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够了,直到对方累困了,整个人松松软软,又红扑扑地软在她怀里,求饶般地:“好困了”,她才放过她,抱着她睡在了贵妃椅榻上。
玲珑满意地睡去,她可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看着她平稳地呼吸,一副吃饱了安睡的模样,实在令人心动不已。
只是玲珑和她双修,想必也是处于身体受了伤,才会这样吧。
若是三百年前,龙九和她没有误会,玲珑怕是早已经和她在一起修得良缘,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呢。
这些时间,不过是她偷来的。
到了子时,连衣起身将她抱回了床榻,替她盖好被子。
又看了一眼旁侧的小冰鹤,她凑上前去,亲吻了几下孩子。
这才放下床帐,起身去收拾包裹。
其实她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玲珑送给她的乾坤袋里面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她现在又是仙师出身,到了人间以后,随便找个马戏团耍杂技,也能挣不少钱了,如果不想街头卖艺,那就去乡村当支教老师,就算她一个子也不挣,她身上的钱也足够她花销了。
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吃饭。
她能带走什么?
除了记忆,什么也带不走?
她能留下什么?
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权当这是一次旅游了,雁过留崽。
不过不辞而别不太好。
她走到梨花案前坐下,铺开一张宣纸,右手捻起笔,将自己的心事宣之于纸。
玲珑。
见字如晤。
与君相识四年之久,从起初的相看两厌、到共修阴阳,再到婚恋生子,吾深感荣幸。如今你已经觅得良缘,有小儿在旁,功力也到了巅峰,算得上已经功德圆满。
吾虽任重道远,但也圆满完成,今日吾功成身退,告辞。
勿念。
贺连衣书。
她等了一会儿,待冷风吹干了墨汁后,才将宣之折叠起来,放入塑封之中。
用龙九的护心鳞压好信封。
她深吸一口气,拍着梨花案站起,紧了紧浅蓝色衣衫,抬步走去。
裙摆拂过案牍,仅留下一丝余温,便什么都不剩了。
房间静谧,玲珑睡得好好的,伸手触摸身旁的人。
只是摸到了身旁一片凉意,她忽然心头一紧,怔一下睁开了眼。
她一下坐起,嘴里呼唤着贺连衣的名字。
醒来时却见旁边没有人。
她忽然心跳慌乱了起来,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披好一件粉红色半透明薄衫,胡乱蹬着一脚白色云纹弓步鞋,下了床便往方才翻弄云雨的梨花案走去。
暧昧水泽还未干透的梨花案上,摆了一片透白的龙鳞,下面还压着信笺。
玲珑抽开信笺,忙撕开了细读。
她顿时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喃喃:“什么功成身退,什么功德圆满?她又要去哪里?”
潜意识里,她觉得她要逃跑,她又要再一次失去她!她匆忙掐了个诀。
手上的火顿时化成一个龙形,它一把吞噬信笺,书信发出噼里啪啦声音,在顷刻间化作灰烬,暗红色顿时变成鲜艳的橙红色,熊熊燃烧起来。
“幽冥火,追!”
好在信笺上残留仙师的味道,她一下瞬移到海滩边,刚站稳,便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孤独地伫立在海边。
海浪不分昼夜地拍打着礁石,冲洗着沙滩上留下的一长串脚印。
贺连衣面朝大海,最终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这才凝指唤出命剑:“斩天。”
白剑破开胸膛,蹭一下横在面前,剑身上幽蓝色的波光似电一般阴暗交错,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暴风哭泣。
“你也不愿意离开吗?其实我......,没什么我不我的,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得走了。”
她垫脚踩上命剑,灵力汇聚丹田,驱使着它前进。
只是她运了半天功,却见斩天一动不动。
连衣懵地低下头:“咳,你怎么回事,听话。”
她竖起手指,准备再次御剑飞行。
剑身颤抖的声音泠泠作响,蓝色的光芒越发暗淡,她忽然觉得背后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吸着她过去了一般。
冷剑炫地发出绚烂的红光,载着她终于飞了起来,不过不是往远处,而是往后面飞。
连衣顿时没站稳,蹩脚从剑上掉落,天玄地转后,她扑在了一片温香软玉中。
她静默了一会,见那人穿着单薄的v字吊带,半透明的玫红色薄纱,满胸口的迤逦吻痕透过来一阵暧昧的清香,月光下,她那双眼睛比冰山还凌冽:“贺连衣,你又要抛妻弃女了?”
第94章 94
海风微凉,吹得她发丝有几分凌乱,贺连衣眸光滞涩,凝神屏息,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抓包了样子,她低下头,看见掌心下此起彼伏的胸口,愈发滚烫起来。
她的眼睛又是幽怨又是娇怜,万般情绪化作三分怒意:“晦气,这就是你给我要说的重要的事?”
玲珑凝着眉,侧身对着她,气得满脸红彤彤的。
连衣两步站到她面前解释:“玲珑。”
哼。
玲珑抱着双臂,又背对着她,气鼓鼓地盯着远方:“哪有你这样的,夜里还好好的,床上说情话的时候说什么我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结果一下了床,你就穿上裤子不认账,拍拍屁股,要走人了?”
贺连衣绕到她跟前,抓过她的手腕:“玲珑,你听我解释。”
玲珑越说越是气,声音还带有几分颤抖,流露出几分悲伤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从前你抛弃了我一次,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有孩子存在,现在冰鹤都三岁了,我以为,你是个有情的人,结果就算有了孩子,也绑不住你。”
她越说越是伤心,把她指控成一个抛妻弃女的渣女,睡完了就跑的登徒子,贺连衣一万个不认同,但是仔细回想自己做过的事情,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
她扶着玲珑的肩,埋下头来和她平视:“玲珑,我没有抛弃你。”
玲珑那一双媚眼娇滴滴地流转着,眼泪在里边打了转,她咬着腮帮子硬生生道:“还说没有,你都留书信了,说什么功德圆满,说什么功成身退,难道你,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她说完垂下眼眸,挂了泪珠的睫毛宛若沾湿了的蝶翼,我见犹怜。
她轻轻颤抖着,抽泣着,整个身体在她掌心下发着抖,身体柔软滚烫,一阵阵热浪从掌心穿过心脏。
贺连衣忽然觉得耳边响起了石破天惊的声音,头顶的阴暗天空在霎时间放晴,大朵棉絮一般的白云层层叠叠堆在天上,温柔地抚摸着太阳。
“你什么意思?”
清冷的仙师似乎不愿意相信,心口那即将喷出的热意被她生生按压了回去,她怕她会错意,她怕失落,她怕弄出笑话后不可收场。
可眼前的人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情绪,她猛地一下扎入她的怀里,捏紧拳头在她心口上砸着,眼泪此刻再也禁不住,刷然落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玲珑如此哭泣,哽咽着,着急着,埋怨着:“你这个人,既然不会喜欢别人,那就不要随意撩拨别人,给人做什么衣裳,种什么鲜花,招惹别人后,又不负责,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跑。你这样的人渣就应该一辈子打光棍,没有人和你呆在一起,没有人喜欢你。然而我就是那个笨蛋,看见你就开心得不行,你一站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只看得见你,几天不见你,我就想你,想你想的心肝都疼,你又怎么会知道。”
贺连衣颤抖地吸了口气,心中像山洪顿时冲出大坝,一泻千里,又像是海上最猛烈的风浪,飞流直下三千里的瀑布,她能想到的,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激烈的一刻,她此刻正处脑内激烈的巅峰时刻,惊喜张狂到近乎失语。
她一把搂进怀里的人,猛地似乎要将她按进身体里,但她又克制着,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玲珑,我不知道你......。”
她喜欢她。
玲珑滚烫的脸颊埋进她的胸口,哼哼唧唧地:“你能知道什么,呆子。”
她舒服地叹口气,埋头吸吮着玲珑身上的香气,一颗悬着心才稳稳安定了些。
只是她又想起了什么:“可是.......你和龙九有三世情缘,她轮回转世后,必定还要和你再续前缘。”
她方才喜悦的心情不过片刻,又冷静了下来:“难道我要和神明的旨意去争斗吗?”
玲珑的呼吸浅浅扑在胸口,像是挠痒痒,她缓缓抬头,泪眼婆娑地盯着她:“所以你就要把我推出去?”
“我没有。”连衣抱紧她:“只是命运弄人,我要如何抵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玲珑从她怀里抽开,伸手抹了两把眼泪,她笃定地看着她:“我不管什么三生,什么几世,我只认定你这个人,我和龙九的缘分,早就在三百年前断了,命运的红线一旦斩断,是怎么都连不上了,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她懂,她如何不懂,就好像她怎么拼命努力依旧原地踏步的成绩,就好像她本该入大学教书,却一下原地消失,被命运带到这个地方来,在梦境中也是,她努力过,可是龙九终究不会喜欢她,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神明早就定好的旨意。
她如何通过微薄的力量,去改变未来将要面临的命运。
她沉默地低下头,静静地注视着玲珑那一双眼睛。
见她不说话,玲珑再次横波微怒,她伸手拽着她的衣领,狠狠咬着牙齿:“若是我喜欢上一个人,管他是几生几世,管他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的旨意,只要我想,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他们抗衡,就算是抢,也要把她抢过来,人这一生不为别的,就只为内心恣意任性的自由,你没有魄力吗?还是说你不敢?”
她说话时眼睛已经瞪红,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压制力。
她没有想到玲珑竟是这般刚毅决裂的女子,她的热情犹如燃烧得最为旺盛的鬼火,她的芬芳好似最为浓郁的玫瑰,她的心滚烫宛若刚喷薄出来的岩浆。
而她被她彻底地燃烧、灼红、被她的芬芳彻底吸引。
她埋下头,紧呵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搂住:“对不起,玲珑,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跑了。”
怀中的人终于平静了一会儿,不再释放她的怒意,她把头埋进她的胸口,无声地哭泣着。
连衣吻着她额头的细发:“早在梦境中我便想同你说,玲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够听得懂。”
怀里的人浅笑一声,呼吸柔柔扑在脸上:“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那个贺连衣。”
连衣惊诧,眸光似水闪烁了一分,但又很快暗淡下去,她其实早就应该猜到,凭借玲珑这般聪慧,哪里识别不出她是谁呢。
玲珑仰头看着她,伸手抚摸过她的面颊:“你从前,也是长这般模样吗?”
她低下头,伸手握着她的手掌:“我不仅长这个模样,我连名字都叫贺连衣。”
“那云裳呢,是你的小名?”
“是我胡乱起的名字。”
贺连衣搂着她跟她说了知心话,只说自己是来自人间的,她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
普通到走在街上,没有人注意的那种。
她原本的计划是当一个老师,桃李满天下,这样一来,知道她的人就多了。
说到这些,她忽然自卑起来:“我深知自己是个普通的人,不像龙九是大妖,也不似仙师那般.......。”
“呸,你一点都不普通,你是我孩子的娘,你也是手握斩天剑,守护苍生的人。你说的什么龙九,什么仙师......,你还记得,在梦境里,你拼死也要守护那些老师和学生吗?”
玲珑说着说着,很自然靠在她颈脖处,她的语气低低地:“你分明知道她们是虚像,可你也没有滥杀无辜,依我看,这个三界,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仙门的长老,我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是凡人,你也是仙尊,你是贺连衣,你也是我的夫人。”
连衣听着她这通话,鼻子不忍酸楚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玲珑眼里那么好,她虽不说喜欢她,不说爱她,却让她感受到了她那热情汹涌的爱意。
她近乎偏执地认为她就是世间上独一无二的,完美的,最美丽的,最闪亮的,最有魅力的仙师。
连衣知道自己无德无能,不过是得了她的偏爱罢了。
她此刻也搂紧她,说着内心一直都想说而说不出的肉麻的话:“玲珑,我现在要说一些肉麻的话,其实你也是我见过最美,最善良,最大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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