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怎么乖巧,一点都没有传闻中的恐怖模样。
……不过也是,零一又不可能是主脑。
但唐余还是问了一下,带着玩笑的语气:“你和主脑有什么关系吗?”
零一顿了顿,沉默了:“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抬起了脸,目光微微躲开了唐余,“我就是您口中的主脑。”
唐余:……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
说实话,还是挺意外的。
“那些事情……”
“我做的。”
“那你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传闻?”
“如果是您期望的话。”
AI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并不带什么情绪,但是AI是认真的。
它有多恐怖,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知道。
以前权限没有完全激活时,零一的表现正如它刚被创造出来时那般稚嫩,和实验室里所有虽然看上去很可爱其实很智障的机器人一样,只会顶着个显示屏卖萌,顶多当个自走图书馆给唐余查资料,顺便泡泡奶茶午休时间给幼崽版的创造者一本正经地讲故事哄崽崽睡觉。
崽崽也把零一当成幼崽。
其实已经习惯自己睡着不用被哄着睡觉了,更不喜欢喝牛奶,但是喜欢喝奶茶,总之自认为是个小大人的唐余一开始其实是相当不习惯的。
可久而久之,唐余竟然也觉得这样很不错。
东西被抢走后,唐余更生气的是自己懵懂的朋友被抢走,却不知自己的朋友有多可怕。
死去的刀疤脸直到死去那刻也不可置信。
毕竟顶着个巴掌大小的猫咪身体的机器人能有多恐怖呢?
当它冰冷着双瞳,露出獠牙时,也根本没有人在意。
甚至唐余说自己想要这个世界,都不是什么难事。它可以入侵所有的网络,任何智脑都能被它操控,异能对它无效。
只要唐余想要的话。
……但是。
唐余什么都不想要。
无论是作为创造者的他,还是作为现在的唐余。
看书就很好,一个人也能安安静静,好像有人陪会变得很开心,但是如果没有人陪伴也没关系。
零一一直很好奇,他的创造者大人在想什么。
但是问的时候,对方总会说:“没什么,只是在发呆哦。”
发呆?作为被创造出来的AI,它运行的每一秒都是被程序控制的,每一秒都在计算,每一秒都在运行,发呆在它这里,约等于换算成开机了,却什么都不干。程序不运行,也不联网,静静地等待创造者大人的命令。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过去的唐余经常带着AI一起发呆,虽然AI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久而久之,好像也习惯了。习惯——是这样说的吗?
被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没有情绪,没有情感,无法理解,无法共情。
它只是一如既往地陪着创造者大人。
看着青年被下午的日光笼罩,眉眼模糊在光晕中;看着他深夜伏在办公室前,依旧自己的研究;看着他每次工作结束后,轻轻对它说“晚安”,又在第二日凌晨的时候,被青年温柔地唤醒。
唐余问了很多问题,零一也全部回答了他。
然后——
“……那你之前,为什么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唐余,眼睛里有着唐余看不懂的情绪。
他向唐余伸出手,手指萦绕着蓝色的虚拟光点,像是萤火一样逸散。
“来。”
“我带你看一个故事。”
第119章
这个宇宙正在腐烂。
或许用这个词会很奇怪, 但实际上,它确实像是一个外表完好、内在一点点被侵蚀的水果,日渐散失生命。
和没有理智的野兽不同, 高等生物们的生命, 不止需要生存。无数人对此的定义不同。除却必要的水和食物, 或许还需要光, 需要温暖,需要爱,需要一切能够让生命变得充实的东西。
可能没有实体,没有确切的定义,但总需要某些东西。
然而这个宇宙的所有种族, 他们的情绪, 他们对爱和恨的感知,对一切其他的、必要的、不必要的事物, 全部都在退化。
寒冷的时候, 被拥抱,感觉不到温暖。
被温柔亲吻的时候, 无法体会到额外的感情。
脸上没有表情,日渐变得僵硬。
像是一个机器人。
或者说,只是会活动的器物。
所有的种族都是依托宇宙而存在的, 而这个宇宙,却正在走向灭亡。
说不清是谁影响了谁。
但是……奇迹出现了。
在遥远的、另一个无法触摸到的世界里,竟然有一个人, 和这个宇宙共感了。
那是一个小男孩。
被病痛缠身,整日与昏睡作伴。
幼小的孩子苍白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 尚未能够独立思考的脑子一片混沌。
“今天……起床又迟了……”
幼崽的声音细而小,原本应该明亮活泼的声线, 因为疾病,也常年听上去很细微,就像是死亡如形随影,笼罩着孩子幼小的身躯。
窗外的世界光线充足,日光却照射不进来。
小唐余困倦的看着天花板:“护士姐姐,我是不是……不会好起来了。”
“会好起来的。”照顾他的护士低声安慰着。
在床上躺着的孩子大约六七岁的年纪,黑色的头发细软,长卷的睫毛恹恹地压着纯净的瞳孔,唇色苍白,婴儿肥的脸蛋瘦出了尖尖的下巴。
床被遮掩下,幼崽无意识地扣着手指。
……会,好起来吗……?
从出生起,唐余眼中的世界似乎就是一片纯白,闻到的全是消毒水略微刺鼻的味道。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并没有多少感情,生出的继承人病恹恹的,那就送去医院,虽然可以毫无负担地承担医药费,但多余的诸如看望、或者是陪伴,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这个孩子……他可能……”
——“那又怎么样。”
这么说话的大人神情是什么样子的,小唐余没有多少印象了。
被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才好不容易来医院一趟的两个人一来就是争吵,然后互相指责,对自己的孩子面临的问题,甚至没有多放在心上。
——“如果抢救不过来了,死掉了呢?”
——“如果死掉的话,那就再生一个继承人。”
女人冷淡的声音如此刺耳。
小唐余半昏半醒,唇色苍白,带着呼吸机,穿着病服躺在床上的样子像是一个冰冷的人偶。
听到这样对话的医生和护士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却无能为力。
……要死掉了吗。
死……是什么样子呢?
会上天堂吗,能不能看到天使?还是会见到电视上的鬼怪。
如果能够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就好了。
身体好疼。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可是不能被发现是清醒的。
……好难受啊。
好困啊。
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想去看外面的世界,身体……好像越来越轻了。
半梦半醒中,好像就彻底陷入梦境了。
……
——“病人失去意识了!”
——“送去急诊室!”
……
身体好难受啊。
脑子也轻飘飘的。
是在睡梦中吗?如果……这次能够彻底睡过去就好了……
…………
【……】
【……你是……谁?】
……
——“快看心电图!”
——“医生!医生!!病人好像、好像又重新恢复生命特征了——”
……
是梦吗?
唐余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
……其实也不太准确。
那声音发出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直接传达到唐余的脑海里,冷冷淡淡的,触角一样触了一下小唐余的神经,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了。
【你是谁。】
那不知名的东西传达给唐余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唐余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听清。
唐余的意识还是有些迷糊,他似乎躺在一个柔软的空间里,似乎很大,没有边际,但似乎又很小,小到入目能见的地方只有躺着的这点地方。
很黑,又荒芜。
可是……
唐余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轻松,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疼痛了。
是在做梦吗?
黑发幼崽又这样想着,可以往做梦的时候,身体的疼痛也依旧传给了潜意识,让他即便处在梦里,也能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梦后,幼崽明显放松了下来。
而这个未知者,就这么生生看着幼崽先是警惕了一下,就松口气,然后甜甜地睡去。
祂:……?
祂不理解并大受震撼。
两个人都以为这是个意外,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唐余睡觉前还有些怅然若失地在想今天晚上会不会继续做不会难受的梦的时候,他果然就重新进入了这个空间。
以往的梦都还是会感觉到疼,可第二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很轻松,身体难得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唐余几乎是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因为生病在床上,时时刻刻都在疼痛,能够昏睡过去反而是一种幸运。不被期待但还算是幸运被友善的人关爱着的唐余,在睡前总是能听到那些温柔可爱的人给他讲睡前故事,哄一个幼崽睡觉。
而在唐余的记忆里,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故事就是梦中造物者。
护士告诉他,只要能睡过去,就能在梦中给自己创造一个世界。
唐余最喜欢、也最渴望的就是能够香甜地陷入睡眠之中。
大多数时候睡梦中也是伴随着痛苦的,这几次没有感受到痛苦了,幼崽心中的雀跃完全掩饰不住,连灵魂都带着漂亮的光。
直到幼崽翻了滚,小手触到一个屏障。
唐余:!
对方:……?!
唐余有些惊讶,发了会呆,忍不住又碰了碰。在感受到屏障似乎人性化般缩了缩后,还不自觉地“哇啊”了一下。
【你、你在做什么。】
就在唐余想要再碰碰自己睡梦中的闯入者时,他的耳畔、也许并不是耳畔,总之,有一道声音直接传达到了唐余的脑海里。
【你怎么,又出现了。】
听不出是不是埋怨,直接在脑海里响彻的声音显然没有什么声线、或者是语气之类的东西来形容,蓦然响起的时候,还吓了唐余一跳。
“啊?”幼崽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半晌才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您……您是?”用了敬语。
比起上一次迷迷瞪瞪,这一次,黑发幼崽显然大胆了起来。
“你是谁?”他轻声问,带着点好奇。
宇宙意识思考了片刻。
祂静静地在虚空之中观察这个莫名出现在他领域中的幼崽。
幼崽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话。
兴许是祂一直没回答,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他:“那、那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唐余有些期待地问。
抬起一双漂亮眼睛的幼崽怯生生的,像是一个孤独了很久的小孩终于遇到了难得愿意和他一起玩的朋友,可惜朋友有些冷淡,明明很想要和朋友待在一起可又怕被小伙伴嫌弃。
宇宙意识顿了顿。
祂并没有实体,可只要祂想,唐余呆的这个空间任何东西都能成为祂的躯壳。
祂只是凌驾在更高的维度里,居高临下地、同样带着一点好奇地看着唐余。
【……你想来找我?】
问话也有些疑惑,似乎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祂在幼崽看不到的地方里,更靠近了些。
【为什么……想来找我?】
【……你不害怕吗?】
幼崽原本还垂头丧气地蹲在角落里,听到声音,甚至还没听清对方在问什么,便巴巴地抬起一双眼,亮晶晶地朝对方看过去。
“你愿意理我啦?”连问话都带着止不住的雀跃。
【……】
宇宙意识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危险了。
这个幼崽,和以往见过的事物完全不一样。
……连感知都在慢慢和宇宙一起腐烂的宇宙意识,难得地感到了无措。
第120章
而事实证明, 宇宙意识的预感是对的。
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面对自家最年幼爱娇的幼崽,又像是不爱说话的小孩遇到了难得喜欢和自己一起玩的同伴,一方面觉得对方麻烦得要死, 一方面, 又心甘情愿地放任这种麻烦在他的生活之中蔓延。
把梦境当成是向往生活在过的幼崽对梦境里唯一的伙伴有着难以想象的热情。
会无理取闹拉着人一起睡觉。
会委屈巴巴地, 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提着要求。
“想听故事。”
“想要温暖明亮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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