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吃辣,简一鸣是吃辣的,而且看起来还是吃得了很辣的那种。
他假装不经意地重新拿起菜牌,简一鸣就问:“怎么了,没吃饱吗?”
“不是,看看下次来吃什么。”符盛蓝看菜牌,顶在上面第一个放大的就是招牌辣酱口味。
“哦哦哦!那我推荐你试试咸蛋黄,这里招牌炸鸡,外面那层面衣加了蛋黄,超级香!”简一鸣也没注意到他背后那桌学生,积极给符盛蓝介绍:“不过那个吃起来好撑,吃完晚饭都吃不下了。”
然后简一鸣又说:“说起下一次,今天合奏好开心,什么时候我们继续一起演奏吧!下次不要弹莫扎特了,换个音乐家吧。”
莫扎特的曲子情绪太跳了,同样是开心,他可以十分钟变化个几十次,像把整个故事都融进了一首曲子里面,有时候中间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乐句,宛如翘起来的呆毛,简一鸣盯着它怎么都梳理不下去,前言后语搭不上。
最后只能跟着一起翘起来。
略略略!
而且他同一时期创作的曲子看多,资料太多,看得费脑子。
不,应该叫废老子。
符盛蓝眼里涌起笑意,“好,可以试试普罗科菲耶夫的曲子。”
“俄国作曲家啊……老肖是不是也有小提琴奏鸣曲?”
符盛蓝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老肖是肖斯塔科维奇。有点好笑,又觉得果然是简一鸣风格的称呼。他回答道:“有的,他曾经为小提琴演奏家奥伊斯特拉赫创作过小提琴奏鸣曲,后来还亲自和他合奏录音,我……嗯,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听。”
他十岁的时候符淼把那张光碟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现在在他巴黎的家里。
符盛蓝现在再回想起来,巴黎也好,柏林也好,都没有过去那种恐惧和窒息了。
上课的时候,简一鸣特意跟卫丛说这件事,卫丛正满琴房找他装糖的筐,听到了也只是说:“你曲子练得过来吗?别忘记你还有校内赛的曲子哦。”
“暑假不是已经练完了吗?”
“谁跟你说那是全部了?老王把总的曲目单发过来了,你这学期要练的曲子可多了。”
“在哪里?”
“放在那边桌子上。”
卫丛找遍了都找不到,办公室找过一次了,琴房也没有,难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回家了吗?
他问简一鸣:“你看到我装糖的筐了吗?”
“看到了。”简一鸣走过去桌子那边拿起这学期的任务单:“今天早上看到阎王王手里拎着……”
然后,师徒两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暴漫脸。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曲子!”
“他怎么把我的糖筐拿走了!”
简一鸣:“你还好意思说,这两个星期你偷吃了不少糖吧?天天糖分超标小心中年发福秃头啊!”
卫丛:“你也好意思,这两周又开始偷懒不练琴了吧?你看你两首协奏曲都弹成什么鬼样了!”
他们吵了一阵,就开始头碰头密谋。
“这样,我给你把糖筐拿回来,我们晚上上少两天课行不行?”
其实卫丛看见那张课表也牙疼,王曦给简一鸣搞了个担任晚自习让他监督,也不知道是惩罚简一鸣还是惩罚他。
最大的可能是老王想要一箭双雕。
所以当初到底为什么让老王把目标定在花赛?
简一鸣的曲库有多深,最清楚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卫丛想穿越回暑假前把装神秘的自己揍一顿。
“还要加上里面的糖!”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像是能从阎王王手里拿到糖的人吗?能摸回个糖筐就不错了!”简一鸣说:“我要是能连糖带筐带回来,还用得着在这练琴吗?”
卫丛肯定地说:“就算你能连糖带筐带回来,你也得在这里练琴。”
简一鸣:“……”
咸鱼累了。
“啧啧啧。”卫丛道:“行了,把筐带回来,我们就按计划走,你提早练完我们就提早下课,下午练完就下午走,不用等晚上了。”
就像每个老师都会跟学生说,早点学完我们就早点下课。事实却是老师备课的时候早就把课时内容排满,不存在提前下课的可能性。
简一鸣也是被老师驴过来的学生,他低头仔细阅读王曦给的曲目单,开始在心里数自己练过的曲子,算完之后:“练好就下课?”
“练好就下课!”卫丛哼了哼:“说得好像我很想给你上课一样。”
简一鸣:“呵。”
卫丛:“呵!”
今天也是咸鱼师徒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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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写得我也想吃炸鸡了呜呜呜
第27章
下课前,卫丛问简一鸣:“你说还要跟符盛蓝练合奏?你们练那么多小提琴奏鸣曲干什么?”
“演出啊。”简一鸣奇怪地反问:“光是两首莫扎特不够时长。”
卫丛眉毛一跳,“演出?去哪里演出?”
“哪里都行吧。”简一鸣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就算是公园也可以。”
荔湖公园那附近就有一家琴行,门口就放着一架钢琴,老板刚好和于女士认识,实在不行简一鸣觉得去借一下琴也可以。反正他又没有一定要在演奏厅演奏,有人能停下来听就很不错了。
有时候卫丛真的很想撬开他这个傻瓜徒弟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讲真,就算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他好像也不会很奇怪呢,因为你看现在,他就已经听见他脑子里海潮的声音了!
“拉着符盛蓝去公园演奏?你怕不是想和他一起登上国际头条,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天才小提琴的沦落——公园乞讨的罗贝尔和他的同伴’你看怎么样?”
“怎么我就只剩下‘他的同伴’这点牌面了!”简一鸣再次抓错重点。
卫丛想弹他脑门了,不过这重点也错有错着。
“你谁啊你,”他很不客气地对狗崽子指指点点,“拿过四大国际钢琴比赛的名次吗?参加过几次国际比赛?开过几场演奏会?上过世界有名的演奏厅吗?开过千人场演奏会吗?和什么乐团合作过啊?”
“什么都没有,笨蛋一鸣。”卫丛怜爱地撸了撸他那头毛,“给你按上‘他的同伴’四个字,都是看在符盛蓝的面子上了。”
不管多有天赋多有潜力,没有把那些潜在的东西兑换出来之前,那些只是“可能的未来”而已。人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成功的那个未来也只是这些可能中的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更大的可能是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大人,平平无奇的钢琴教师。
人们总说小孩子交朋友不应该看身份差异,可现实却是,身份差异造成的生活环境不同、爱好不同、关注不同,让双方难以达成交朋友的条件,就像和玛丽王后讨论面包,和贫民讨论蛋糕一样*。
对于符盛蓝和简一鸣来说也是这样的。
最明显的一件事就是,符盛蓝肯定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花国,如果简一鸣真的只打算留在国内当钢琴老师,那么他们唯一的交际就只会在今年而已。
“光是现在的你想跟符盛蓝做永远的朋友可远远不够。”
简一鸣沉默了。
他想到了符盛蓝那双绿眼睛,想到他的小提琴,想到他的小腹黑,想到了他平时努力学习的样子,还有费尽心思给他补习,用心良苦为他翻译的论文和资料……
尔后,他问道:“那要怎么办,老师?”
卫太公再次钓到了鱼,这条鱼还有点咸,不过问题不大,不怕人有要求,最怕人无欲无求。
“首先把校内赛作为跳板,借此机会去参加花赛吧,一鸣。”
“花国国际钢琴音乐比赛,虽然才第五届,影响力不比国际四大钢琴赛,但是花国筹办这个比赛是冲着往权威国际大型赛事去办的,这一届把国际有名的评委都请了个遍,把这个就在家门口举办的比赛作为新人迈进国际赛场的入场券,你不觉得很合适吗?”
简一鸣愣了愣,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别以为我不怎么关注音乐圈就不知道比赛,花赛打的名头是‘曲库量大、难度高’的比赛,现在才开始准备来得及吗?”
卫丛耸耸肩:“事在人为嘛。”
“而且要提难度,有什么比赛会比奥赛还难?已经连续三届奥赛没有冠军了,奥赛组委会简直指着所有人的脸说‘我不是说你们中的谁是辣鸡,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都是辣鸡’的意思了。”
简一鸣黑线:“我记得阎王王也是他们组委会成员吧?”
卫丛嘿嘿笑:“是啊,他还是花国人在奥赛的纪录保持者呢,历史最好成绩——第三名。”
“顺带一提,你的老师我呢,四大国际钢琴赛之二,美国伊莎贝拉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也是我国纪录保持者,第一个捧杯的人。”
“那个顺带一提就不用提了!”
卫丛对着他的弟子居高临下地笑问:“所以,练琴吗,少年?”
简一鸣一脸痛苦地回答:“练!”
然后卫丛递给他一叠琴谱就走了。
嘿,都下课了,他不走还干嘛。简一鸣要练琴就自己练,难道还要他在旁边陪练吗?开什么玩笑。
卫丛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简一鸣上晚上的课陪练,卫大校长连班都不想上,怎么可能会给小孩子做陪练?
他施施然转道去王曦的琴房。
要说临音附中最能让王曦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符滨河花了大价钱,通过卫丛各种人脉关系建起来的聆音楼了,所以在王曦就要去开巡演之前,他肯定会留在琴房把要上台的曲子再吹毛求疵地练两天再走。
他不敲门就溜进了王曦的琴房,王曦也没理他,依旧沉默而认真地继续他的曲子,等他弹完了才冷声问他:“又怎么了?”
“放心吧,好消息。”
王曦一脸怀疑:“什么好消息?”
“一鸣接下来会自己练琴了,你把课表调正常的就行了。”所以我的糖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王曦沉默,卫丛继续加把劲:“别看一鸣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可是个狼灭。”所以我的糖还给我吧!
王曦想起几年前简一鸣参加花国少儿音乐比赛的样子,和现在的咸鱼样天差地别。可再放他一个人练习,他又觉得不放心。
他们本来时间就很紧张,简一鸣起步晚了,底子又不够厚,效率还提不上来,那就还参加个屁比赛,直接回家得了。
卫丛这个正牌老师比他要安心多了。“别领着老师的工资操老妈子的心了,一鸣他是十六岁不是六岁了,你还能监督他练琴到什么时候?再说,他之前摆烂,不过是因为没有动力。”
“他弹琴的动力不在他自己身上。”这也是王曦非常担心的点。
曾经也出现过这种杰出的演奏家,为了爱人弹琴,结果爱人死后就再也无法面对钢琴。
“不是坏事啊。”卫丛对此没有王曦那样在意,“这次我们都要感谢符老头和他外孙呢。”
不过一鸣是不是对罗贝尔太在意了,居然会为了和他做朋友就重新奋斗努力?
卫丛很快就想起他和符盛蓝之前的合奏,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发现如果是自己的话,为了这么一个小提琴搞不好真的会很努力。
朋友易寻搭档难求啊。
王曦睨了他一眼,卫丛满不在乎,“要不是符盛蓝督促着小咸鱼学习练琴,他哪来那么好的莫扎特。说起来我都没发现一鸣居然会和莫扎特相关性那么好,那个声音简直了,我之前可从来没有期待过他能弹出那样的声音来的。”
王曦喷他:“你还好意思说!”
要是只是学生,没办法掌控学生所有的情况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一个老师时间就这么多,要面对多个学生,还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可卫丛那样子是奔着把简一鸣收成关门弟子去的……
等等。
等等、等等。
王曦眉头拧起来:“你是把一鸣当成弟子的吧?”
“啊咧?”卫丛顿了顿,脑子往一百八十迈运转。
别人是把简一鸣当成卫丛的弟子,卫丛也这么觉得,可实际上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当年的卫丛:如果我说把小咸鱼当成学生=今年会被摁头多收几个人。
其他人能有简一鸣可爱有趣吗?
今天的卫丛:大概是,弟子吧?
而且……
卫丛发现自己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他以前别说弟子了,连学生都没有收过,回国会当校长也是阴差阳错,当了校长之后,也只收下了简一鸣一个而已。
他最开始遇到简一鸣的时候,还是他初中的时候。虽然那小子在一众选手当中弹得好,但对于在国外见识过各种各样神童的卫丛来说,也只是普通档次的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简一鸣决赛的时候,发烧烧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样子了,可眼神却很锐利,像只用尽全力撕咬猎物的狼,一下子击中了卫丛的心。
然后他得知那小子是个没在音乐学校的野路子,而且还有准备收拾去体育学院的意思,出于……现在的卫丛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态,反正他直接敲上了简一鸣家的门,和他爷爷对上了线。
如今回头再想,卫丛觉得他被简老爷子驴了。
我怎么就答应了亲自带简一鸣呢?还是签订了那种不能体罚、不能强迫、不能诱惑的不平等霸王条款。
感觉是亏大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狗狗简也真的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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