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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今停不是担心徐玄应追上来报复，只是觉得无端觉得恐惧，所以赶紧逃离。
没想到才到楼梯，就遇到了上楼的沈思元。
沈思元还是温润如玉，脸上的笑容同哄他的时候一模一样。顾今停总觉得他对自己很好，是家人的那种好。
和徐玄应不一样，如果说徐玄应是兄弟，那沈思元就是哥哥，沈思元对他信任到了几乎想同他拜把子的程度。
更何况沈思元是他认识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会做饭并且做得很好吃的人。
所以沈思元一说肉炖好了，顾今停立刻跟着他跑了。一边下楼一边问他：“现在几点了？”
顾今停揉了揉脑袋说：“我看外面天是亮的。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了？”
沈思元抬手摸了摸顾今停的脸庞问他：“头疼？”
见顾今停摇了摇头，沈思元应他：“现在晚上八点。”
顾今停终于反应过来，草原的天黑得晚，夏天九点十点才日落也是常事。
因为顾今停醒来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所以沈思元没有做什么太高难度的菜，只下了一碗面。
但他既然做了顾今停的份，就难免得问问其他人吃不吃宵夜。
况长谷原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他想陪着顾今停，又出于对沈思元的审视，所以答应了。
徐玄应就没有不吃的东西，自然也要一碗。
于是桌上摆着四碗面，清汤寡水但滋味不少。这高汤他熬了一晚上，面是早就准备好，顾今停醒了之后现拉出来的。
其他三碗面上都放着几根绿叶菜，只有顾今停那碗面，独树一帜地窝了个煎蛋在上面。
餐桌中间放着沈思元炖的羊肉，羊肉炖的极其酥烂，皮肉之间只由一点剔透的脂肪粘连。
碗边上摆着四个蘸碗，但只有顾今停和沈思元自己的蘸碗里调好了蘸料，剩下两碗空空如也。
沈思元偏心得明目张胆，偏偏这样的偏心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顾今停不问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和况长谷一块洗了个手回来，徐玄应已经做到过几天对面了。
刚才洗手的时候，况长谷就看见顾今停手上的戒指只剩下一个，没想到回来就瞧见另一个戒指戴到了徐玄应手上。
况长谷原以为自己对顾今停了如指掌，原以为顾今停只把徐玄应当作兄弟，顶多对徐玄应炫耀一番自己的戒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今停会把戒指分给徐玄应。
而沈思元一开始不知道过顾今停的戒指是一对，所以只是扫过一眼。
但徐玄应一上桌，沈思元就敏锐地发现了徐玄应手上的戒指和顾今停手上的是一对。
他的想法同况长谷差不多，也认为顾今停只是把徐玄应当作兄弟，谁知道对戒就戴到手上了。
他们两人冥思苦想，剩下两人埋头苦吃。
徐玄应埋头苦吃是在思考自己和顾今停对关系。
徐玄应和顾今停认识快二十年，用知根知底来形容都算程度低。他们的过去被记忆完美地封存，没有人可以染指。他们知道对方的一切，成长中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有对方的痕迹。
徐玄应做不到问心无愧，偏偏顾今停就真的心无邪念。
可他贪心不足，他想要顾今停的未来。
但他也害怕。
如果当兄弟，他和顾今停会是一辈子的兄弟，他是顾今停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是他婚礼上的伴郎，是他半夜约人的唯一人选。
可一旦告白，这样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如果他不能和顾今停相伴到老，顾今停就会离开他，永远。
徐玄应仍旧下不了决心，不敢抬头，只蒙头吃面。
顾今停坐在他对面也蒙头狂吃。顾今停其实不是很饿，他只是被吓到了，所以难免想要逃避。
像是站在蓝胡子那扇不能打开的门面前，一旦推开这扇门，现在的生活就会荡然无存，一步踏错他就会万劫不复。
徐玄应就坐在他对面，可他连头都不抬，一眼都不往徐玄应那儿扫。在座的都是人精，用不了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至少这可不是刚戴上对戒的小情侣该有的气氛。
这个逻辑一想通，氛围立刻活了起来。
况长谷吃了小半碗面，漫不经心问：“你前几天和我叽叽喳喳，说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第18章
况长谷这话一出，剩下两人立刻望向了顾今停。
“有好多！”提到这个，顾今停立刻就不装哑巴了，果然开始叽叽喳喳地和况长谷数给他买的礼物。
藏香、藏刀、小叶紫檀，还有不值钱的玛瑙片无事牌，顾今停讲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又笑道：“师兄也有，我也给师兄准备了一份。”
沈思元微微挑眉，终于顺了口气。
徐玄应手上有戴着和顾今停一样的戒指，况长谷有顾今停“叽叽喳喳要送给他的礼物”，如果只有他什么都没有，难免失衡。
好在顾今停端水的习惯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买礼物从来都是一式好几份，只多不少。
顾今停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大差不差，沈思元那份多了顾今停觉得很适合沈思元的蜜蜡戒指，还有美貌大于实用的小藏刀。
沈思元听完倒是扬眉吐气，可徐玄应的眼神又不对了。
但顾今停才和他闹别扭，所以他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能听着顾今停和况长谷聊天。
顾今停也权当作没看到徐玄应，只顾着和况长谷聊天。
顾今停不知道况长谷到底为什么来，总觉得很奇怪。他并不奇怪况长谷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哪儿，他只是奇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让况长谷觉得他非来不可？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况长谷的影响，他也相信自己对况长谷来说一定比他手上的工作重要得多。
但是，他这不是没事儿么？
顾今停刚才问况长谷这个问他，况长谷没有正面回答他，顾今停就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来了。
况长谷总有一番为他好的道理，他信，但忍不住好奇。
况长谷像是完全没看出他的疑问，不露声色地问他：“你来之前是不是开了保险箱？”
况长谷对外锋芒毕露、心狠手黑，但在顾今停面前却从来没有发过一次火，凶狠冷酷的百炼钢在顾今停面前也成绕指柔，像是被柔顺绸缎缠绕包裹的利刃，收刀入鞘。
所以即便况长谷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没有被质问的压迫感，顾今停眨了眨眼，颇为心虚道：“嗯…我瞎蒙的。”
他当时只顾着验证213的真实性，没想到会被况长谷秋后算账。
况长谷微微颔首，看着顾今停说：“没关系，本来就是你的。”
况长谷对着顾今停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若无旁人的味道，说：“回去再开一次。”
顾今停垂下眼“哦”了一声，知道况长谷这回是往里面放了东西了。顾今停犹豫了一会儿，想问况长谷为什么保险箱里没有东西，又想问他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但他还没开口，况长谷就被一通工作电话喊走了。
顾今停对况长谷的忙碌程度心知肚明，干脆也不再想况长谷的保险箱，正想继续吃饭，他也进了一个电话。
是华虞今打来的。
顾今停下桌接了电话，华虞今那儿风声很大，所以声音经由话筒传过来就有些失真，问的问题也很奇怪。
华虞今的声音压得又低又软，但很期待似的，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在草原上啊。”顾今停顿了一下，因为华虞今的态度很怪，所以他也不像平时那样针尖对麦芒，只是问他：“我不是和你说过么？”
“我知道。”华虞今语气里的雀跃几乎压不住，问他：“具体在哪儿？我把事情都做完了，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顾今停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触到了华虞今坚硬外壳下柔软细腻的情感，但这感觉太生疏，几乎过界。
顾今停只问：“你喝醉了？”
华虞今闻言立刻反驳道：“我怎么会喝醉？我可是千杯不醉的人。快说你在哪儿，不然我就不去找你了。”
顾今停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心上的缠绕难解的线团又大了一圈，压得他压力极大。
顾今停垂下眼，语气平淡：“你喝醉了。去找你的经纪人，酒醒了再和我说话。”
华虞今还想再说话，顾今停没听，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又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回到餐桌上。
沈思元不仅仅是会做饭，甚至可以说是精通厨艺。
面条劲道爽滑，煎蛋外脆里嫩，羊肉更是润而不腻。
顾今停捧起碗将热腾腾的羊汤喝得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夸赞道：“师兄太厉害了，做什么都好好吃，完全就是大厨的水平。”
顾今停把面吃完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又听顾今停这样一夸，沈思元微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徐玄应坐在角落，看着他们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暗自不爽，偏偏又做不了什么。忍了一会儿干脆眼不见为净，回房折腾他的唐卡去了。
顾今停做饭的时候没有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吃完饭还当甩手掌柜，就想帮着沈思元收碗。
沈思元没有拒绝他帮忙，和他一起收拾了碗筷放到洗碗机里，趁此机会制造一个二人世界小聊一会儿的天。
和沈思元聊天非常舒服，他聪明又温柔，知识面极其广阔且进退有度。无论对谁都一副温润可亲的样子，何况是对顾今停。
顾今停虽然满怀心事，但是和沈思元这样聊天聊得也觉得舒心，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忽然聊到了喜欢的人身上。
沈思元偏头问他：“今停喜欢什么样的人？”
顾今停认真想了一会儿自己会喜欢的类型，总觉得很模糊。
未来的另一半，他希望对方能和自己三观相同、心意相通，他们都要很喜欢对方才行。
但更仔细的，更具体的，他却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顾今停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和沈思元抱怨道：“学长分明就是为难我。”
沈思元笑道：“因为你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会这么苦恼。”
顾今停下意识就想反问：那学长有么？但他觉得这样问别人的不大礼貌，所以在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咽了回来。
但沈思元却没有放过他，伸手勾了勾顾今停的指尖，道：“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顾今停沉默了一会儿，把刚才咽下的问题重新问出口：“那师兄有么？”
“当然有啊。”沈思元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显得风轻云淡，只是神色间带着些无奈，苦恼但无端又显得甜蜜。
顾今停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应什么。
好在沈思元倒也不介意，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也能算是见色起意？后来在相处的时候越来越喜欢他，现在已经到了非他不可的程度。”
顾今停没想到沈思元会这样突然地剖白自己，只是愣愣地看着沈思元。
沈思元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可爱，又笑道：“不过我现在还在追他的路上。”
沈思元望向顾今停，温柔又专注，像是讨口封似的，问他：“今停觉得我能追到他吗？”
第19章
顾今停觉得沈思元是意有所指，但他完全没概念——
师兄竟然有喜欢的人。
他有这个疑问并不是在质疑沈思元的个人魅力，沈思元的名声可不仅仅停留在院校内，可他从来一视同仁地风流缱绻，虽然这也算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方式，但……
顾今停从来没在沈思元身边见过他喜欢的人。
更何况还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可”的喜欢。
不过，既然沈思元有喜欢的人了，那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他哄骗到草原上？
平时不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的话，假期应该会更希望陪着喜欢的人吧？
顾今停想到这儿，思维立刻跳跃到。
“那孩子怎么办？”
虽然是孩子不一定在师兄肚子里，但凡事都难逃一个万一。
沈思元又不是徐玄应，肯定不会愿意生小孩。如果孩子在师兄肚子里…如果那天晚上是师兄…那他…
顾今停打了个冷颤，僵硬的笑道：“师兄说什么呢。师兄这么好，肯定能追到。”
顾今停抽回手，指尖上仍残留着沈思元指腹间温热的触感，不由疑惑又别扭。
东西在之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顾今停原本想走，但又斟酌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对沈思元道：“师兄既然有喜欢的人了，就应该守男德，不然你喜欢的人会不舒服的。”
这回轮到沈思元陷入疑惑了。
沈思元看着顾今停的表情从空白变成疑惑再到惊慌，原本以为顾今停醒悟了，但顾今停的话一出口，沈思元就知道顾今停没明白。
他甚至猜不出顾今停想到哪儿去了才会是现在的反应。
顾今停以为自己说的话太重，回头找补道：“我知道师兄在国外长大，所以待人接物热情亲切一些……但是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师兄要有意识地注意，和别人的交往不要太过亲密了。”
其实顾今停对这个更没概念，只是从他浅薄的常识里掏出点儿关于恋爱的知识。
可惜他也没什么正常的恋爱观，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是合作、利用、欲望和背叛。
所有人都告诉他，爱情只是荷尔蒙一时的冲击。当热情如潮水般褪去，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世界仿佛也在印证这句话，仅就顾今停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对夫妻拥有“真爱”。
哪怕几乎被称为模范夫妻的顾父顾母，比起爱人，也更像是利益相通的合作伙伴。
虽然顾今停仍旧有些被哥哥称为幼稚想法，或者说信仰。
他相信世界上一定有真爱存在。
只是这可能性太低，顾今停认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也没有去了解过。
但，如果是“非他不可”的喜欢，就必须要小心谨慎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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