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他对你真好。”小杯子羡慕地说,“居然是他给你做饭。我以为是你照顾他呢。”
徐小碗心虚地挠挠头:“以前是的……”后来方昱就不让他干了。
他想了想。他和方昱的转折点在那一个晚上,他扑到方昱怀里求他不要赶自己走。从那以后方昱不仅让他睡床,还带他出去玩,在外处处照顾他。
“方昱可真好。”徐小碗捧着脸,“每天都更想报恩了。”
小杯子撇撇嘴:“你这还算报恩啊。我看是来享受的吧。你的报恩方式到底是什么?”
徐小碗说:“就是留下来照顾他的生活……”
“现在完全颠倒了啊。那你报完恩了吗?”
“还没。”徐小碗摇头,“我的‘感觉’还没结束。”
“奇了怪了。照你的说法,他只是拉了你一把,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重的恩情吧,你之前不是一直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吗?怎么会一直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而且有的时候‘感觉’还会加深。”徐小碗粗神经,不太在意这个,“而且怎么会不重要呢?我一见到方昱,就知道他很重要了啊。”
小杯子仍旧存疑:“我说,这好像有点不对啊……”
“吃饭了。”说着,方昱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盘包子一盘蒸饺,还不忘使唤徐小碗:“徐小碗去拿杯子来,我打了豆浆在壶里,倒出来喝。”
*
吃完早饭,小杯子要去家具城找他下一个朋友。方昱说我送你吧,小杯子甩甩手说不用。又和他们说了拜拜,就从客厅的窗户跳了下去。
方昱惊地一个箭步直接滑到窗边。窗外一片岁月静好,并没有出现什么坠楼惨案。天上一丝云都没有,阳光下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只见一个青铜绿杯子,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楼体外突出的水泥台子上跳跃,几下就从十楼蹦了下去,正好跳到一个私家车顶上,跟着人家顺风车溜远了。
方昱:“……”
方昱:“我好像一开始就问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徐小碗无辜地说:“从窗户外爬进来的啊。”
方昱倒吸一口凉气,对徐小碗说:“……咱们小区物业,高空抛物,是要罚款3000的,叫你朋友下次走正门吧。”
徐小碗点点头。方昱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严肃地说:“你可不能学他,随随便便往下跳。”
徐小碗又乖乖点头。
“你之前不是说成精的都不喜欢交朋友么?”
“他活得实在太久啦。不交朋友真的太寂寞了。”徐小碗说,“其实还有更久的。越久越喜欢入世,不过大部分可能都自己消失了,因为交不到朋友。”
方昱愣:“自己消失?”
“嗯。”
方昱坐在飘窗上,拍了拍旁边的垫子。徐小碗会错了意,轻车熟路地在他怀里坐好,垂着头玩自己的手指:“消失了,因为活着没意思。”
方昱沉默了。徐小碗在他怀里找个舒服姿势趴好。他似乎也有些难过,整个人没力气似的瘫着。
“那你呢?”
徐小碗:“啊?”
“如果我死了,你会去交新的朋友吧?”
徐小碗猛地抬起头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皱着眉和方昱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软趴趴地瘫回去:“方昱,你要什么时候死?”
怎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方昱:“……”
他无奈地叹气:“几十年以后吧,或者更早病死,谁知道呢。”
“我也不太会交朋友。”徐小碗闷声说,“因为在你身边,才认识了很多人。如果你死了,我交不到朋友,就变成碗,去你坟墓里等消失。”
他说的可真不是吉利话。可方昱莫名有点满足。有人能陪你百年之后,大概是他在那样一个冷暴力的家里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口不从心地顺着说:“希望你能交到新朋友。”
徐小碗又抬起头来和方昱对视。方昱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徐小碗故作老成地学他叹气:“你不懂。”
方昱:“……”
“你是很重要的。”徐小碗想起来今天和小杯子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最重要的,新的朋友没有你重要,我不会和他们走。”
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方昱想着,我居然会相信一个碗精说的一辈子。
他脑海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甚至为这一个想法划出了特例:因为碗居然会变成人,也因为他居然会相信一辈子,那都是恋爱脑才干得出来的事。
他搂着徐小碗,像吸一只小狗一样,垂首埋在他肩上,是很依赖的姿态。徐小碗感受到颈侧呼吸传来的温度,想到小杯子在方昱洗澡的时候对自己说:“心痒。你知道吧?就是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他听见自己问:“那该怎么办?”
“这可没东西治。就看你们俩谁先主动咯!”小杯子乐颠颠地说,“我说啊,凡事要趁早!早主动,早享受!”
“主动做什么?”
“表白啊!你俩都这样了还不在一起?”他比划着刚才方昱看他裤子里的动作,“都这样了!”
“听祖爷爷的,想清楚想明白,就抓紧表白吧!”
……
徐小碗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不吭声,努力想。
可怜他单纯如斯,仍不通情爱,很快开摆,想不通,靠在方昱怀里睡了。
第18章 说明须知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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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须知十八:洗碗机使用频率不宜太过频繁,最好是周期性的使用哦~
*
(十八)
五一假期一共三天,小杯子走后,两个人又一起睡了个午觉。鉴于明天就要去上班,方昱决定再约一次张越,上次和他通话的时候,他还在外出差。
“我昨天就到家了。”电话那头的张越嗓音嘶哑疲惫,“小柯住院了,我本来打算去看他,但是他不让,死活不让。我说哥哥挣到钱了,去看看你没事的。他说不行,说他不想看见我。”
方昱:“小柯也是不想让你再给他妈妈掏钱了。他这次住院情况怎么样?严重么?”
张越吸了吸鼻子,半晌没说话。方昱猜测他可能急得嘴角燎泡,也知道张越还是去了。
“还好。”张越像是在倒水,玻璃杯撞击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传来,“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还说,小柯手术用的耗材,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降价,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柯手术钱我都攒着呢,要是降价了,可能就不差多少,到时候我再把那二手车卖了,也能早点给他做手术……”
“他妈妈不管他了?手术费怎么是你一个人负责?”方昱越听越奇怪,“不是说他们正在给小柯筹手术费么?”
张越又长舒一口气。他叹气频率太高,料想也是生活不如意,只是情绪不高地说:“大哥要开店做生意,妈把钱全投进去了。”
张越是小柯的哥哥,但不是亲的。他是家里捡来的野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养子。小柯是在他来以后出生的,生下来心脏就不好,总是体弱多病。孩子出生以前,家里还算富裕,早几年为了治病,家底都被掏空了。人被生活捆绑地向前进,贫穷和病痛使这个家开始走下坡路,养母脾气多变,养父不顾家务,大哥排斥外来子,只有体弱的小柯喜欢他。
他感恩抚养,多年来一直努力工作,赚的钱都给家里,自己省吃俭用。而小柯渐渐长大,也知道一家子都苛待张越,堪称吸血都不为过。张越也明白,但是只有给钱,他才能被养母允许探望小柯。
“她也是想开店能赚的多一点。”张越点支烟,眼神虚虚落在打火机的火苗上,声音模糊不清,“她是爱孩子的。小柯的手术费不能全指望那个店,我很早就开始攒钱了。”
“下周我去看看小柯。”方昱也愁,“我去应该没人拦。”
张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方昱。”
方昱尽量开解他:“跟我说什么谢。小柯也是我弟弟。你今晚来我家吃饭吧,你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做饭。”
“行。”张越打起精神,“这神经老板这两天老是大晚上喊我们去加班,也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
“你先过来,到时候再说吧。”
“好。”
*
“晚上想吃什么?家里要来客人,你还想不想吃上次的烤猪蹄?”方昱挂了电话,招呼看电视的徐小碗问。
徐小碗转过头:“想。是许辰要来吗?”
“不是。是我的老乡。”方昱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没准儿你还见过他。在我外婆家,他过年经常来家里玩。他个子很高,浓眉大眼,长得挺帅的,你有印象么?”
徐小碗也仰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不记得了。”
他说话间,挨挨蹭蹭地挪到方昱身边停下,紧紧贴着方昱的胳膊,说:“我忘掉了。”
方昱笑着抿了抿嘴角,装模作样地问:“那你怎么记得我?”
“一见到你,就知道是你。”徐小碗察觉不到他在逗自己,反而认真地说,“其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是你。”
唉,真会说话。方昱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说话我是真爱听。晚上点烤猪蹄给你吃。”
徐小碗笑嘻嘻地伸手抱住方昱,脑袋在他肩上顶来顶去。方昱干脆把人抱起来,就这样站起身往玄关走,一边躲他静电飘起来的发丝,一边笑着说:“蹭什么,穿鞋,下楼陪我买菜。”
他把徐小碗放在鞋柜上。徐小碗本来想跳下来自己穿,谁知方昱拿起他的鞋,直接帮他穿在了脚上。他的动作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就像是顺手给自己的孩子穿衣服鞋子。两只鞋都穿上以后,还认真提了提袜子,让袜子完全包裹住脚踝,以免受冻。
徐小碗在这一刻忽然领悟了。他晃了晃脚,搂着方昱的脖子,俯身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方昱笑了笑,把人抱下来,揽着肩往外走。
他们去了附近的商超,买完东西出来的时候还遇上了居委会的王阿姨,她是最喜欢小孩的了。头次见到徐小碗,乐得嘴都合不拢:“小方啊,这是你弟弟?上初中了吧?这么乖呦!乖乖仔,眼睛真好看,哎呦阿姨买了一篮草莓,吃不吃呀?送你拿回家去吃吧!”
徐小碗白净的脸颊染上一团羞涩的红晕,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冲王阿姨甜甜地笑:“谢谢阿姨。”
王阿姨笑得眯起眼直夸:“长得俊呐,一家子都是帅哥呦!”
方昱在旁边乐得不行,见着徐小碗紧张地直攥手,这才牵过他的手感谢王阿姨,又不得已替徐小碗应下了经常去居委会的事儿。
王阿姨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你来啊,阿姨申请给你先锋团员!”
等她走后,方昱都快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徐小碗拎着一篮子草莓,默默吃了一颗。好甜,他弯起眼睛,含糊地问:“什么是先锋团员?”
方昱又花了半天给他解释,徐小碗遗憾地盯着怀里的草莓:“可惜我没有办法上学。”
方昱噎了一下,问他:“你想上学么?”
徐小碗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和学籍,想上学还真的是件难事。徐小碗大概也知道,只摇头:“上学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
方昱若有所思。
*
晚上徐小碗在厨房给方昱打下手。他之前说自己会做饭真不是撒谎。也许作为厨房里的一只碗,看多了也就学会了,而且他做饭还颇有外婆做饭的风味,不知道张越吃到这几道菜会是什么反应。毕竟以前他在家里呆不下去的时候,可经常去老太太家里蹭饭的。
他有心做这一顿家乡菜给张越,但张越的老板不知道也不在意员工的生活。张越走到方昱家楼下的时候接到上司电话,喊他过去加班。
要不是他真的需要钱,他真想现在就辞了这份工作。
方昱在他来之前喊他帮忙拿一下烤猪蹄的外卖,他等了两分钟,等到外卖员来以后,提着外卖上了十楼,努力调节情绪,抬手按了门铃。
方昱很快走来开门,一见到他,还没来得及让开门让人进来,就听他说了加班的事。
方昱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无奈地说:“那好吧,你去吧,反正加班费也不少呢,下次再约,我给你打包点菜你带回去吃。”
下次再约。他们之间因为工作繁忙,多少个下次都泡汤了。听到他这么说,张越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等方昱装了几个家乡菜递给他,道谢后转身走了。
门都没进,方昱站在门口目送他。徐小碗这时从厨房出来,探着脑袋看那道身影:“那是谁?”
“张越。”
方昱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调节过来,提着外卖袋子关上门,转过身却发现徐小碗一脸茫然无措地呆站着,脸颊失色似的雪白,微微睁大双眼,玻璃质的眼珠无神地望着那道门——或者说,那道走远的背影。
“徐小碗?”
方昱皱起眉,又问了一声:“徐小碗?你怎么了?”
徐小碗飞快眨眨眼,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外。他回过神来,恍惚地看向方昱。这一刻,他似乎不认识眼前人了一般,方昱的面容骤然变得陌生起来。一切画面回溯到刚才那几秒钟视线里出现的背影,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张越是谁?为什么我对他也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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