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弋梦声音如夏花,“你是她的第一选择。”
韵春愣愣望向沙发上坐着的身影,从弋梦进来到现在,路青雪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们。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坐在那里,看着韵春换上一件又一件她亲手做出来的衣服,就好像对韵春说的,想看韵春穿着她设计的衣服登上更大的舞台一样,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不可忽视的浓浓欣赏。
李弋梦看着韵春,像是透过她怀念着路青雪,看着看着,李弋梦将存在心里多年的感慨叙说:“青雪很喜欢你。”
她原本想继续用欣赏这个词,可话到嘴边,喜欢好像更适合。
一瞬间,天光乍现。
遮挡太阳的乌云在刹那间消失。
韵春心跳加速。
空气都窒息间,她忽然就懂路青雪的话了。
路青雪说随她怎么想,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胆一点想,路青雪喜欢的人——
是她?
第43章
韵春没喜欢过别人, 对‘喜欢’这个词没什么概念。
更别说被别人喜欢了。
每当别人说喜欢她的时候,韵春第一反应都是对方在开玩笑,第二反应是她有哪点值得被喜欢?
尤其是面对路青雪这样优秀的人, 韵春的自卑感会更加强烈。
强烈的感觉让她认为自己是一只鸵鸟, 遇到事情的时候鸵鸟效应就出现了。
否定自己, 不愿正视现实。
可她一边否定自己,一边又发现, 先前平地而起的小旋风还未停下, 越转越大, 隐隐有了小型龙卷风的雏形。
韵春其实不敢再看向路青雪的,可听着李弋梦在耳边聊起路青雪以前的事情,韵春的眼神不受控制瞥向沙发,就连别人口中的路青雪, 都是那般美好。
视线扫去, 韵春怔了,沙发上已经没有了路青雪的身影。
去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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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主卧。
路青雪站在门边, 目光淡然地望着坐在她床边的身影。
在那身影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时, 路青雪转而低眉:“大人。”
千山笑吟吟地说:“这个词我不喜欢, 我更喜欢你叫我名字。”
她的一句话, 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千山望着路青雪勾唇笑:“怎么?怕了?”
路青雪抬眸,“没有。”
千山双手撑着床沿, 身体前倾看向路青雪:“不怕的话,怎么会躲到国外?”
这句话明显与上一句无关。
路青雪面不改色, “大人在说什么?”
千山双脚前后晃了两下, 脚上的铃铛清脆。这样的动作与她的人设完全不符, 可偏偏就这么一个万人敬仰的、掌管冥界大大小小事情的仙官,在路青雪面前总是这般…轻佻。
她没兴趣和路青雪打哑谜, 红唇微动,“楼下那个高个子人类就是跟你结亲的那位吧?”
路青雪抿唇不语,只是望向千山的眼神暗了暗。
千山察觉到了,细眉因此微微上挑。
没想到只是提了一下那个人类,路青雪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千山感觉到了一丝……好玩。
没错,就是好玩。跟路青雪相处两年,好像快三年了。人类的时间过得太快,她记不清,也懒得记,反正路青雪在她身边没多长时间,眨眼而过的时间里,还是头一次发现路青雪向来水波不兴的湖面能掀起波澜。
这样的发现,千山兴致盎然起来。
她从床上起身,慢慢说道:“你告诉我,从一开始我就让你解除和她的关系,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没有动作?”
对路青雪的行为感到失望,千山笑不达眼底,“如果不是我替你瞒着,这件事帝君恐怕早就知道了。”
路青雪眼中有所动容,“多谢。”
千山冷笑了声:“谢什么?我又不可能一直帮你瞒下去,帝君早晚会知道。”
她走向路青雪,脚踝的铃铛一步一响,这声音让附近的邪祟不敢靠近,它们都知道,这是千山大人专属的铃铛声,未经允许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你怕了,就是说你怕帝君知道后给予你惩罚,所以躲来国外。不过你以为在国外就是安全的吗?太可笑了,帝君掌管天下所有亡魂,你逃不了。”
路青雪浅声:“我没有想过躲,来这里只是因为她来国外工作。”
千山盯着她看:“哪怕被帝君知道赐你入地狱,从此万劫不复,你也不愿意解除和她的关系?”
很少有鬼会不怕千山。路青雪虽不是几千年来第一个敢直视千山的,却也是第一个无论千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一副万籁俱寂模样的魂体。
正也因为这样,眨眼而过的时间里,路青雪在千山这里才会留有深刻印象。
面对千山所说的地狱,知晓那炼狱有多惊悚的鬼魂,或许早就跪地,五体投地痛哭流涕央求千山手下留情。
从不讲情的千山自然会无视那些,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她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面对路青雪,她不但帮着路青雪隐瞒,还一而再地给路青雪悔过机会,路青雪却非要一条死路走到底,面对她半威胁半劝告的话,路青雪成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了。
路青雪对上千山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是。”
坚定的一声,如风吹过竹。
“不怕死?”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两位都心知死指代的什么,却又谁都没有挑明。
千山眯眼:“你让我很失望。”
路青雪淡淡说:“我从来没有给过大人你承诺。”
千山哼了一声,“你真无趣。”
她微微侧身,叹了一口气说:“原本以为你来了,我这千年生活终于有了乐趣,结果你也是个闷葫芦,还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犟鬼。”
路青雪没回她话。
千山动了动,脚上的铃铛响起时,她想到了什么,转而到了路青雪面前,笑着说:“要不在你进地狱前,咱们玩点好玩的?”
路青雪看她。
饶是鬼界所有的魂体都不会想到,那个冷漠无情的千山大人,居然有玩心大发的一面。
千山眉眼清澈,“你和活人结亲虽然事不在你,若你在第一时间发现并解除这也就不叫事了,可你偏偏发现了还任由这件事继续,还对活人动了心,那这事就不好说了。我帮你向帝君隐瞒,让你能多活些日子,也没图你要什么报酬对吧?不如今天给我些好处?”
千年来单一的生活让千山百无聊赖,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开始给自己找乐子,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此时路青雪就是她消遣时光的乐趣。
千山挑挑眉,笑:“不然我感觉无聊的话,想让鬼界热闹热闹,说不定就把你的事情告诉帝君了。”
“威胁对我没有用。”路青雪轻声回。
“知道你不怕,但…能多和她待一天不就多赚了一天?”千山已然知道了路青雪的弱点,轻易地拿出杀手锏,完全不担心路青雪拒绝。
果然,路青雪凝语片刻,还是问道:“你想玩什么?”
千山露出如愿以偿地笑,望着路青雪轻飘飘地说:“打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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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弋梦商榷的差不多时,秦星打电话说要来接韵春吃饭。问了下李弋梦要不要一起,她欣然接受,还作为向导带着两人到了市里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吃过饭,三人并没有立刻分开,而是在市里的一些景点转了转,游玩了下,一直到晚上又吃过一顿饭后,三人才分开。
韵春本来想自己打车回别墅的。但秦星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加上又喝了些酒,虽然没醉,但遇到什么人也说不准。便拿着韵春手机给Cris打了电话,让Cris送韵春回家。
秦星打电话的时候韵春就在一边等着。
她想秦星对她也很好,也处处照顾她,那秦星是喜欢她吗?
答案是一定的。
秦星喜欢她,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所以李弋梦说的路青雪喜欢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或者不止这样,毕竟她和路青雪不仅是朋友,是从小就认识的发小,还是设计者和模特……
但不管怎么想,路青雪对她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吧。韵春不确定地想,同时也在想,为什么到了路青雪这里,她就不像对和秦星之间的关系,那么确定以及肯定地下定义呢?
是因为她对路青雪不仅有朋友间的喜欢,还有崇拜吗?还是说……那些梦。
那些超越朋友举措的梦。
怎么又扯到她自己身上了?在想路青雪不是吗?
路青雪说随她怎么想,她可以大胆地想,也可以谨慎地想,可无论怎么想,韵春都想不到一个肯定答案。
开始时韵春是打算问路青雪的,哪怕她不敢看路青雪,哪怕觉得路青雪不会喜欢她,她都是想问的。她想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半天,都不如直接去问路青雪,万一路青雪就没那个想法呢?她搁着一通乱想,屁用没有。
可那时路青雪不在,她想问问不了。
现在玩了一下午,虽然脑子混乱了一天,可直接去问路青雪的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已经渐渐淡下。问也是白问,路青雪再把问题抛回给她怎么办?就算路青雪这次没再说‘随你怎么想’,直接说不喜欢她,那她不就尴尬了?要是路青雪说喜欢她,然后呢?路青雪喜欢她又怎么样呢?她会和路青雪在一起吗?知道路青雪喜欢她,她不还是尴尬吗?
所以,路青雪喜不喜欢她……她好像都很尴尬。
还有一个问题是——她,喜欢路青雪吗?
韵春想不出来。
只是想想就觉得尴尬。
回家的路上她还想到家了怎么面对路青雪,结果回到家,她站在客厅低低喊了好几声路青雪的名字都没得到回应。
余音消散的那一刻,客厅里灯光通明,可韵春却如同置身于黑暗。
落地玻璃就像是透明的亚克力板,她是关在盒子里的手办。
韵春坐在了白天路青雪坐过的位置,痴痴地望着玻璃上她的倒影。
原来回家看不到路青雪是这种感觉?那路青雪在家等不到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觉?
空空荡荡的,无所事事,唯一的盼头就是等待对方出现。
随着时间推移,想要见的身影迟迟不出现,心头原本毛孔大小的洞渐渐扩大,最后风肆意从中呼啸而过。
韵春没有看时间,她不知道等了路青雪多久,只是当眼皮沉沉落下又死命睁开还是没等到路青雪出现,韵春从沙发慢慢起身。她想路青雪可能有事,路青雪不是说过吗?除了等自己,她也有事要做。
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韵春原地站了会儿,还是没等到路青雪后,想到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做造型,便洗漱后回房间睡了。
她关掉了客厅灯,却亮着客厅里的一盏台灯。让暖色的灯光替她等待路青雪。
待到韵春的呼吸平稳,她的床边隐隐出现了一个淡薄身影。
宛若薄云后皎白的月。
路青雪低眉望着韵春,抬手想要将韵春额前凌乱的发拨正,可指尖到了距离韵春脸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明明触手可及,可她却不敢轻易触碰了。
路青雪手指在空中僵了僵,伴着韵春浅浅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指尖蜷了起来,最后落到了腿侧。
窗帘拉着,一点月光都没泄露,屋子里黑通通的。
但路青雪轻而易举地看清韵春的脸。
看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路青雪眸色如月光洁柔。
连睡觉都这么乖。
路青雪睫毛轻颤。
多陪你一天,多和你待一天,只会让我越来越不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呀。
第44章
床上的韵春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嘤咛一声后眉头皱了起来。
路青雪见状,终是没忍住,垂落在腿侧的手再一次抬起, 慢慢抬向韵春。
过程中, 脑海浮现出的是白天与千山的对话。
千山说要打一个赌, 路青雪缓了一下问:“什么?”
听到路青雪的询问,千山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密, 她手指了指地, “赌楼下那个人类喜不喜欢你。”
她的话说出, 路青雪在一瞬间摒住了呼吸。
腿侧的食指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如果要赌这个,那她不是必输的吗?
可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挽回。更别说这个赌约是和千山赌的。
“千山。”路青雪声线低哑,
“我不会拿她做赌。”
千山眼眸深不见底, 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可不然,她无法洞悉感情这种东西。在她看来, 路青雪对那个人类如此坚持是毫无意义的, 且她不明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就算结果是魂飞魄散对路青雪来说都无所谓。
她不理解, 所以便认为这份说不清的感情不过是路青雪的执念,死前便存在的遗憾, 在死后无法散去,早已没有心的鬼, 怎么可能对一个人类有所谓的感情?
既是执念, 化去便是了。
而这个解铃的办法, 自然是楼下那位。
千山:“我没有拿她赌啊,我拿的是她对你的感情。”
她说:“我会再帮你隐瞒一个月。所以赌约为期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内她没有喜欢上你,那么……”
千山含笑的语气转而严肃,“你就乖乖回到你的职位上,给我老老实实做你的白无常。”
路青雪羽似的睫毛轻眨。她听见千山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青雪,你有能力,我并不想你走上歧途。”
路青雪敛眸,对于千山的这句话似乎没有听见,她音色微冷,“那就一月为期。”
“看你的样子,好像自信自己会赢?”
路青雪移开视线,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不论输赢,能在韵春身边待一个月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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