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作曲家?”
“莫扎特。”
“他最不擅长的作曲家?”
“莫扎特。”
“他喜欢的人?”
“……我。”
卫丛眉头一跳,接着问道:“那你呢?”
简一鸣张了张嘴。
“他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吗?”
简一鸣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一鸣。”卫丛则是那个经验老道丰富的猎人,他能预判对方的所有逃跑路线,并在适当的时候放下手里的猎-木-仓,降低对方的警惕性,防止他狗急跳墙。卫丛语气温柔舒缓地说:“一鸣,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培养和经营的,单方面的付出不会有好的结果。你想要成为别人无可替代的存在,首先就不能退缩。”
“如果,”简一鸣没有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他喉咙有点发紧:“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好呢?”
“可是一鸣,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吗?”卫丛说:“小符已经给出自己的答案了,你却先要求看到未来的结果才肯努力吗?”
简一鸣无言以对,陷入深深的愧疚当中。
很快,他智商重回高地,发出疑问:“为什么你会知道盛蓝告诉我了?”
“咳咳。”卫丛当时正在喝水,接着呛水咳嗽的一点时间大脑疯狂运转,敷衍道:“猜到了。本来就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是吗?”简一鸣半信半疑。
“不信你去问姚浩,他肯定知道!”
勉强算是说服了简一鸣,卫丛赶紧把老王亲自修订的课程表和练习安排给简一鸣看,简一鸣看见密密麻麻的字,眼都晕了,换成平时,绝对就是“不了,放弃,告辞”三连咸鱼答复,今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下来,还稍微有了点上进心:“这样来得及吗?”
“只要跟着练,你一定可以的!”卫丛给他打鸡血。
凭心而论,简一鸣的天赋在卫丛见过的孩子里都是顶尖的那一批,先天的身体硬件素质、听觉、反应速度、敏感度,后天出生在艺术家庭培养起来的感知力、感染力、艺术触觉,要不是他琴童时代没往专业方向培养,专业知识差太多了,现在也不会跟国际那批人差那么多。
不过幸好,这些是可以弥补的。
花国琴童其他不好说,这方面很有一套,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知识填鸭大法!
卫丛打从心底感谢简一鸣记忆力还挺好的。
简一鸣直接搬进了卫丛家里开始他长达六个月的小黑屋生活。
简章回到家里的时候只觉得天崩地裂,他的儿子呢?那辣——么大,辣——么可爱的儿子呢?
于梅抱臂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所有孩子都会在家里待到老吧?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了,能回家的时间就进入了倒计时,再也不是那个会一直在家里等爸妈回家的小孩了。”
“他会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庭,能分给父母的时间会逐渐变少。”
简章抿紧了唇。
于女士头疼地想,她这个大儿子,自从儿媳妇不在之后,真的越活越回去。
简绍站旁边,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啊哥,以后我们两搭伙过日子呗。”
于女士斜了他一眼。
能在娱乐圈混得开,证明简绍是个心眼跟海绵似的人,就是心眼过多头,又有父母兄嫂在前,这家伙是个相信爱情,但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人,至今未婚,并且也不打算结婚。
于女士虽然本身拥有幸福的婚姻,但她也没有非要两个儿子结婚生小孩的意思,婚姻这个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能过好自己这一生已经不容易了,比起完成结婚这件事,遇到对的人更重要。
两个儿子已经没救,于女士更希望孙子能获得幸福。
……
一个比赛大概需要练多少曲子?
以奥赛来说,分成五轮的奥赛,除去审核的第一轮三十分钟演奏视频,有四次正式上台的机会,第一轮三十分钟,第二轮四十分钟,半决赛五十分钟,决赛是协奏曲,如果有幸晋级决赛的话,满打满算大概会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在台上,以正常九十分钟的个人独奏会算,大概就是两次独奏会的时长。
但为了这一百八十分钟,台下要准备的功夫是几十几百个一百八十分钟。
以简一鸣的进度来说,六个月的准备时间简直就是生死时速,不过把花赛的准备时间也算进去,就不算少了。
王曦都做好了不行他也得搬进去跟卫丛他们住五个月的准备,结果发现他料想中有些相当困难的技术练习,卫丛很早以前依旧拆分给简一鸣练习,还有一些,是简一鸣无意识练了,或者符盛蓝有意无意让他练过。
所以说你们是不是早有预谋?
“总之,”卫丛对着老王摆出一张无辜脸。“有时间多出来的总是好事。”
王曦泼他一脸冷水:“哪里会有时间多出来的时候?”
第86章
如果把一切都按照资源分类,那么其中对人类说最宝贵的一项资源恐怕就是时间,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解决的,但同时最稀缺的资源也是时间。
放在简一鸣身上,他就是要把这六个月过成六年一样的时间,每个小时都要精打细算着用,堪比军训。
每天五点钟起床,跑步去家里接顺利出来溜半个小时放下它再跑回去,六点前到家,洗个战斗澡再练一个多小时的琴,到七点四十五分再去学校上课。
有不少同学也不跟六月的高考,走二月提前考,学校就把他们都集中起来,在阶梯课室上自习,科任老师轮流坐在讲台上,有问题的可以上去问。
自习到十二点算放学,简一鸣随着人流走出去,在门口等到了胡小天。
有的人压力大辛苦起来就瘦,胡小天则刚好相反,他高三压力一大,家里就给进补,吃得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胖。之前还是个小球,可爱圆润,现在已经有点像头猪,白里透红,看着做烤乳猪正好。
“你这也胖太多了……”
胡小天从教学楼走到饭堂这段路都能走出个气喘,他自己也愁:“一不小心就吃太多了,还没过年呢,过年恐怕更胖。”
“你还知道过年,小心胖过头了,手指都张不开。”
胡小天看看自己的手,惊觉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你说我现在减肥还来得及吗?”
“加油!”
然后到了打饭的时候,小胖子还是打了满满一盘子的菜,装都快要装不下了。
简一鸣吐槽:“减肥?”
胡小天:“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我都高三了,吃多一点怎么了?下午那么长,不吃要饿死我了。”
简一鸣真像给他拍个短视频,名字就叫做《饭堂内外》,没见到吃的之前信誓旦旦,见到了吃的马上管不住嘴。
他们胡聊吃过午饭,简一鸣就掐着时间去睡午觉,他只有半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无比珍贵。
中午一点开始练琴,两个小时自主练习,剩下的时间王曦和卫丛会轮流来指导。
练到六点,半个小时晚饭,接着一个小时晚自习,然后七点半点练琴练到十一点睡觉。
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争分夺秒。
整整一个月,简一鸣只有每周日给自己放两个小时的假,或者出去打一场排球,或者蹲在家里和顺利玩,然后把符盛蓝的两张CD从头听到尾,再动力满满地练琴。
首先喊不行的不是简一鸣,而是卫丛。
卫丛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是夜猫子,回来之后还是夜猫子,美国过花国时间,花国过美国时间,现在因为简一鸣这个高三狗住到他家,卫丛的休息时间也不得不跟着他调整过来。
王曦毫无同情心:“你早该调整过来了。”
“我快不行了。”卫丛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在倒时差。
“你确实不太行。”
卫丛自己又支棱了起来:“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王曦眼神都没施舍他一个,卫丛再次趴下去,“可是我真的不行了,因为这个,现在老卫都开始给我送文件了!”
他口中的老卫就是卫管家,卫管家严格来说管的不只是卫丛的家,还包括卫丛名下的资产物业公司之类的东西,如果把卫丛比喻成皇帝,卫管家就是他的宰相。
“那不正好,你早就该管管了。”王曦对此毫无同情之心:“小咸鱼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
“这就是很不科学的地方!他居然坚持了一个月没有抱怨!”卫丛大呼:“我都准备好了如果他中途放弃,我要用什么萝卜继续吊着他了。”
根据卫丛和他的相处经验看,简一鸣实在不是个持久的孩子,不能说他三分钟热度,没有自控力,曾经的体育生说没有自控力都是搞笑的,只是他什么都很少有态度坚持的时候。
“所以你准备了几根胡萝卜?”
卫丛摸出了四个信封,差不多一个星期会收到一个的样子。
王曦:“……”虽然自己姓王,可棒打鸳鸯的活却是卫丛干的。
卫丛纠结地说:“我也没想到哇,我以为他们总会通通电话、打打视频,都二十一世纪了,谁知道符盛蓝会选择最原始的写信。”
王曦拿了一封信看,信封上面是少见的花体英文,写得漂亮又流畅。
他想起有一天练琴的时候,简一鸣问他,“怎么才可以成为别人心里特别的人?”
当时王曦在翻乐谱,“首先需要你足够特别。”特别的能力、特别的技能……所有的这些综合成为一个特别的人。
他不告诉卫丛这些,只是提醒他:“这信封上可是有日期的。”快递上的简一鸣不一定看得见,但信封上写着,信件说不定还有落款日期。
卫丛想了想,很快想到了理由:“没事,告诉他邮件延误了就行。”小笨狗很容易骗的。
王曦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道:“盛蓝那边说不定还等着他回信,万一……”万一狗崽子失恋了,呵呵。
卫丛:“……”
“我先给老符打个电话。”
王曦终于打发走了这个烦人精,低头开始给简一鸣修改练习计划。他几乎每周都要改一遍,到现在都一个月了,简一鸣那个因为态度转变而突飞猛进的学习进度,以及其他人偷偷给他灌的水终于排干净,让王曦摸到了他真实情况和学习能力。
一个月而已,肉眼可见的进步。
大量长期的练习,小简同学终于习惯了六十分钟的演奏时长,不会中途萎了,像架飞机飞到中途没油,飘飘忽忽总让人担心它中途坠机,但是超过六十分钟没有中途休息,他就又开始断油了。
其他的指法、演奏技巧那些,对简一鸣来说都在可以掌握的范围内。
没办法,那家伙确实手先天长得好,别人费劲巴拉的掰过来,他轻易就能做到,手指灵活度惊人,就是有时候弹那些没那么顺手的作曲家,人就扭得不行。
俗话说得好,有些人死了,他就想把其他人都搞死,比如舒曼,比如舒伯特,他们都不是专业练琴出身的作曲家,有时候写的曲子就像外行指导内行,十根手指怎么拗都不顺,简一鸣练这两个人的作品练到最后都开始骂骂咧咧,“姓舒的都没有好东西!”
王曦懒得吐槽这个学渣文盲。“快点练,这里手腕用点巧劲,注意不要硬拗,容易把手腕扭伤了。”
如果说刚开始是惊喜,后来变成惊吓,现在他已经很镇定能根据他的情况修改了。
要是简一鸣能一直保持这种态度的话,说不定能摸一摸领奖台。
奥赛的领奖台啊……
想当年王曦第四名,与领奖台失之交臂,当年年轻气盛,站在台下犟着不肯哭出来,卫丛千里迢迢跑过来听他现场,当时就站在他旁边。
王曦不知道这个伊赛出来的冠军,为什么会执着奥赛,或许还不只是克劳德的原因。
……
卫丛打完电话之后拿着手机翻新闻,古典音乐圈前一阵子因为帕格尼尼大赛,选手们都沾上了国际新闻的吊车尾,符盛蓝一举夺冠之后,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少年立刻上了头条,连带他家里的事都被重新翻出来。
卫丛以为康奈尔那家伙会顺势作妖的时候,所有一切又风平浪静了。
暗涌全部被摁在了海面之下。
这熟悉的处理手段,这熟悉的作风。
卫丛确定康奈尔是准备顺势作妖了,只是这妖精还没有起飞,就被老佛爷摁下了地,老佛爷的肩膀上还坐着一个符盛蓝那种。
新闻翻下去,就看到了奥赛的预热,今年的奥赛的观众显然有点兴奋,早早就开始自发放出新闻造势,卫丛继续翻下去看评论,看看今年奥赛为什么兴奋得那么早。
好家伙,原来是今年亚当·比才参赛,带上他的名字,法国人能分分钟冲出宇宙。
亚当·比才,听姓氏就能想起那位早逝的法国天才乔治·比才,他创作的《卡门》是现今世界上演率最高的歌剧。比才之于法国,就像门德尔松之于德国,莫扎特、舒伯特之于奥地利,早逝的天才自带让人惋惜的光环,并且爱屋及乌投射到相似的人身上。
更别说亚当·比才确实是出生于乔治·比才的那个比才家族,同宗同族的后代,并且早早的显露出了他的音乐天赋,在神童如流星的音乐圈里,亚当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的乐迷们失望,早就拥有了自己的乐迷团,有演奏会,也有过几个二级比赛三级比赛的冠军,现在成年的亚当就差王冠上的那颗璀璨的宝石——一个分量足够的比赛冠军,来祝贺他的登基出道。
奥赛当下显得如此适合,他的粉丝已经开始在底下狂欢了
光是看到这里,卫丛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奥赛这一届的地域党派之争有多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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