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佑去配了药回来,给云株扎上针,尚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株却没有醒来的迹象,越等,尚泽心里恐慌的情绪就酝酿的越多,随着暗下来的天色几乎将他吞噬。终于在麻木的煎熬中,尚泽看到云株眼皮细微地颤了颤,又过了几分钟,让他记挂担忧惴惴不安一整天的人终于迟来地苏醒,对着他笑,叫他的名字。
失忆中的云株突然晕倒,也让尚泽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到另一种可能。
这会不会也是云株即将恢复记忆的征兆?
所幸云株醒来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改变,云株还记得他,没有厌恶、远离他。
也让尚泽稍稍宽慰,在他面前的还是他的云株。
云株躺着,对尚泽伸出手,软声央求着:“抱抱我。”
尚泽上了床躺在云株身旁,大手揽过他紧抱在怀里,闭上眼汲取着云株身上温暖的气息,那阵后怕的恐慌还未散去,但云株安然醒来,还像从前那般,尚泽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
“尚泽,”云株的声音没什么活力,有种无力的虚弱,“我头好疼。”
闻言尚泽又紧张,连忙说:“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
尚泽觉得云株太任性,又听云株央求着:“你抱抱我。”
他们之间已经是拥抱的姿势,云株却觉得还不够,直到尚泽抱紧他加重力道,骨骼被挤压的疼痛才让云株感到心安。
“尚泽。”云株又在叫尚泽的名字,一遍遍的,不厌其烦。
“嗯。”
云株突如其来的晕倒似是一个契机,让两人都察觉到,有什么要被改变了。
“尚泽……”
“嗯。”
尚泽一手环在云株腰间,另一只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抚摸云株的头发。
云株微仰起头,过近的距离下两人的呼吸相互缠绕,嘴唇似有若无地触碰,云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尚泽的名字,呢喃着低语。
“尚泽。”
第35章 解云
云株突如其来的晕倒始终让尚泽放心不下,想带着云株去大医院做个检查,但不管尚泽怎么劝云株都不愿意去,并且信誓旦旦地说他已经没事了。
尚泽拿云株没办法,他又哄又骗,云株却执拗的就是不肯去,那天突然的晕倒也好似昙花一现,之后云株都安然无恙,尚泽看云株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坚定要带他去医院的想法也逐渐被麻痹。
村子经过从里到外的整顿已经焕然一新,全然不见之前萎靡、破败的样子,刘根村以全新的面貌,迎来了矿场老板带电视台来村里慰问的一天。
在轰轰烈烈的宣传、整顿下,这已经成为了全村人心照不宣的大事,一大早村长就派人在村口迎接,难得一遇的机会,村长的穿着也倍显精神,崭新的皮鞋、西裤、外套,朴素又不失庄重,为了在电视台拍摄时展现一个良好的面貌,还特意去理了发。
此时村长和一众他安排过来迎接矿场老板的人站在村口,他们身后是一条鲜亮的红色横幅,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欢迎大丰矿业代表来我村慰问矿工家属’。
“村长!来了,他们来了!”
那人对着远方一指,刘阔洲循着望过去,只见田野间的小路上接连驶来四辆黑色的汽车,气势颇足,浩浩荡荡的,行驶过的路面被掀起一阵尘土飘扬,四辆车都停稳之后两侧的车门接连打开,陆陆续续下来好几个穿西服、大衣的人,刘阔洲在人群中一眼瞧见,扬起一个笑容上前,握住其中一人的手朗声道:“张老板!欢迎!欢迎啊!”
张鸿丰以两手回握住,像亲密又像是刻意的恭维:“哎呀村长!早就该来看看大伙儿,矿场有事一直耽误到现在,对不住!”说完又摇摇头,营造出真心实意的愧疚。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一阵,刘阔洲对着人群做了个手势,说:“咱们边走边说?”
“这趟来,主要是慰问咱们矿场员工和家属,”张鸿丰情真意切的,“让他们受苦了!”
刘阔洲带着人一转身,就看到身旁架着好几个摄像头,他面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容,暗地却拉了拉张鸿丰的手腕,斜一眼摄像机示意:“现在就开始了?”
张鸿丰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什么该拍什么不该拍他们有数,放心。”
刘阔洲笑笑,招呼着一行人进村。
乌泱泱的一群人,中间是张鸿丰和刘阔洲,边走边高谈阔论,摄像机在他们身前身侧不断变换角度拍摄。
“我给各位领导简单介绍一下。”
“咱们村儿地少,靠种地是没办法维持生计,所以咱村在几年前是出了名的贫困村;但是啊,自从有了矿场,就带动了周围的经济发展,咱们村是受益最大的一个;以前为了挣钱,村里的男人大多都选择去外地打工,也是多亏了矿场,能为咱们村的青壮年提供一个安稳的就业环境。”
“现在咱们村条件好了,摆脱了贫困村这个称号,但是,矿场给刘根村的带来的福利远不止于此。”
“每年,张鸿丰老板个人会资助咱们村的大学生,还会免费为村里的年轻矿工组织培训,为矿场里输送技术型人才,当然也保证了咱们村的年轻矿工长久、持续地发展。”
刘阔洲指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空地:“张鸿丰老板极尽所能地为咱们刘根村考虑,今年为村里捐赠了健身广场和老年娱乐活动室,预计明年开春就能投入使用。”
“在此我代表刘根村全体村民,感谢张鸿丰老板!感谢大丰矿业!”
张鸿丰亲切地握着刘阔洲的手,站在摄像机前侃侃而谈:“作为煤矿企业的负责人,我知道我们所承担的责任和使命是非常重大的。”
“一个人只有具备了勇于负责的精神之后,才会产生改变一切的力量。人能够不伟大,人也能够清贫,但我们不能够没有职责,我们深知这一点。所以我们始终将社会责任视为企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积极参与社会公益事业,捐赠款物,关注困境群体,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
“办矿场只是一个途径,通过办矿场能为人民做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才是我的初衷!”
话音落下不久,人群里突然爆出了鼓掌的声音,间隔两三秒之后,所有人都将双手举至身前,掌声轰动热烈。
刘阔洲继续引着一行人向村中走。因着想看看电视台的长什么样,村民们也从家里出来,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被摄像机团团围住的人,觉得新鲜又好奇,张鸿丰对着村民笑的亲切,丝毫没有怯场。
“到了,”刘阔洲指着一户人家。
张鸿丰此行就是为了慰问受伤的矿工和家属,站在门前,他没有着急进去,反而对身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男人姿态放的低,像是张鸿丰的助理这类的人。
这人得了指示,又到身后,将拿着摄像机的一伙人聚集到一起,交代着,拿摄像机的人一脸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
助理对张鸿丰打了个手势,这边一架摄像机对准张鸿丰,张鸿丰弯下腰,亲自提起准备好的补品和礼物,仰头抬脚,带着一身刻意营造出来的悲切和动容,迈进普通的农村房之中。
张鸿丰和村长、张鸿丰带来的一行人,还有几个举着摄像机的人,全都一窝蜂挤在这个狭小破旧的房子里,一眼望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即便如此摄像的人踮着脚也要拍摄到最完美真切的镜头。
尽管村长早就跟他们打好了招呼,但此刻被张鸿丰无比亲昵地握着手,看着屋里乌泱泱的一群人,老矿工还是不免局促,他不自觉地捻着手指,舔了舔嘴唇,听张鸿丰情真意切地懊悔和愧疚,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面对镜头呆愣、麻木地笑着。
“老大哥!”张鸿丰悲切地抓着矿工的手,“你受苦了!!”
老矿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一个劲的推搡和摆手。
留下礼品,缠绵地道别,出了门之后助理悄声凑在张鸿丰旁边:“张总,这条不行啊,那老头表情太生硬了,一点都体现不出来。”
张鸿丰啐一口:“白演那么半天。”
他一抬手,叫来刘阔洲,眉眼间有些不耐烦的:“再安排一家,这个不行。”
刘阔洲笑的谄媚:“明白,明白。”
刘阔洲又引着一行人来到另一家,是个半身瘫痪的男人,比上一家稍年轻一些,由于瘫了不能动,张鸿丰便守在床前探望。
相比来说拍摄这一家更顺利些,张鸿丰来时瘫痪的男人笑着表示欢迎,张鸿丰说到情真意切处他也配合着掉了几滴眼泪。最后张鸿丰琢磨着面对一个瘫痪的人他慰问完就走显得不太好看,便允诺了送男人到市里的医院治疗,费用他来承担。
出了门,张鸿丰示意摄像机关了,揉着鼻子深吸几口气,在那男人家里他总闻到一股馊味,忍了又忍才没皱眉头,脸都笑僵了。刘阔洲笑着凑过来:“张老板,这个还满意吧?要是不行咱们再换一家。”
张鸿丰这会已经开始烦了,摆摆手说这条还可以。刘阔洲一个上岁数的人,面对张鸿丰哈着腰,殷勤道:“您这还有什么指示?”
张鸿丰叫来助理,说:“待会走街串巷,拍几条素材就让电视台的先回去吧。”
又看向刘阔洲:“咱们这边还得召集一下矿场的在职员工,开个复工大会,村长你尽快安排。”
“诶,好,您等几分钟,我这就把大伙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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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鸿丰采访那段话是眷恋老师帮我想的捏
第36章 解云
云株知道今天电视台的会来,之前也已经和尚泽说好,不会出门,不管外面的声响如何热闹,云株都待在家里不迈出一步,他心里清楚,但凡有一点疏忽,他和尚泽安稳的现状就会被打破。
云株不能被拍到,但尚泽没关系,所以他也紧跟着人群,看有没有什么动向。在看到那些扛着摄像机的人上车离开之后尚泽终于放下心,然而刚回到家没多久,就听到了村里喇叭广播的声音:“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矿场员工速到村委会集合。”
所幸那些电视台的人已经走了,尚泽出门也能安心,跟云株简单交代着:“我去村委会一趟,别怕,电视台的已经走了。”
听到尚泽说那些人走了,云株悬着的心也放下,对尚泽乖乖道:“嗯我知道啦,你去吧。”
尚泽出门后恰巧遇上刘桐,两人便一同前往村委会。
和上次开会一样的会议室,也是一样的内容,唯一不同的是多了矿场那边的人,看架势像是领导层的,打着官腔说着那些毫无新意的话,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复工后会有煤矿安全监察局的过去检查,如果涉及到调查问话,让他们掂量掂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一个会开了几个小时,不少村民心中埋怨,却不敢说。一声散会终于得到解放,伴随着窃窃私语村民们熙熙攘攘地离开会议室。尚泽刚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村委会门口探头探脑的,尚泽快步走上去,问:“怎么过来了?”
“尚泽,”云株皱着小脸,要哭似的,“我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把羊圈打开了,然后小羊就跑出来,我怎么赶它都不进去,它好凶。”
尚泽好笑:“回家我教训它。”
尚泽握住云株的手:“等很久了?”
“没有,”云株摇摇头,又问,“开完会了吗?”
“开完了。”
张鸿丰从会议室里出来,抽出一根烟点上,在烟雾飘渺中看到不远处两个牵着手说话的人,他眯了眯眼,莫名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很熟悉。张鸿丰把香烟取下夹在指尖,皱着眉缓缓靠近,在看清那人的侧脸时惊讶出声:“云先生?”
云株正和尚泽说着话,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张鸿丰见到了云株的全貌,虽然和他印象中的样子差别很大,但那张脸错不了,张鸿丰心中肯定,面上的表情也转变为了惊喜:“云先生,你怎么在这?”
张鸿丰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殷勤:“邹书记也来了吗?”
被一个陌生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姓,还称他为先生,很可能是认识他的人,但云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搅的脑袋空白,而且这几天他被电视台要来的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不想接受任何他会离开尚泽的可能,望着这张笑意逢迎的脸,云株只下意识地往尚泽身后躲。
察觉到云先生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张鸿丰不明情况,又急于辩解:“你不记得我了?是我,张鸿丰啊。”
“你认识他吗?”尚泽突然出声问。
云株看向尚泽,望着那双沉静的黑眸,云株心绪回转,这个陌生人认识他,但是看他那热切的样子,而且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很惊讶,不像是害他的人。可是,如果被这个人知道自己失忆的事,很可能就要带他走,尚泽嘴上虽然说不让他走了,但云株有种直觉,他要是被带走的话,尚泽一定不会阻拦的,他一直希望自己回去。
可是云株不想离开尚泽。
云株慌忙摇头,紧抓着尚泽的衣袖:“尚泽,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要回家……”
尚泽沉默了几秒,随即一手揽住云株的肩膀,偏过头对张鸿丰淡淡道:“你认错了。”
说完后尚泽将云株护在自己怀里,带着他往回家的方向。
张鸿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远走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肯定自己没有认错,那就是云先生。张鸿丰面带回想,他之前所见到的云先生总是穿着长裙沉默无声地跟在邹书记身后,偶尔吝啬地挑起一个冷淡的笑容;有时他也穿着修身的衬衫西裤,睨着眸子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高挑、冷艳、傲慢,这是张鸿丰对云先生的刻板印象。
而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云先生为什么会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出现在农村?身旁还跟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而且看上去……云先生和那个男人好像还很亲密,想到这张鸿丰不自觉地皱眉,他和邹书记私下见面时邹书记总是会带着云先生,他们见过面,云先生又为什么那么慌张地装作不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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