出三正四耳的院子。
“你们将这些院子分成两个不同的价位,正房按客栈一般的银两收租,而侧耳房则再减半。”牧遥等众人传来消息,即刻按照先前的法子,将这招租告示贴在了各个客栈不远处。
那些游荡在街市的学子也闻讯而来,不少定下客栈的学子更是将原先定好的客房退了,去找牧家租好的小院。
客栈人多眼杂,哪里有小院幽静,尤其是小院的正房,不仅宽敞舒适,而且还比客栈的客房便宜一半,学子可谓争相抢购。
牧府仆从自然也在不经意间透露,这是自家郎君元静云不忍同窗受苦,特意替众人解困,自掏腰包将院落盘下借于众人温书。
当即元静云的风评从误人子弟的恶霸,成了品行高洁的博学饱识之士。如牧遥所料,客栈也纷纷降低价格,想要挽留众人,一家降价,其他各家便也纷纷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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