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小心着, 没有惊扰到小孩子的甜美的梦乡。
大徒弟是被突然颠簸了一下惊醒的。
他惊慌失措地爬起来, 就瞧见了自己竟然身在一个疾行的马车里。
在自己的身边躺着小师弟。
他刚松口气, 就又瞥到了眼熟的衣摆，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就瞧见了小僵尸睡得隐隐有了血色的小脸。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见他醒了, 声音里带着笑意，给了他两个肉包子。
“醒了？”
是秦衍。
大师侄松了口气，将秦衍给的两个肉包放在了怀里。
秦衍瞧见了：“你不吃吗？”
大师侄说吃，“只是我不知道师弟什么时候醒过来。”
秦衍买了一笼肉包，自己还没有吃，给了大徒弟两个，剩下的又分了两个给二徒弟，他自己又吃了三个，剩下的都是小叶辰的。
秦衍将肉包用油纸包好，放在了儿子身边，这才凑过到小师侄的身边，去细细看对方的情况。
昨天太匆忙，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
小师侄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好，便没有立即处理。
秦衍细细察看了一番，从自己带过来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蜡烛台，符纸，以及驴蹄和新鲜的糯米。
秦衍进入这个世界里有段时日，已经将原主的技能学了个七七八八。
原主最厉害的便是这一手。
和以前看过的僵尸片子里的道长林正英很像。
秦衍将准备做好，符纸画好，又点了小师侄身上的一些穴道，控制住他的身体机能。
小师侄几乎是瞬间暴怒起来，但被他压制着根本无力反抗。
小师侄现在算是半人半僵尸，道行浅显，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降伏。
只是驱魔的过程会有些痛苦。
秦衍在驱魔，他的大师侄都担心到会审都出了汗，他定了定神，跟在师叔的身边打下手，照顾二师弟。
尽量让二师弟感到舒服，也让师叔的速度更快一点。
僵尸化的二师弟中的人性冒出来，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防止自己的声音打扰到他们的动作。
可实在是太痛，尖锐的獠牙被拔下来，手指上的指甲比较好处理，大师侄胆战心惊看着自己的师叔，防止自己的师叔会突然将师弟的手指甲也跟拔牙一样弄下来。
但幸好秦衍只是给他修剪了一下，让他的手指甲保持着正常人指甲的长度。
二师弟拔牙的时候没有忍得住。
嘶吼出声，声音大得很，不免吵醒了在一旁睡觉的小僵尸。
小僵尸睁开眼睛，那双祖母绿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马车顶部，它的小脑袋在马车里转了一圈，终于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人。
那股子警惕消失了。
它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了原地，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秦衍。
比起小僵尸的从容不迫，秦衍的大师侄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处之泰然。
他一开始还能集中注意力帮着自己的师叔，但他看到了小僵尸清醒过来后，不可避免地分了心。
浑身充满了戒备，防止这个小僵尸突然会过来给他们一下。
比起大师侄的防备与紧张，秦衍反而潇洒多了。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在小僵尸的注目礼之下，他的动作更加流畅，甚至还充满了一种急迫的美感。
拔掉了獠牙，后面的收尾动作也快得很。
小师侄半条命都要跟着去了，倒在了地上汗流不止。
都是疼出来的冷汗，浑身都在抽抽。
秦衍画了一道符咒，在专门带出来的蜡烛上燃烧，直接塞到了碗里头，燃烧成了灰烬，熄灭了，成了一碗符咒水。
“把这碗水给你师弟喂下去。”
秦衍将最后的收尾交给了大师侄。
大师侄眼神坚定地接了过来，扶起了让自己的师弟，慢慢喂下去。
小僵尸看到秦衍过来了，小脚忍不住动了动，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灵动的表情，秦衍可以从他的肢体上看出来小孩子的兴奋。
它很喜欢自己。
秦衍将油纸包拆开，塞到了小孩子的手里。
语气温柔：“饿了吧，吃吧。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小孩子直愣愣地双手抱住了到了跟前地油纸包，里头传出来一阵阵香气扑鼻的气味。
它当然知道这里面是食物，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食物。
小僵尸抬起了眼睛，望着秦衍，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一直盯着秦衍看，扑闪了好几下。
好像在问，这真的是给它的吗？
秦衍看懂了小孩子没有说出来的化。
他伸出手抚摸孩子的脑袋，“是给你的，吃吧。”
小僵尸听到了他的肯定，这才确定这是自己的。
油纸包里还有五个包子，很大，古代的包子比现在的划算。
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都是汤汁，味道虽然没有现代的鲜美，但填饱肚子是足够了。
小僵尸吞咽了自己的口水，它想要伸手进去拿一个包子吃，手刚一伸出去，它就瞧见了自己灰扑扑的小手，都黑了。
它连忙偷偷去看秦衍，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
不想让秦衍发现。
但不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它擦衣服的动作被秦衍抓了个正着。
秦衍抓住它的小手，小孩子抿着嘴唇，有些害怕。
“我带了一些水，你先洗一下吧。”
秦衍跟小僵尸记忆里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它记忆里的其他人会在他身上脏兮兮的时候嫌弃他，甚至还会骂他，但秦衍不一样。
小僵尸的眼睛望着秦衍，眼神专注。
它看着秦衍细致地给它擦洗脏兮兮的小手。
秦衍打开了自己的水壶，从里面到了一点水沾湿了自己的帕子，然后细致地给小僵尸清理脏兮兮的手掌。
手指、指缝、指甲缝，哪里都没有被放过。
秦衍的动作细致，也轻得很。
他给小僵尸弄了多久，小僵尸就看了多久的他。
只是小僵尸感觉时间过得真的好快，还没有细细看，就已经结束了。
它的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就抱着油纸袋子吃了起来。
秦衍将小僵尸收拾好，这才来仔细打量自己的孩子。
小僵尸的身形小，三四岁的年纪说才才两岁都有人会相信。
现代三四岁的小孩子身体强壮，能跑能跳，而他这个世界里的儿子的小脸盘子甚至都没有它正在吃的肉包大。
可想而知，叶家到底是怎么对它的。
秦衍看着小叶辰吃饭，看着看着，心里就多了一团没地方发泄出来的火气。
一零便的两个师侄没有关注到这里怪异的氛围。
大师侄给师弟灌下去符水，小心翼翼扶着师弟淌下来，让受了苦的师弟好好休息。
大师侄扭过头就瞧见自己的师叔专注地看着人家小孩子，眼睛里都容不下其他的人。
他顺着师叔的目光去看那个小孩子，也不经有些诧异。
他知道那个油纸袋子里还剩下多少包子，而现在就剩下了一个。
当小僵尸准备全部吃掉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将小僵尸手里头的油纸包拿走。
“你好久没有吃饱过，一次不能吃太多。”秦衍说，“要不然肚子很痛。”
大师侄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竟然从自己师叔跟小僵尸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宠溺。
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岔了。
小僵尸还想吃，目光一直黏在了被秦衍拿走的袋子上面，口水都流下来了。
但它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继续吃的欲|望，听秦衍的话。
只是不想让秦衍生气。
小僵尸的举动让一旁观察它的大师侄感到了惊讶。
大师侄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么一只凶神恶煞的小僵尸竟然能克制住进食的本能。
小叶辰其实肚子已经饱了，甚至都撑的难受，可它还是想吃。
在他记事开始，他的印象里面就没有过饱肚子的感觉。
每天都饥肠辘辘，那种感觉难受，肚子里面象是有好多的虫子在横冲直撞。
好多他吃到肚子里的十五，不止提供他自己吃，也要提供给那些“虫子”吃。
有时候饿得很了，那些“虫子”似乎是着急，要从他的肚子里、喉咙里钻出来。
很痛苦。
会想要呕吐。
小叶辰乖乖地靠在秦衍的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衍的手，看他将装着肉包子的油纸袋子放在了一旁，在自己就算是踮起了脚尖也够不到的地方。
秦衍一回头瞧见了小孩子没有从肉包子上收回来的目光，他忍不住想要发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等中午你肚子饿了再吃。”
小僵尸点点头，听懂了秦衍的意思。
一旁的大师侄瞧见了这一幕十分不可思议。
他盯着小孩子看，又忍不住看看秦衍，他从心里头对秦衍生出来一股子的敬仰。
不愧是师叔就是厉害啊。
他们的师傅可做不到像是师叔这样游刃有余。
他也没有想到小僵尸那么危险，竟然在秦衍师叔的跟前如此可爱，如果不看对方的小獠牙，真的只觉得是某个人家里的小孩子。
三四岁，本来就是天真无邪的年纪。
大师侄总跟自己师傅在一块儿，一年到头都鲜少能看到秦衍，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
所以此时他有再多的话想要询问秦衍，有些话想要跟对方说，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比如，他想问问秦衍为什么要对这个小僵尸这么好。
他捡到过的那些道士，包括他的师傅，在收服了僵尸之后都会除掉他们，不让这些僵尸再危害人间。
还想问问，为什么要给这个小僵尸吃饭，难道不怕这个小僵尸会背叛他们吗？
可他说不出来。
只能心里想着心事，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师侄师叔四人赶路。
按照他们的脚程，到秦衍居住的地方，还要一天的时间。
临到傍晚，秦衍带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师侄下了车，手里牵着小孩子。
小孩子的脑袋上戴着一个小小的面纱斗笠，这个斗笠是秦衍在马车里无聊的时候给小孩子专门编出来的。
此时出来也用上了，不让那些人看到孩子的面容。
大师侄搀扶着已经醒来的师弟，慢吞吞地跟在师叔的身后。
他们没有钱，所以是秦衍出的房费和伙食费。
秦衍要了两个房间，他跟小孩子住在一间，两个师侄住在一间。
“等下松懈热水上来，还有吃食。”
秦衍跟掌柜说了需求，掌柜立马应下。
小僵尸走路是一蹦一跳的，在地上走着时还好，他个子小，蹦蹦跳跳也不快，小小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但一上楼就很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秦衍将小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就这样带着小孩子上去了。
两个师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谁都没有跟师叔提一嘴。
他们管不到师叔，那就一切都按照师叔的心意去好了。
秦衍抱着小孩子进了屋子。
小孩子的屁股坐在了屋子里唯一的凳子上。
它觉得很奇怪，它跟秦衍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偏偏对他就是提不起任何的戒备来。
一看到对方就觉得新胜喜欢，好像他们上辈子就认识。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但它并不讨厌。
甚至它还在心里猜想，会不会秦衍对它也是这样的感觉。
秦衍在屋子里换了衣服，又从自己的报复里拿出了一套小孩子e衣服来。
小僵尸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它的双眼一瞬间发亮。
它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竟然去给它买了衣服。
这种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是它除了被埋葬之前的那套叶家人给的新衣服之外的第一件新衣服，它真的很喜欢。
它在心里忍不住想，如果这是在做梦的话，那么就让这个梦境永远地继续下去吧。
小僵尸的尸体没有那么软，明明是刚下葬没有几天，身体却僵硬地厉害，之所以一路上可以自行活动都给秦衍不断给它揉揉关节密不可分。
小二很快将秦衍需要的热水送了过来，“客官！您要的热水来了！”
热水是两个体型壮硕的有力气的人一起抬上来的，放在屋子里的屏风后面。
秦衍眉眼弯弯：“有劳了。”
秦衍又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了一点赏钱给对方。
那两个人已经离开，小二直接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语气谄媚：“真是破费了。”
小二出了房间，替秦衍关上了门。
秦衍将小孩子的衣服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将手伸进去感受了一下水温，感觉不烫人，这才将小孩子要放到水里。
小僵尸的身体提问低，不能贸然直接放到温水里。
因为就算是温水，也会将小僵尸的皮肤给烫坏，让小僵尸受伤。
“会不会自己洗澡？”
秦衍温声询问。
小僵尸看着秦衍的那双带着温柔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它竟然晃了晃自己小脑袋，在否认自秦衍的话，表达自己不会给自己洗澡。
等它反应回来才发觉自己表达错了意思。
对面的男人没有任何的不快。
给它慢慢洗。
小僵尸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身上都会积攒许多的泥垢。
这些泥垢要搓下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每一次洗澡不像是在享受，反倒是在受刑。
小叶辰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姐姐那么喜欢洗澡。
难道她们不怕疼？
而现在它终于懂了。
原来洗澡是不疼的。
秦衍的动作很轻，细心地给小僵尸揉揉有些僵硬的关节，等小僵尸被温水泡得发软，皮肤松弛下来，这才用上了洗澡的皂角细细地给小僵尸全身都涂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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