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温没有告诉我。”
林涧笑了笑说:“这很难猜吗?”
这一点也不难猜,像林涧这样聪明的狐狸,当然是什么也难逃她的眼睛。可就算不是乔山温亲口找她诉苦,闻洛仍然知道得要比她晚。
要晚得多了。
“她醒来了,你们得好好沟通,有问题要赶紧说开了,商量商量怎么解决,不要猜来猜去的。”
“还有,她都这样儿了,你得让着她些。”
闻洛:“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要让着女朋友,她们……现在还没有分手。闻洛在心里强硬地想。
“如果她要去治病,你会让她治病吗?”
闻洛不解林涧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当然会让山温去治病,她当然希望乔山温能好啊。
于是闻洛回答得毫不犹豫。
林涧不置可否。
话音刚落不久,病床上的女人动了动,眉头紧皱,嘴里冒出急促恐慌的呓语——她做噩梦了。
闻洛激动地站起来,下意识想去安抚她,迈出脚步又顿住。她想到了什么,开始踌躇,片刻后叮嘱林涧哄哄她,自己倒找理由起身出去。
闻洛并不能安抚到她,并不能为她驱赶噩梦,闻洛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乔山温现在最想要的是她的师姐林涧吧,林涧这么会哄人。闻洛垂头丧气地站在门边想。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现在就是乔山温的噩梦,山温刚醒来情绪是不是会不稳定,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会让她变得更糟糕。
想到这种可能性,闻洛难过沮丧得不行,难以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对自己有这般大的阴影,想到自己女朋友正在被别人哄,想掉眼泪。
爱人总是在自卑、自责。
把自己赶到了外面,闻洛仍然很在乎她,牵挂她,想能听她的声音,努力凑近门边想听清谈话,意料之外,房门忽然被推开。
林涧从病房里走了出来,闻洛疑惑:“你出来干嘛?”
林涧说:“山温在叫你的名字,我帮她出来找人,你在这儿干什么?”
闻洛一怔,心中燃起雀跃,又怕是林涧自作主张,“真的在叫我?”
“洛洛,山温傻就算了,你怎么也问这种傻问题,她想见她的女朋友很奇怪吗?我倒是疑惑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女朋友昏迷刚醒,你要把她抛弃?”林涧以一种半吊子审问的眼神盯着她。
不得不说,林涧真是会刺激人。闻洛听完顿时不再犹豫,推门而入。乔山温侧躺在床上,看着望着门口等着谁。
看得出来,女朋友真的是在期待自己出现的。
但见闻洛真的进来了,她又忍不住蜷缩自己。
闻洛也随着放慢了脚步。
“山温……”
闻洛轻唤她名字。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到她因为要吊针裸露在外的手臂,心里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手臂很多伤口,大都是她自己咬的,她为什么这么爱咬自己,闻洛想象不出会有多疼。得多疼?
“宝贝儿,感觉怎么样?”
闻洛忍不住轻轻碰她指尖,乔山温抖了抖,把手挪开,不让她碰。
乔山温变成了哑巴,不说话,也不去看她,闻洛被她的这些反应弄得心碎。
开始怀疑乔山温真的有叫她的名字吗?真的不是林涧在自作主张吗?
“山温……”
“对不起。”
闻洛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当时说的都是气话,我……”闻洛忽然泄气。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儿的解释真的很苍白。
是气话,是控制不住情绪,不是真心话?这些话说一万遍又怎么能弥补什么?
她还想去碰乔山温的手,“对不起,不该那样说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此时医生来到,乔山温仍然没有说话,没有原谅她。
闻洛干着急,不甘地让出位置,经过一番检查,乔山温已无大碍,就是身上一堆伤,太虚弱。
心理医生给她进行完心理疏导,闻洛想她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想给她买点儿东西填填胃,叮嘱林涧要好好陪她。
出去了一趟回来,乔山温已经靠坐在床上,林涧在陪她说话,不知道说到什么开心的,林涧笑得柔媚。
闻洛的心情又低落了一分,僵硬地走进去,“山温……”
她凑到她身边,笑着帮她把桌子拉开,拆开饭想喂她,轻声哄:“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乔山温把脸偏开。
她不想吃,见到闻洛她又想逃。
“……”
闻洛只得把餐给林涧,难堪地说:“涧涧,你喂山温吃饭吧。”
陪山温聊天,喂山温吃饭,开导山温,安慰山温,一整天,全都是别人在践行,闻洛的加入只会让乔山温闪躲。
为什么连理都不愿意理她呢?
在生气,在闹脾气?
闻洛找医生谈话,寻问乔山温的心理状态,问后续该怎么治愈她,医生给她的答复是,建议住院治疗,远离让她感到痛苦的一切人和事。
——远离让她感到痛苦的一切人和事。
听完这番话闻洛在原地愣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正在承受报应。
生病了要远离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一切人和事,这句话闻洛也听过。
闻洛当初听话,把乔山温赶回帝都,跟她整整断联了一年,对她不管不问。
闻洛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治好了病就能好好和她在一起,理所应当地觉得她也在健健康康地等着自己回来。
她没想到,乔山温生病了,在她离开的这一年里独自忍受痛苦,病得更重了。
闻洛想起来之前林涧很突然地问她:“你会让她治疗吗?”
你会让她治疗吗?
治疗就是远离闻洛吗?
难怪了……
所以闻洛自以为是得到的惩罚便是要尝一遍乔山温当时尝过的苦果。
要分开,要远离,要一个人熬过爱人治病的时光。生病、难过、失落、伤心的所有时刻,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闻洛有点发抖,转身回病房找人,可乔山温还是不愿意跟她说话。
清醒后整整一个下午没有跟闻洛说过一句话,她的情况不稳定,闻洛当然不敢去强迫她说些什么。
医生给开了很多药,闻洛站在一边听,在心里牢牢记下医嘱。牢牢记下医嘱时她也不安,因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手中流失,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乔山温而践行,不知道还能不能为她上药。
一整个下午,闻洛都处在这样的担忧里焦虑不安。
林涧一个人来的帝都,晚上她去住酒店,陪床那个位置是留给闻洛的,闻洛终于拥有跟乔山温独处的时间。
“山温,我们可以聊聊吗?”闻洛小心翼翼地问。
“医生跟你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闻洛问:“你要住院治疗吗?还是……”
“我……”
乔山温翻身,背对她,闭上眼,拒绝交流。闻洛站在床边束手无策,要开口,又怕打扰。
完了。
闻洛预感真的要分开,乔山温很明显在抗拒她,乔山温不理她。
闻洛开始想,分开了之后该怎么办?是短暂的分开还是真的彻底分开?要分开多久?大概是一直到乔山温能痊愈为止。
分手了乔山温就不再属于她,跟闻洛分别久了,淡了,更不爱她了怎么办?
没了那层关系,乔山温可以有很多别的追求者,可以尝试去接受别人,那时闻洛该怎么办?
那时闻洛可以追她吗?能追得到吗?
她还可以拥有她吗?
巨大的不确定摆在眼前,闻洛焦虑不已。
当初的乔山温是不是也在不安这些?她从来都没关心过,整整一年放任她在这焦虑里独自煎熬,甚至不肯给她发一条消息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乔山温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呢?
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
或许乔山温都会像她当时不联系她一样不跟她有任何联系,闻洛要等好久好久。
她们又要陷进不确定的未来里。
深夜病房,侧躺在陪护床上,与爱人背对着背,闻洛想了好多好多,蜷缩成一团,悄悄掉泪。
她不想跟乔山温分开,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第123章
闻洛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就被细微的动静吵醒。
“......山温!”
就连梦里都是乔山温做噩梦,闻洛猛地从床上翻起来,猝不及防与乔山温的视线撞在一起。
乔山温正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床上,表情并无不妥。闻洛怔愣,有些气喘转到一边,“抱歉......”
梦中与现实的反差过于巨大,脑子混乱不堪,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闻洛说:“我去洗漱。”
像逃跑一般进了卫生间。
乔山温视线追随着她落在紧闭的门上,眼神变柔软,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
从卫生间出来,素颜的闻洛有些憔悴,皮肤白皙而眼眶红肿,眼神蔫蔫的,长发散乱,没有用心打理。
“山温……”不知道乔山温现在愿不愿意跟她说话,闻洛唤得极轻。她的嗓音也有点儿哑,不知是不是昨晚哭过的缘故。
明明很努力地在控制不要哭出声了。
“今天…心情好一点儿了吗?”
乔山温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冷淡,但这对于被冷淡了昨天一天的闻洛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至少乔山温愿意应她了。闻洛比起刚才又提了点儿精神,“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乔山温说:“都可以。”
“好,你等一下。”
闻洛当然记得她喜欢吃什么,照她的喜好买了买了东西,然后快速返还,不到五分钟便从楼下回到病房。
见她很忐忑,再一次把门推开,乔山温已经不在病床上。
闻洛一愣,心跳加速。
闻洛大概有阴影了,乔山温消失在视线里她就着急,急忙冲进卫生间看——乔山温站在台前洗漱。
她身着病号服,苍白纤弱。她脚上还有伤就下地,手上还有伤就碰水,闻洛看得忧心,生怕她跌着滑倒,上前去想把她扶住,“怎么自己下床了?”
“想做什么可以等我回来啊,山温,你真的……”真的已经不把她当成女朋友了吗?闻洛不敢问,怕问出来乔山温真的说声对啊,那她该怎么办?
“洗个脸而已,我自己可以。”乔山温语气清冷,闻洛点点头,弱声说:“我给你买了粥。”
粥乔山温也可以自己吃,不太需要她。
乔山温与她擦肩而过走出卫生间,闻洛望着她的背影,眼神落寞。
如今的局面完全是闻洛想也没想到的,难以想象,她们明明前天还在热恋……
闻洛心头苦闷,想追回些什么,所以无限懊恼,如果前天晚上自己没有没有睡那么死,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果当时能哄住她抱住她,乔山温是不是就不会要到跟她分手的地步?
闻洛明知道最核心的问题是她成了乔山温的阴影,她却总想忽视,想把原因归咎到是她还不够关心乔山温身上。当然,因为对所有人来说成了爱人的阴影真的太难以接受,每一次想到都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束手无策。
吃完早饭,乔山温打电话让她的助理来,她要出院。
她要出院。
闻洛没有听到她跟医生的谈话,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闻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不知道自己开心还是难过,只是担心她,担心她身上都是伤,现在出院真的没关系吗?
想让她再观察几晚,可不知是不是还身为女朋友的她已经没有要求她的权利。
还可以跟着她一起回家吗?乔山温家里还有她的东西,她要去拿吗?
她用求解的目光看着乔山温,乔山温却异常的冷淡,就在她踌躇着要不要跟她一起上车时,助理张姐把她给叫了上去。
“闻小姐,乔总让您也上去。”张姐用公事公办的口吻。
闻洛不知为何心一冷,“好…….”
轿车上,与乔山温一同坐在后排,好几次忍不住去看她,心里想一万遍这是她的女朋友,越想越不舍。
她和乔山温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啊。闻洛少年时究竟幻想过多少次乔山温成为她女朋友?
“女朋友”这三个字的份量在她心中真的好重。
重到,到她现在为止的人生,女朋友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跟她坐同一辆车要分开了的预感却愈发强烈,闻洛把眼瞥向窗外,想象着,从今晚后牵她的手,亲她吻她,会不会甚至是看看她都会变成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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