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谨独没回答他,眼睛看着余赫延,声音沉的可怕:“余赫延,我记得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吧。”
余赫延被季澄意一次次拒绝和好,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
现在蔺谨独这话一说,余赫延登时就破防了,哭着大骂:“你算老几啊你警告我!意哥是我男朋友!姓蔺的你他妈找谁合作结婚不好!干嘛非要找我的意哥!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妈没教你么!”
蔺谨独站在季澄意的伞下,灯光照射的原因让他整个人都笼上了一阵冷锐的阴影。
一双黑沉的视线也裹满了寒意:“我母亲怎么教导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蔺谨独没再多看余赫延一眼,揽着季澄意就往车的方向走。
余赫延还要去追,蔺谨独的特助就撑伞挡在他面前:“余先生,我刚才已经联系盛达法务以蓄意伤人的名义起诉余先生了,余先生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和贵司的公关及法务商量下明天的公开道歉。”
余赫延一双眼睛瞪的通红:“有病吧你!谁蓄意伤人了!”
特助韩轩耸耸肩:“或许余先生更喜欢被爆出轨的话,我也可以另行通知法务的。”
一句话直接就捏住了余赫延的七寸。
余赫延不敢再说什么,只眼睁睁看着季澄意和蔺谨独上了同一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无尽的后悔和心酸忽然间就将余赫延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
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他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
而那个唯一能救他的人。
已经不会再回头看他了........
.......
昏暗的车厢里,蔺谨独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情绪。
可周身的气压却宛如车窗外的天气一样。
又沉又冷。
季澄意察觉出来,歉声:“蔺总抱歉,我没处理好自己的私事,让你难堪了。”
蔺谨独没应声,他的唇线抿的很直,几次翕动,又几次紧抿。
季澄意等了片刻,见蔺谨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想问又没问。
只说:“刚才谢谢蔺总。”
蔺谨独还是没应声。
季澄意也不再说话。
车厢陷入一种很奇怪的安静氛围。
很快到家,两人下车。
关蕴推着季澄意的行李箱走过来:“季总,行李箱。”
季澄意要去接,距离关蕴比较近的蔺谨独就已经顺手拉过去了。
关蕴看了眼蔺谨独,又看向季澄意。
季澄意跟她说:“那你先回去吧,明天不用去公司,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等关蕴上车走后,季澄意这才转身看向蔺谨独:“走吧蔺总,我们也上去吧。”
蔺谨独还是不说话,只跟着季澄意往车库的电梯走。
季澄意:“.........”
许是终于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失礼了,在等电梯的间隙里。
蔺谨独咳了咳嗓子,终于开口说:“季总刚才脸色不太好。”
虽然小区门口灯光算不上明亮,但蔺谨独还是在下车的一瞬间就发现季澄意的脸色有些发白。
那样的脸色明显不是被气的。
季澄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不过他并没解答。
这时,电梯下来了。
季澄意走进电梯。
蔺谨独跟在他后面。
电梯一路上行,最后缓缓停在二楼。
电梯门打开,季澄意率先走出去。
蔺谨独还是跟在后面。
“谢谢蔺总帮我拿行李。”季澄意伸手去拉行李箱。
但没拉动。
他抬眼看着蔺谨独。
蔺谨独也垂眸看着他。
蔺谨独知道季澄意拿走行李后,就会跟之前很多次一样,温声跟他说晚安。
而说了晚安之后,也就意味着过了今晚,他就没立场再追问季澄意关于今晚的事了。
理智上来说,蔺谨独并不愿意管季澄意的私事。
可蔺谨独很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太理智。
两方拉锯下,最终还是蔺谨独的不理智占了上风。
他看着季澄意的眼睛,声线很沉:“我刚才的话季总还没回答。”
季澄意安静看着他,用一种绝对平静的语气说:“蔺总,我以为不过问私事是我们签合同时心照不宣的,难道不是么?”
沉默。
死寂。
有一瞬间,蔺谨独的眼神沉的宛如可怖的深渊一般,可怕又危险。
但很快又恢复理智:“季总说的是,抱歉,是我僭越了。”
他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温和淡笑:“那季总早点休息,晚安。”
季澄意回以淡笑:“蔺总晚安。”
两人在电梯门口分开,各自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蔺谨独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
回到房间。
季澄意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就径直躺进了沙发里,睁着眼睛放空着自己。
很累。
他下飞机的时候就在想回到家一定第一时间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是余赫延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所以他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只觉得心底又滞又涩。
但这并不是因为余赫延。
只是因为余赫延的举动而将他记忆里的画面牵扯出来了而已.......
季澄意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但同时,他也不抗拒过去的记忆时不时占据下他的思绪。
所以他并没有将那些记忆画面强行驱赶出去。
带着记忆画面默默躺了五分钟,季澄意就起身去洗漱了。
刚才吹了不少冷风,所以季澄意这个热水澡洗的久了一点。
大概十五分钟后,他才从浴室里出来。
出来后,他并没有直接往床的方向走。
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见时间并不晚,他放下手机出了卧室,往三楼去了。
搬进蔺谨独这栋别墅以来,今天是季澄意第一次上三楼。
之前蔺谨独给他发过这栋别墅的区域图,所以他知道一整个三楼都是休闲区。
除了蔺谨独的健身房,还有一个电影院和小型酒吧。
季澄意没有健身的习惯,更不可能大半夜来三楼看电影。
所以他目标很明确地往酒吧方向走了。
刚走过去,就见那边有暖色的灯光流泻过来了。
季澄意本以为是感应灯,毕竟这栋别墅大部分家电都是智能一体化的。
结果走近一看,就见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的蔺谨独已经坐在落地窗的小吧台前了。
听见他的动静,蔺谨独侧过头看过来。
暖色的灯光下,蔺谨独目光黑沉而深邃,脸部线条紧绷硬朗。
看着有些凛冽。
但因为他已经洗漱过了,黑发不再后拢,而是自然散落。
所以他额前那片柔顺的光泽,刚好冲淡他周身的凛冽气息,为他增添一抹柔和。
季澄意定定看他片刻,问:“蔺总怎么在这?”
蔺谨独淡声解释:“有点失眠,喝点酒好睡觉。”
又反问回去:“季总呢?”
季澄意没应声。
他上来也是想喝点酒好回去睡觉的,不然他今晚可能也要失眠。
但他没想到蔺谨独会在这。
除了沈繁,季澄意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真实的内心情绪。
所以他有些退缩。
但犹豫片刻,季澄意还是走了过去:“跟蔺总一样,想喝点酒睡个好觉,蔺总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蔺谨独抿唇:“季总见外了。”
他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坐。”
季澄意坐过去。
蔺谨独从酒柜上拿来一个杯子,“季总喝什么?”
季澄意看着蔺谨独酒杯旁的那瓶Macallan:“跟蔺总一样就行。”
蔺谨独说:“我这个度数比较高。”
季澄意抿唇:“没事。”
蔺谨独不清楚季澄意的酒量,闻言没置喙什么,干脆拿起自己那瓶,给季澄意倒了半杯:“要加冰么?”
季澄意摇摇头:“不用。”
蔺谨独将酒杯放置在季澄意面前。
季澄意道谢:“谢谢蔺总。”
蔺谨独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澄意也没再说什么,抿了口琥珀色的酒液。
其实季澄意一直都不太喜欢喝威士忌。
威士忌口感苦涩,滑过喉咙时也会有比较强烈的刺感。
加冰还算好点,不加冰纯粹就像喝酒精一样。
季澄意咽下一口时,眉头都忍不住皱了皱。
生动的表情冲淡了他眉眼间仿若冰雪一样的清冷。
蔺谨独瞥见,一直沉寂的目光也终于有了点波动。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各自喝着自己的酒,期间没有任何交流。
落地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为两人间的安静增添一丝莫名的安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季澄意开口说:“他突然来拉我,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排斥反应。”
蔺谨独:。
蔺谨独转头看着季澄意,目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季澄意这是在回答他刚在电梯口说的那句话。
一时间,蔺谨独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按道理来说,疑惑被解答,他应该感到释然才是。
可他并没有。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如果季总愿意倾诉,我可以给季总当听众。”蔺谨独看着他,深沉的目光里点缀着暖光,看上去很像寒冰破裂,泄出一点温柔。
季澄意没去看他,仰头看着窗外的冷风冷雨。
半晌,才终于侧过头,迎上蔺谨独的视线:“蔺总是不是觉得我对余赫延太宽容了?一次次放狠话,又一次次给他喘息的机会?”
蔺谨独没说话,但答案不置可否。
季澄意抿唇笑了笑:“蔺总调查过我,该知道我的家庭状况吧?”
这回蔺谨独才点头:“嗯,知道。”
季澄意问他:“那蔺总知道我妈为什么出车祸么?”
灯光下,季澄意偏棕色的眼底闪起了碎光。
像被打碎了的星星。
蔺谨独的呼吸有些缓慢:“不知道。”
季澄意抿唇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
待苦涩刺激的酒液下肚,他开口告诉蔺谨独:“因为我被赵恒鑫绑架,我妈拿着股份赠与书去找他换我......晚上山路黑,她又着急,所以.......她的车冲出了山崖,掉下去了。”
蔺谨独眉头紧皱,一只攥在玻璃杯上的手蓦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显。
他不敢想象,季澄意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后面,隐藏了多悲痛的情绪。
“蔺总不用这个表情。”季澄意还是笑,可眼角却带着点湿润,“不是赵恒鑫的错,是我报复心太重,找人算计了赵恒鑫,让他亏损了三千万,所以他狗急跳墙了。”
蔺谨独眸光转动,似乎想到什么。
在他的调查中,赵恒鑫多年前确实买了一块地皮准备建造工厂的。
但等动工的时候却发现那块地早被政府拿下准备拓展开发区了。
原来.....
那是季澄意的手笔么?
可那年季澄意不才十几岁么?
正思索着,就听季澄意又说:“所以从那之后,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给对方留足余地。”
那就难怪了。
蔺谨独之前还在奇怪,赵恒鑫作为上门女婿公然背叛季夫人,让季夫人在晋城丢尽脸面从而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起离开晋城。
季澄意居然没报复他们,就只是把赵恒鑫父子赶出了晋城。
赵恒鑫管理公司那么多年,挪用公款不止一两次。
如果季澄意想,随便拿出点什么证据,就能让这两人进去蹲个十几年。
但他并没有。
之前蔺谨独还觉得季澄意虽然聪明严谨,却也带着点多余的心软。
现在明白过来其中缘由,蔺谨独忽然就有点心疼季澄意的这点多余......
但季澄意并没有感受到蔺谨独的这份心疼。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让余赫延付出什么背叛我的代价,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双向选择,我不能因为没被选择就怨气横生。”
他看着蔺谨独的眼睛:“那不是在惩罚别人,是在自我消耗,蔺总觉得呢?”
蔺谨独抿了抿唇,想问什么,又什么都没问,只说:“季总说的很对,是我心思狭窄了。”
季澄意却没应蔺谨独这话,语气轻松:“蔺总不用担心,过了今晚他就不会再来了。”
蔺谨独没问为什么。
因为季澄意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有他自己的解决方式。
顿了顿,蔺谨独端起自己的酒杯去碰了下季澄意的酒杯:“需要我帮忙的话,季总尽管开口。”
虽然并没直接表露心底的滞涩情绪,但只跟蔺谨独说了这么几句,季澄意心里也舒缓了一些。
以至于他看蔺谨独神色这么认真,不由得玩笑说:“什么都可以么?”
蔺谨独怔了下。
因为在他印象里,季澄意一般都会礼貌道谢,然后再婉拒的。
像现在这样语气轻佻地反问回来,还真是第一次。
蔺谨独心里有些好笑,面上认真点头:“嗯,什么都可以。”
季澄意牵了牵嘴角,拿起酒杯回应蔺谨独的碰杯:“那就先谢谢蔺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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