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饶有些犹豫地绞着手里的手帕,她不知道她该不该管,这丫鬟先是造谣陆茵陈和江大夫,现在又说是侯爷指使的她,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清楚此时丫鬟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劝。
岑桑兰急得不行,拉着沐安饶的衣袖:“沐姐姐,那丫鬟快断气了,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哥杀人吗?”
陆茵陈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刚要迈出步伐,就听陆茵陈凉凉说道:“家法里就得杖责她五十,我数着呢,这五十大板还没打够呢,这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她犯了错,自己身体差承受不了又怪得了谁?”
沐安饶闻言又开始犹豫。
岑桑兰气得跺脚:“你这个女人可真是恶毒,我就不该为你说话,她现在都快被打死了,你还要阻止别人去救她!”
陆茵陈冷笑一声:“若是今天这件事没说清楚,那过不了几日这被打死的可就是我了,你让我同情她?”
岑桑兰被说得哑口无言,可看着快晕死过去的丫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突然一个丫鬟抱着再再冲进了院子中,岑东阳顾不上这边,陆茵陈倒是立马就发现了两人,看到来人是小棠,她眉头皱起:“你带他来这干嘛?”
小棠似乎被眼前的场景吓住,直到怀里的小崽崽被抱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陆茵陈并不好看的脸色,又想到那个丫鬟被打得快死的模样,她吓得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陆茵陈眉头皱得更紧,刚要开口说什么,再再却先说道:“娘亲不要怪小棠姐姐,是我看娘亲出去这么久,想娘亲了,才让她带我过来的。”
听到这话陆茵陈脸色稍霁,可还是戳了戳他的鼻子:“你啊,就会整天乱跑,你这疹子才好了没多久,万一吹了冷风又发起热来,是不是还嫌药汤没喝够?”
“再再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娘亲不用担心哦!”再再握起小拳头,表示自己现在很有力气,然后她又朝陆茵陈身后看去,“哎呀,娘亲,那个姐姐正在被爹爹打呢,她好痛苦的样子!”
陆茵陈把他的脸掰回来不许他看:“那个丫鬟做错了事,你爹在惩罚她。”
“可是惩罚就要打人吗?打人不好。”再再摇了摇头说道。
陆茵陈则觉得自己这傻儿子有些太天真了:“你还小,你不懂,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得付出沉重代价。”
“可如果是娘亲犯了错,再再还是会原谅娘亲的,因为得给娘亲改正错误的机会。”
陆茵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而再再也认真地看着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孩,眼中也没有大人那些复杂世故,可她偏偏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被这个小崽崽看穿了一切。
“你……”陆茵陈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怕自己说开了一切,就会把她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些幸福给戳破。
“哥,你别打了,她快被你打死了!”岑桑兰在一旁急得喊了起来。
再再又要伸头去看,陆茵陈立马用一只手捂在他眼睛上。
“娘亲,再再听得到哦,”他小手胡乱抓住陆茵陈一块衣服料子拽了拽,“娘亲,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要给人改正的机会。”
以前隔壁邻居的小孩抢走他的糖果,被邻居阿姨揪着上门给他道歉,本来那阿姨还要当着他和外婆的面教训她儿子,外婆就这样说过。
后来外婆又让他主动给了那个小孩一些点心,那个小孩哭唧唧地拿着糕点走了,不过再后来,那个小孩看到再再,突然跑到了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再再可不可以和他做朋友,因为他外婆做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
再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外婆,外婆告诉他一个词叫“以德服人”,虽然他觉得是“以糕服人”,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
“娘亲,要以德服人。”再再也用外婆的话教给娘亲道。
“谁教你的这些。”陆茵陈小声说了一句,关于她这个儿子总是会说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话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的她也不想去追究答案。
“好了,别拽了,我衣服扣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陆茵陈这么说着,转身看向一旁还在犹豫地沐安饶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爹一个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性格的女儿。”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救她。”沐安饶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要是不想救她,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反正侯爷现在也顾不上管你,你要是想救她,那你就去救,若是等你把这件事的利弊对错全部想明白,黄花菜都凉了。”陆茵陈说着就抱着再再离开了。
反正她是不想去救这个丫鬟的,至于别人要不要去救,她就管不着了。
事情虽然还没有完全真相大白,但泼在陆茵陈身上的脏水也算是洗干净了,这次她再带着再再走出院子,那些丫鬟小厮也没再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目光看着她,只不过看到院子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些兔死狐悲的胆寒。
陆茵陈没再管这些,回去后她重新沐浴更衣,算是去晦气。
傍晚正在给再再喂饭时,就听下人说起后来发生的事,说是沐姨娘大显身手,三招就把侯爷按住了,虽然救下了那个丫鬟一命,可那个丫鬟也是浑身是血的被抬了出去,听说下半身是不能动了,大约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而另外那个丫鬟,早被吓晕过去,可也因为那个被打残的丫鬟模样太过惨烈,沐安饶和岑桑兰一起给她求了情,便只是打了十杖就赶出府了。
至于说侯爷同不同意,听说当时沐安饶正把他按在石桌上动弹不得,他想不同意也没办法。
“哇,沐姨娘好棒!”再再鼓了几下掌。
陆茵陈听到这,也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这个姓沐的终于有点将门之女的样子了。”若是早拿出这种气势,那狗男人怎么敢如此欺负她。
这件事情过后,江陵也听说了,便不再亲自上门看诊,若是府里有人病了,他也会让另外两名游医轮流过来。
而听说岑东阳为了此事动了很大气,因为不仅那丫鬟的话给他招来不少麻烦,加上沐安饶把他制服住也令他丢了好大面子,因此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把自己关在房里摔碗砸盘的。
沐安饶起初还很担心,专门来找过陆茵陈,想商量一下怎么办。
陆茵陈却只专心看书、陪儿子,听到沐安饶的顾虑,还颇为不解:“这样不是很好吗,他自己作自己的妖,妨碍不到别人,你也正好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估计是上次沐安饶突然大显身手,把岑东阳给吓住了,搞得他现在就算找受气包发泄也不敢找到沐安饶头上,否则换作以前,岑东阳每逢心情不好就会找沐安饶折腾。
“这倒也是。”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侯爷成为了一个人人嫌弃的麻烦精。
思考了一下,沐安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因为担心侯爷这样生闷气会伤到自己的身体。
陆茵陈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有空担心他,他可是比谁都更惜命的,你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说到这个,沐安饶又一阵黯然,不过现在她终于可以不假借“朋友”之名,坦然和陆茵陈聊起自己的遭遇。
“姐姐,你说侯爷是不是还在恨我,为什么他不愿意让我为他生个孩子呢?”
“他恨不恨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陆茵陈还记得上辈子这两人冰释前嫌,最终又成为了京城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可岑东阳对沐安饶到底有多少真心她就无从得知了。
“再说生孩子有什么好的,你看看我这个儿子,才会走路不久呢,整天在这府里到处东跑西逛的,还有那张小嘴,讲起大道理来巴拉巴拉的,我都快烦死他了。”陆茵陈这么说着,嘴角却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沐安饶没有拆穿她,只是想到那个小崽崽也笑了笑:“微恒这么聪明又懂事,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咱们侯府以后可就靠他了。”
说起这个,陆茵陈脸色又冷了下来,她是为了复仇才会留在这府里,岑东阳若是死了,她肯定立马收拾收拾就离开这里,可再再怎么办,能把他带得走吗?
到时候若是她真的执意要带走再再,恐怕全府所有人都会站出来反对她,包括面前的沐安饶。
可让她放下再再,她也做不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有了牵挂?
“姐姐,你怎么开始发起呆了?”沐安饶打断她的思绪。
“没什么,只是想起那天我那个刁蛮的小姑子站出来为我作证的事,越想越奇怪罢了。”陆茵陈换了个话题道。
说起这个,沐安饶笑了一下:“你猜她是怎么想到给你作证的?”
第75章
沐安饶说起那天岑桑兰跑来找陆茵陈的不痛快,结果反倒弄得自己气得要死。
她回去后越想越气,觉得是沐安饶背叛了她们的友情,又来找沐安饶要她说个清楚,沐安饶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子原来是为了她出头。
沐安饶虽不便把事情真相告诉她,但也解释清楚了并不是因为陆茵陈欺负她,而且还和岑桑兰说起了这段时间和陆茵陈相处以来的感受。
关于沐安饶夸赞陆茵陈的部分,岑桑兰半信半疑,不过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是她冤枉了陆茵陈。
岑桑兰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尤其是面对陆茵陈,她可不想陆茵陈觉得她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因此就想来就那件事和陆茵陈道个歉。
可她又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好几天都在陆茵陈的院子外面徘徊,想找一个不那么尴尬的时机,没想到意外看到了陆茵陈赶走江陵的一幕。
“她不好意思过来,就托我给你带个话,说那天的事情是她冤枉你了,这次帮你作证就算给你赔礼道歉了。”沐安饶说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桑兰年底就满十六了吧,还是这个小孩子脾气,我现在都开始担心她以后嫁了人会不会还是这个样子。”
提起这个,陆茵陈想到了上一辈子岑桑兰的归宿,那可算不得是个良人,不过人各有命,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件事情过后,岑东阳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是受了下人的蒙蔽,差点冤枉了陆茵陈,因此解了她的禁足。
至于沐安饶,则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冷落,岑东阳本来想借助宠爱陆茵陈来让她难受,但陆茵陈现在可懒得陪这个狗男人玩这种爱恨纠葛的把戏,她借口再再大病小病不断,说要带他去寺庙祈福,并住上一段时间。
岑东阳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由着她们母子去了。
陆茵陈不单是为了避开岑东阳,也是算好了提前去寺庙躲避京城里那场可怕疫病的的时间。
果然如上辈子一般,没过多久,外地的疫病蔓延,大批流民涌入京城,同时也把疫病一同带了进来,京城也爆发了疫病。
因为有陆茵陈的提前交代,陆元修早早囤积好了食物和药品,他住不惯寺庙,就在寺庙旁边盖了几间小木屋,地方宽敞,也算清静。
就在京城因为疫病陷入一片恐慌之时,陆茵陈这边却风平浪静,她整天除了看书、种花,就是带儿子,好不悠闲,上一辈子待在侯府差点病死的经历和她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陆元修是个闲不住的性格,虽然现在他也不敢到处乱逛,但也会找一些渠道打听城里的消息。
“囡囡,还好你有先见之明,听说现在城里的药铺都被抢购一空,所有治疗头疼脑热的药都卖完了,还有米面蔬菜也断货了,别说店铺开门,连大街上都几看不到几个人。”陆元修有些唏嘘。
“那我们的食物够吃吗?”陆茵陈问道。
“你放心吧,就算咱们大半年不出门都管够,季嬷嬷还在后面那块空地种了些萝卜白菜,养了些鸡,咱们粮食也有,蔬菜肉蛋也有,保管不会饿着你和我这大乖孙,只不过要说到品种和口味那就没法和你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比了。”
都这个时候了,能吃饱肚子就算不错的,谁还会那么矫情。
一旁正在玩着玩具的再再也抬起头来道:“季嬷嬷种的萝卜很甜,再再很喜欢。”
他现在乳牙越长越多,除了流食,也可以吃一些软烂的食物了。
“那感情好,我这就让季嬷嬷今晚给微恒炖上一锅萝卜汤!微恒要多吃点,快长快大。”陆元修说完又看向陆茵陈,有些欲言又止。
“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囡囡,侯府里就什么音讯也没给你带过来?”
按理说京城里出了这么大事,陆茵陈好歹也是侯府的夫人,而且她身边还带着岑东阳的嫡长子,侯府里怎么也该关心关心她们母子。
陆茵陈似乎是早就料到陆元修会问这个,她放下手中的书沉默地看着陆元修。
“诶呀,爹不是有意提你伤心事,只不过这岑东阳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出这么大事,也不说要把你接回去……”
“爹,现在不是挺好吗,难道你真想我带着你外孙回去京城送死?”京城里现在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侯府也好不到哪去,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被岑东阳“关心”。
“爹当然不想你回去,只不过回不回去的是一回事,他连托人带个信来问候一声都没有又是另一回事,现在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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