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会客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摆在门口的观赏性盆栽。
透过植物茂盛的枝叶,他能从缝隙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门坐在布艺沙发上,头发修得很短,上身似乎穿了一件深色的牛仔夹克,露出了一段清爽干净的脖颈。
除此之外,余缘就再也看不出什么了。但仅仅是这一个背影,就给了他一种对方很不好惹的感觉。
他咽了下口水,又紧张地捏了捏自己书包的肩带,做完这些小动作后,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慢吞吞地绕过沙发。
然而,待他一步一步朝那人走近时,却在对方转过脸时顿住了脚步。
由于无意间遇到了自己的天菜Alpha,并且如愿取得了联系方式,方图南这两天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就连工作室的员工们都看出了他的满面春风,还以为他已经脱离单身狗行列了,谁知这人只是提前嘚瑟呢。
方图南虽然很想继续接触这个叫余缘的Alpha,但他也知道分寸,频繁地出现在同一个人面前只会让人感官不适,因此便按捺住了自己涌动的心思,没有再与那个被置顶的备注为“芋圆”的联系人聊天。
谁知他自己不急,家里人倒是急了。
昨天跟那个傻叉Alpha相亲结束后,他难得回家一次,却又被父母耳提面命地催促着成家。
你是个omega,你看看你身边有哪个omega像你一样不愿意结婚不结婚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想跟什么样的Alpha结婚眼光怎么这么高相了这么多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
这些话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意思,方图南的耳朵早就听出茧子来了,全当他们的话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但听多了,他偶尔也会感到烦躁。就像今天一样,遇见余缘带来的愉悦感逐渐在这些喋喋不休中消退,他开始不耐烦了。
“我先走了。”方图南罕见地没有在父母家留宿,吃完饭就走了。
即使逃离了家里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眼时间,眼见着现在还早,便驱车去了一个名叫“银河”的清吧。
“银河”是早几年就开始营业的老清吧了,在这一带赫赫有名,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
方图南就是常客之一,比起那些群魔乱舞、场面混乱的酒吧,他还是更偏爱这种气氛安静的地方。
方图南到清吧时,有个驻场女歌手正在台上唱着舒缓轻柔的抒情英文歌。他习惯性地仰头望去,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天花板上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其中闪烁着星光点点,虽然知道这只是投影仪的效果,但他还是次次都觉得震撼,若非老板的奇思妙想,这家清吧也不会因此而得名。
方图南随意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后,正打算就近在吧台前找个高脚椅坐着,转头却见一个男人在暗处遥遥朝他举杯。
他微微眯了下眼,认出了对方。
“怎么躲在这里”他改变了注意,朝那人的方向走去,在卡座里坐下。
“这里清净。”男人颔首道。
方图南笑了出来,随口应道:“你这里哪里不清净”
男人正是“银河”的老板,一个名叫裘峥的beta,这个男人跟他的名字一样神秘,方图南至今也没有看清过他。
他们说是朋友倒也算不上,因为相识只是偶然,若非方图南经常来这里喝酒,也未必会碰见这个神出鬼没的清吧主人。
“最近难得见你来。”裘峥主动打开了话题。
“工作有点忙。”
做游戏设计的就是这样,忙的时候恨不得能像孙猴子一样拔两根毛就能变出几个分身出来,简直是连轴转,十天半个月的睡在办公室都有可能。
好在前段时间的事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不然方图南今天还不一定能来这里。
“不像你,看起来清闲得很。”他感慨道。
裘峥勾了下唇角,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确实清闲。”
“我要能像你一样清闲就好了。”方图南感慨道。
他感慨归感慨,但也不是真的会放弃现在的工作做个闲人,毕竟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不管是大学选专业还是毕业后找工作,他都有主见得很,以至于后来千辛万苦才挣得了父母的认可。
这人一放松思维就容易发散,方图南想着想着就回忆起了刚刚父母脸上那气急败坏的神情。
想起自己矛盾不断的家庭,想起自己前路不明的婚姻,方图南仗着明天的工作不多,越喝越多。
裘峥见了也没阻止,任由他一杯又一杯地喝,只是自己却把酒杯放下,以保持清醒。
方图南再怎么好强也终究是个omega,他不能让对方在这里出事。
后来方图南果然喝高了,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被什么人架了起来,他下意识想挣扎,却隐隐约约在身边两人身上都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是omega的信息素,这两个人都是omega,安全。
下一秒,他就在沾上被子的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当起床闹钟响起来时,方图南怀着翘班的想法关掉了。五秒后,他又条件反射似地坐起来,半睁着眼往周围看了一圈。
他认出这里是“银河”二楼供客人休息的套房,以前他喝酒喝晚了懒得回家时便会直接在二楼订个房间过夜,想来应该是裘峥送他上来的。
至于昨晚隐隐闻到的omega信息素,就只有可能是那对之前见过的双胞胎服务员无意中散发出来的了。
裘峥一向有分寸,也有距离感,且他们第二性别不同,断不可能亲自上手,那就只能是他让人帮忙送他进房间了。
想到这里,方图南突然觉得自己眼光独到,没有认错人。
醒神后,他胡乱地呼噜了一把脑袋,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昨天的衣服沾了点酒气,味道有些不好闻,方图南有点嫌弃,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回趟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但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简直诸事不顺。
在浴室里摔了一跤就算了,谁知前往工作室时车还在路上被蹭了,跟他相撞的那个老爷子非得说自己的三轮车撞出了问题,在马路上扯了一会儿皮,最后又去警察局走了一趟,等他好不容易再次踏上去工作室的那条路时,却又接到了宠物医院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刚刚买下的小幼犬被只橘猫抓伤了。
方图南一边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寺庙拜个佛,一边掉转了车头往反方向开去。
现在,他坐在宠物医院的沙发上,心里还是烦躁得很,尤其是等了十五分钟而橘猫的主人却依旧没有出现后,那种不爽的情绪简直到达了顶峰。
然而,当他在听到脚步后转头看到所谓的猫主人时,那股气却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
“是你”
“是你!”
方图南和余缘瞪大了眼睛,双双惊讶出声。
“你……你是那橘猫的主人”方图南还有些不可置信,再次反问了一句。
“嗯,是啊。”余缘尴尬道。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方图南,人家昨天才帮了他,今天就把人家的狗崽给伤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反正现在他心里是羞愧得很。
第6章 约饭
那就下次请我吃饭吧
两人沉默几秒后,纷纷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
余缘仍然记得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本来他还担心这件事会很难办,但一看到那只小阿拉斯加的主人是方图南,他的心就奇异地静了下来。
他是如此地相信方图南不会为难他。
方图南的小狗崽就蹲在他的身边,余缘弯下腰细看,只见这可怜的小狗崽的鼻子处被抓出了一道伤痕,他心里越发愧疚,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呜咽地蹭了一下他的手。
“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想到橘子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
方图南一瞬间反应过来,意识到“橘子”就是那“罪魁祸首”的名字,“没关系,我听说是这小家伙先去招惹人家的。”
他看了一眼乖乖蹲在地上的小狗。
方图南刚刚知道自己的阿拉斯加幼崽被抓伤时确实很生气,但当他到达宠物医院了解事实经过后才知道,分明是这小家伙非要去逗着那橘猫玩才会遭此横祸。
他哭笑不得,但看到那道显眼的伤痕时也的确很心疼。正好宠物医院同时通知了橘猫的主人,他也正好想见识见识什么样的人能把温顺的橘猫养得如此“凶残”,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结果出乎意料,橘猫的主人跟他的猫一点也不相似,反而软得像个糯米团子。
听了方图南的话,余缘心里宽松稍许,却依旧欲言又止:“但是……”
“好了,我们就不要互相客气了。”方图南微笑着打断了他,“要是你实在觉得抱歉,那就……”
就在那一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那就下次请我吃饭吧。”
这话一说出口,方图南便有些后悔自己太过莽撞急切,万一别人觉得他轻浮,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转念一想,他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拐到工作室去了,好像也不像是君子所为
方图南在那边胡思乱想,而余缘在这边满口答应,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反而在对方提出要求后松了一口气。
要是方图南什么都不要,他反而会觉得对不起人家的幼犬受的伤。
然而,当课表在脑海里快速掠过时,他却悲哀地发现近几天好像都没有空,“我只剩周末才有时间。”他抱歉道。
方图南听罢马上表态:“没关系,我随时恭候。”
一顿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约下了。
两人说定后,便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方图南牵着自己的小狗走在前面,谁知这小狗一下楼就剖开了乖巧的外衣,开始闹腾起来,扯着牵引绳就朝某个方向奔去。
方图南措手不及,竟被它拉了几米远,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只懒洋洋的橘猫面前。
橘猫因为刚刚犯了错,现在正被关在笼子里“反省”,但它却丝毫没有一点“囚犯”的自觉,反而在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皮毛以做清洁。
方图南方才没有细看,现在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恐怕就是那只叫“橘子”的猫咪,还真是猫如其名,满眼都是黄橙橙的,只有四只爪子是纯白色的,像是踏了雪。
余缘的到来证实了他的猜想,这就是橘子。
看着自己养的傻狗又去人家面前作死,方图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嘿,伙计,你忘了自己鼻子上的伤了吗?
不知是因为余缘在这里还是什么,橘子只是竖起耳朵眯着眼看着在旁边转来转去的幼犬,并没有再次亮出爪子。
这样的冷遇并没有挫伤幼犬的热情,反而令它更加兴奋,一直摇着尾巴叫唤。
方图南简直对这种“舔狗”行为没眼看,恨不得当场阻止自己的小狗继续丢脸。
余缘看着这幅惹人发笑的场景,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问过小狗的名字,“它叫什么名字?”
“刚刚才领养,名字还没取呢。”方图南反问道,“你觉得它叫什么好”
“它的名字怎么能问我呢?”余缘连忙摆手。
方图南莞尔,“也是。”
离开宠物医院时,两人在门口做了简单的告别就分开了。
方图南牵着幼犬走了,而余缘继续将橘子留在这里,也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谁知他没走几步路,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看见了陈禾。
他快步走向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嘿,因为我不傻啊。”
余缘脑筋一转,想起陈禾是最喜欢在外面闲逛了,肯定对这附近的地标了如指掌,更何况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家宠物医院,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不稀奇。
“是我傻了。”余缘挠了挠头。
“刚刚那个是谁啊”陈禾思维跳脱地换了一个话题,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左右现在吃午饭已经晚了,干脆慢吞吞地走回学校。
“嗯?谁”
“别装傻哦,我可都看见了!”
余缘莫名觉得这话说得好像他和方图南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一样,他连忙阻止陈禾四处发散的思维,把前因后果都讲给陈禾听,包括前一天与方图南意外的相识。
“哇……”陈禾听了连连感慨。
他刚刚远远看着那人气度非凡,没想到竟然是个omega,这年头居然连omega都这么飒了
“这么厉害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也很特别吧?”陈禾又说。
“我不知道……”
余缘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闻到过方图南的信息素的味道,尽管他们才见了两面,但到底在同一个空间待了那么久,而且对方好像还没有贴阻隔贴,没道理什么都闻不到。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方图南更像个beta。
但对方不可能在第二性别上隐瞒,这没有意义,那么就只可能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已经强大到可以自如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这是连某些Alpha都做不到的事,包括余缘自己。
方图南确实是少有的那一类omega,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俘获他的芳心,恐怕得是与他同样优秀的Alpha吧。
这样的想法在余缘脑海中匆匆掠过,随后便被抛之脑后。
他们的相识仅仅源于一场意外,如果没有那一杯泼翻的奶茶,他们恐怕就不会产生交集,更不会约顿饭在下一次见面。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余缘和陈禾入校后就分道扬镳了,他们两人在不同的专业,就连院系楼也是“天各一方”,几乎占据了校区对角线的两端。
陈禾有许多朋友,但余缘却只有一个朋友,可陈禾却不嫌麻烦,愿意时常跨过半个校园来陪伴孤独的余缘。
尽管如此,余缘还是对此觉得很抱歉,他总觉得是自己占据了陈禾的时间,也耽误了陈禾正常的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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