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董事长沉声强调:“枪打出头鸟!”
霍渟岳嗤之以鼻:“我只知道当仁不让。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那什么事都做不成。”
霍董事长说不过儿子,只能语重心长的劝道:“做事还是要圆缓些。”
霍渟岳充耳不闻。
霍董事长忽然转移话题:“我怎么听说,你跟起诉台基基建的那个学生认识?”
霍渟岳听懂了霍董事长的暗示,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你听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没错,整件事情都是我策划的,苏恪玠只是我推到台上的一枚棋子。要是没有我在背地里支持他,他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穷学生怎么敢直接对上台基基建!实话说了吧,我早就看宋世坤那只老狐狸不顺眼了!有机会坑他一把——更重要的是我们家还有利可图,我当然不会错失良机。”
“所以,老爸你大可以跟你那些世交老友们说清楚,不管是宋世坤,还是你们圈里其他几个老家伙,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不要去找苏恪玠的麻烦!”
“……”霍董事长微眯起眼睛,看着儿子虚张声势的浮夸模样,将信将疑的说道:“你要是不这么说,我还真信了是你在幕后算计台基基建。”
霍渟岳:“……”
霍渟岳七窍生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两人的谈话,霍夫人推门而入:“你们父子两个聊完没有,要吃饭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霍董事长起身时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记得提醒一下你的那位小棋子,宋世坤的手段可比他那小舅子阴狠凌厉多了。”
*
莫名其妙就成了小棋子的苏恪玠正带着十几个民工在临海市最火爆的一个楼盘外面排队。
近几年,随着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强劲,房产投资也成为了新一轮的投资热点。只要对当时的经济状况稍有了解的人都应该熟悉一个名词——“炒房团”。而苏恪玠想要赚取的第一桶金也落在这批人的身上。
盛夏午后,骄阳似火。一条长龙从售楼处门口蜿蜒开来,经过九转十八弯后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满头是汗的老蔡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记不清多少次的重复问:“真的会有人出五千块买我们排到的号码?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这么不靠谱呢?”
坐在一把蓝色塑料凳上,一边排队一边翻看资料的苏恪玠不厌其烦的回答:“会。”
“可是——”
“嘀嘀——”
黑色宾利在街道旁缓缓停下,冲着苏恪玠的方向按了两下喇叭。车窗缓缓滑落,露出一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中年男人的脸。宋世坤坐在车厢里上下打量了苏恪玠一回,温声提议:“上来聊?”
几位民工下意识拦在苏恪玠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宋世坤和他的那辆黑色宾利。
苏恪玠摇头,指了指身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去,忙着呢!”
宋世坤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耐心询问:“忙什么?”
苏恪玠回答:“赚钱。”
宋世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在这里排一天能赚多少钱?我补给你。”
苏恪玠摇头:“无功不受禄。”
宋世坤看向苏恪玠的眼神略微幽深:“你不是觉得你父亲的工伤应该由台基基建负责吗?我们不妨谈一下庭外和解的条件……要多少钱你才会撤诉?”
苏恪玠闻言也笑了笑:“我不会撤诉。”
“何必呢!”宋世坤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支票簿和钢笔,一边低头签字,一边徐徐劝慰道:“你还年轻,不知道打官司是一件多么耗费精力的事情。一场官司从立案到开庭,最少也要耗费一年半载的时光。庭审结果出来以后,如果有任何一方不满,还可以继续上诉。到时候浪费的时间就更多了……也许要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我知道你是临海大学的高材生。像你这样的年纪,正是为事业奋斗的时候。官司缠身为钱所困,不应该是你的人生。”宋世坤说到这里,将一张签了名的空白支票递给苏恪玠,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劝诫道:“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害了自己。”
“人在落魄的时候要明白,颜面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等到许多年后你再回头看,你会感激你这一刻做出的决定。”
烈日炎炎,晒得空气都有些焦灼。苏恪玠端端正正坐在那把廉价的蓝色塑料椅上,他的视线穿过炙热扭曲的空气,最终落在宋世坤从车窗里伸出来的空白支票上。
宋世坤微笑道:“现在,你该有兴趣跟我聊一聊了吧?”
然而,让宋世坤失望的是,苏恪玠依然选择摇头:“很抱歉,我真的没时间。”
宋世坤脸上笑容微敛:“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坐下来跟我聊一聊却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姐夫,别跟他废话了。”坐在副驾驶的戴榷德按捺不住的摇下车窗,冲着苏恪玠喊话:“让你上车你就上车,别给脸不要脸!”
“我姐夫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他愿意跟你谈那是给你脸,你还拿什么乔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保安,把你们这群烂人全都撵走!看你们还有屁事要忙!”
“当然信。”苏恪玠脸上笑容不变,气定神闲地回答:“这不是戴总的拿手好戏嘛!”
一句话戳到某人的心口窝,戴榷德脸色一变,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你住口!”宋世坤沉声打断小舅子的话,隐隐有些后悔带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一起过来。
跟苏恪玠一起排队的农民工不认识宋世坤,却认识戴榷德。听到姓戴的坐在豪车里叫嚣要喊售楼处的保安赶他们走,登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纷纷冲上来冲着戴榷德和宋世坤怒目而视:“你们这群王八蛋!没完没了了是吧?真以为我们怕你不成?”
戴榷德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被宋世坤一个眼神制止了。
宋世坤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的城府向来很深,倒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跟一群没素质的民工计较,甚至看向苏恪玠时脸色都非常和缓:“小兄弟,有句俗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出门在外还是要和气生财。你说呢?”
苏恪玠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旁边忽然有个年轻张扬的声音悠然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台基基建分公司的经理居然还能指挥动我们霍氏地产旗下楼盘的保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霍渟岳不知何时出现在三米开外的街道旁,正优哉游哉的靠在一辆外形足够骚包的红色法拉利上。午后阳光从天上倾洒下来,红色法拉利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霍渟岳斜靠在金钱堆砌的光芒上,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坐在车厢里的宋世坤和戴榷德,语气轻佻的撺掇道:“要不你试试?”
戴榷德脸色一黑。宋世坤却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在霍渟岳和苏恪玠的身上来回逡巡半晌,意味深长的说道:“外面都说苏同学跟霍小先生私交甚笃,我还以为是讹传,没想到确有其事。”
“没那回事。”苏恪玠淡淡开口:“我们不熟。”
霍渟岳嘤了一声,看向苏恪玠的眼神黏黏糊糊:“怎么不熟呢?我们明明一起吃过饭,见过父母家长,还在大街上有过亲密接触,在夜半无人的时候促膝长谈呢!”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霍渟岳和苏恪玠之间来来回回的打量,那表情明显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苏恪玠古井无波,淡定强调:“那也不熟。”
“我不管!”霍渟岳甜甜蜜蜜道:“总之人家现在认定是你的人了。你要对人家负责。”
苏恪玠不语。
霍渟岳也不介意,目光转向宋世坤,嬉皮笑脸道:“宋世伯想跟阿恪聊什么?难道是您终于想通了,决定把拖欠民工的工资还有阿恪他爸爸的医药费结清?你该不会以为凭这区区一张支票,就能挽回台基基建过街老鼠一样的名声吧?”
宋世坤目光沉凝地看着霍渟岳,心中疑虑丛生。他本来就是多疑多思之人,早就看出戴榷德想要挑拨离间祸水东引的那点小心思,但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宋世坤派人调查过,在苏父出事前,苏恪玠跟霍渟岳根本不认识。而在苏家出事以后,霍渟岳确实去过医院探病,还提出要帮苏恪玠的父亲支付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却被苏恪玠拒绝了。
宋世坤以己度人,只觉得如果霍氏集团真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暴露双方的关系。现在闹出的这点风波恐怕只是姓霍的小崽子见色起意,想要讨美人欢心。虽然宋世坤并不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什么好腻歪的,但他显然不想错过这个借机向霍氏集团发难的机会。
做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但是台基基建和霍氏集团显然不在此列。霍氏集团树大根深,凭借着多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源,早已成为临海市房地产界的龙头。而台基基建猛龙过江,即便实力雄厚,也很难打破本地开发商形成的利益联盟。
宋世坤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打破僵局。恰在此时闹出了苏恪玠带领民工讨薪的风波,而霍氏地产又好巧不巧的跳了出来——虽说对方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可在宋世坤看来,这不痛不痒的一发声明显然是一步臭棋,非但起不到落井下石的作用,反倒是将把柄递到了台基基建的手上。
台基基建大可以趁这个机会反过来削弱霍氏集团在临海房地产业的话语权,松动临海市的商业联盟。这有利于台基基建的未来发展。至于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要怪也只能怪霍渟岳那个小崽子□□熏心,竟然敢让霍氏地产在局势未明前主动跳出来做这个出头的椽子。
可是现在,且看霍渟岳胸有成竹的模样,分明就是还有后手的意思。难道真相真如戴榷德所说,这一切都是霍氏集团的筹划?就为了东城区这一个项目,霍家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还是说霍家搞出这一手,背后有什么更加深远的谋划?
宋世坤惊疑不定,反而有些迟疑。只是他这人向来城府深沉,就算心思千回百转,面上仍旧分毫不露。
苏恪玠冷眼旁观,同样不露声色。
第9章
“怎么了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有多震碎三观的霍渟岳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苏恪玠:“你想不认账么?”
并不知道自己该认什么账的苏恪玠顶着围观群众们充满想象的灼灼视线,表现出了极深的涵养。
他无视身边人的搔首弄姿,目光平静地看着坐在黑色宾利里的宋世坤:“如果宋先生真想展示庭外和解的决心,就把拖欠大家的工资都发了吧。”
宋世坤当然不会这么做。并不是心疼那几个钱,而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台基基建绝对不能退让——同意垫付工资就意味着台基基建承认自己之前对苏恪玠的指控是不恰当的。而这种行为对于已经陷入舆论漩涡的台基基建毫无用处。
宋世坤要的不是和解,而是苏恪玠主动撤诉。
可惜苏恪玠并不想妥协。
还是年轻啊!
宋世坤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一言不发的关上车窗。黑色宾利发动引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车身,霍渟岳扭头冲着苏恪玠邀功:“幸好我来得及时,姓宋的老狐狸可坏可坏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苏恪玠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继续稳稳当当地坐在蓝色塑料椅上。
霍渟岳手搭凉棚仰头看了一眼大太阳:“今天的紫外线好强烈,我们不如进去聊天——你晒黑了我也会心疼的。”
苏恪玠冷冷淡淡的拒绝:“不必。”
霍渟岳打量着眼前排队的长龙好奇问道:“你们也是过来买房的嘛……阿恪你看上了哪套房子可以跟我说,我做主送给你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的嘶嘶声,围观群众的偷窥视线越发灼热,连空气都在瞬息间稀薄许多。
苏恪玠十分庆幸,这个年代既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直播软件,否则他今天非得丢人丢到全网皆知。
不等苏恪玠说话,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民工们立刻开口解释道:“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买房子的——这里的房子那么贵,我们怎么买得起。再说老苏大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们就是想排队领完号码以后再把号码高价转让出去!”
生怕霍渟岳不相信,淳朴诚实的民工们立刻把炒房团雇民工排队的事和盘托出:“……都是阿恪联系的炒房团,他说肯定靠谱。”
周围排队的人听到一个号码至少能卖五千块,全都沸腾了:“小伙子诶,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也给我们介绍一下好伐?你放心,阿姨不会让你吃亏的。”
“就是!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大不了我们给你中介费的嘛!”
“我记得你们,好像是之前上电视的那群讨薪的农民工是吧?你们居然认识炒房团的人。听说那可都是一群花钱不眨眼的大款!”
“这么说刚刚坐豪车的就是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黑心老板?架子摆得不小。不是阿姨啰嗦,人家既然肯花钱和解,你还是收了钱撤诉吧。咱们的小胳膊是拧不过人家的粗大腿的。”
“就是!就是!你打官司也是为了钱,收钱撤诉不丢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好吧?如果他收钱撤诉了,其他被拖欠的农民工怎么办?不好办的啦……”
“可以把那张支票分了嘛!”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苏恪玠耳畔。他依旧表现得神色淡然无动于衷,如同灼灼烈日下一尊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俊美冰雕,周遭乱哄哄的一切都无法融化他的内心。
霍渟岳摸着下巴沉思。阳光下他的面容年轻英俊,手腕上的腕表更是价格不菲,蓝宝石镜面折射出璀璨光芒:“如果是号码转卖的话,肯定是排在前面的号码价格更贵。不如我给售楼处打一通电话,提前放你们进去?”
周遭乱哄哄的环境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怒视着霍家二少那张俊美不凡的脸,不敢相信看上去人模狗样一小伙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没素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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