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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姜绕别扭地用手撑住蒋云英的双肩，上半身拉开距离。
蓦地，蒋云英脚下一晃，姜绕下意识往前一趴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附在他身上。
姜绕：“……”
“老实点。”
低沉的声音在姜绕耳边响起，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不再挣扎。
到楼下时，只剩玄关的壁灯还开着。
蒋云英把车钥匙揣进兜里，分出一只手开门。
蒋安年在他十八岁时送给他一辆车，他没多久便考下了驾照。
姜绕没看到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关于在路上的记忆并不多，只记得疼着疼着就到医院了。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说是情绪引起的神经性胃痛。
这个病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注意平时不要出现过激情绪，生气、焦虑都有可能诱发。
不过等情绪稳定或消退之后就能缓解症状。
“都说了没什么。”姜绕表情恹恹的，手上挂着点滴。
蒋云英瞥他：“再严重一点就是昏迷休克，你确定没事？”
姜绕没说话，静静闭目养神。
他的病由来已久，他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依稀记得上一次胃疼也是和丁文芋吵了一架，他本来不想跟她争执，可丁文芋的态度实在令人恼火。
点滴挂得慢，滴了半天才下去一半，并且还有一瓶，估计等挂完就差不多后半夜了。
姜绕看着坐在他不远处刷手机的蒋云英，“你不回去？”
蒋云英睨他一眼：“大半夜把你带出来不带回去，我爸即使睡了也得爬起来把我赶出家门。”
姜绕：“……叔叔醒了吗？”
他的脸色此时好多了，嘴唇渐渐恢复了血色。
蒋云英意有所指：“醒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姜绕：“哦。”
蒋父一向和蔼热心，哪怕工作忙，他也要抽时间关心姜绕母子俩的生活。
和眼前这人恶劣的性格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绕审视的目光落在蒋云英身上。
不过今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蒋云英会送他来医院，这人有这么好心？
刚开始搬来蒋家时，俩人天天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后来觉得太幼稚，索性把对方当空气无视。
效果还不错，至少让姜绕感觉世界清净了。
蒋云英却越憋越不爽，只得每天在外乱晃四处发泄精力，力图眼不见心不烦。
可今天见到姜绕的次数严重超标。
甚至大晚上送胃疼的他来医院。
蒋云英知道以他和姜绕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应该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当他捕捉到姜绕眼里虚张声势的攻击性以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时，他迟疑了。
万一人真死在他家了怎么办？
“你到底在看什么？”蒋云英寻到那缕目光堵回去，眸色幽深。
这人已经光明正大看他五六分钟了。
姜绕不退让，正面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问道：“我的图呢？”
蒋云英好整以暇地看他：“很重要？”
姜绕无语片刻：“……那是我的东西。”
“我又没说不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蒋云英盯着他蹙起的眉，淡淡道：“具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回来再收。”
姜绕提防：“不能太过分。”
蒋云英不置可否：“你答不答应？”
姜绕思考片刻“嗯”了一声。
其实蒋云英的本性不坏，从他没有见死不救这一点也能看出来。
学霸的品性挺好的。
而且那张图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
翌日一大早，姜绕准时出门上学，面上难掩倦色。
昨晚回到家快凌晨两点，他赶着上早自习，总共才睡了四个多小时。
还好睡觉前蒋云英把那张图纸拿给了他，虽然又提醒他一遍还有个没兑现的条件。
按蒋云英的性格来说，太过分的要求倒不至于，最多打他一顿，或者让他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不过这样正合他的意。
丁文芋好似听进去了昨晚他说的话，司机没再出现。
回到学校，刚好卡着时间进教室。
班级里课代表们又在吆喝着交各科作业试卷。
姜绕昨晚没时间写，只能坐下后开始补。
“你今天脸色不好啊，”乔晓亚帮他抄试卷答案，“昨晚熬夜干什么去了？”
姜绕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溢出泪花，他眨眨眼，水迹沾到睫毛根部，他伸手拂去，随口道：“有点事耽误了时间。”
“今天上午有数学，你可小心点睡，小心她把你赶出去罚站。”
数学老师一向严厉，不过只要隐藏得好，她什么都看不见。
上次姜绕就看到附近有男生用手支着头闭上了眼睛，老师没抓到他。
那姿势很好模仿，等他困了也支着脑袋睡，总不能倒霉被抓吧？
“我努力。”
姜绕笔下不停，赶紧写完最后一点交给在他身边站着的课代表，课代表抱着作业就往办公室方向跑。
上午第二节课。
“姜绕！”
姜绕猝然惊醒。
身旁困得栽头的乔晓亚也猛地睁开眼睛。
数学老师敲敲黑板，黑着脸指着窗外：“既然你这么困，那就出去站会醒醒神。”
班级里一片寂静，乔晓亚不安地抬头看他。
俩人对视。
姜绕揉揉太阳穴，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张嘴可真是……
“对不起，老师，我这就走。”
他站起身拿着书从后门出去。
第5章 要求不高，剪个头发吧
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响起，姜绕背倚墙壁，望着远处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出神。
期中考试之后就是运动会了。
这种活动向来和他没什么关系，在下面当啦啦队加个油，写两张广播稿，搬个板凳，再打扫打扫卫生，对他来说运动会就算是过去了。
再往后……好像数竞决赛就要开始了？
“怎么这道题很难吗？都答不出来？”
数学老师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她在讲期中考试的试卷，有一道大题全军覆没。
班里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长叹一口气：“你们啊……”
“不觉得这个题型似曾相识？都拿出来我给你们印的那份模拟题，看看最后那道题，是不是一模一样？”
听到底下同学恍然大悟的声音，数学老师推推眼镜腿，说：“我给你们出的这道题，只有一个人做出来过——蒋云英，你们知道吧？”
姜绕垂下头静静听着。
同学们：“知道。”
“高三的大学霸。”
“天才！”
……
数学老师示意大家安静，“我是高二带的他，有次出模拟卷时，我临时往里面掺了几道竞赛题。你们也知道咱们学校虽然老牌，但竞赛实力不强。
“那套题确实筛出了不少数竞苗子，却只有蒋云英把题全部做出来了。”
“他进入竞赛班后，不管什么题，到他手里，他都能给出完美答案。”
“你们都以为他是天才，因为天赋高才那么优秀。”
她语气凝重：“可你们没看到过他写完摞起来的试卷有多高，不知道他为了一道题能用完一本草稿纸。比赛那几天，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刷题型、总结。”
“连蒋云英那种人都那么努力，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松懈？我今天讲的这些题，你们有谁听完了记心里去的……”
蒋云英是高干子弟，且三年来一直包揽年级第一，是公认的学霸。
他高二下学期的五月才参加数竞初赛，九月份的复赛以满分成绩夺得省一等奖。
一个月后将以省队队员的身份参加决赛。
如果他进入了国家队，将会直接保送名校，并且代表国家出战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是普通人望之遥不可及的程度。
任何人看到这份履历都会赞叹一句“天之骄子”。
姜绕兀自出神。
下课后姜绕被数学老师提到办公室里教育，期间又拿蒋云英的例子来敲打他。
“上课睡觉，晚上干什么去了？”
数学老师严肃道：“蒋云英都爬到山顶了还在努力，你连半山腰都没到凭什么不努力？”
姜绕没有反驳，额前的刘海扫过细长的眼睫，挡住眸子里繁复的情绪。
其实他对学习一直很上心，即便是在兼职的地方，他也会拿上本单词书翻看。
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虽然有些吃力，但他依旧能完成。课下做自己买的辅导书，不会的题会去问同学、去网上搜解题方法，直到解出来为止。他做了知识点汇总本，做了错题本，甚至做了题型总结本。
但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学习了，又没学习。
努力了，又没努力。
快上课了，老师终于放他回去，姜绕出门时听到身后老师们的对话。
“没想到蒋云英还挺好学，他高一的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试卷好好写步骤，没想到他私下这么努力啊。”
姜绕听到数学老师“嗐”了一声。
“我编来激励这群小崽子呢。”
陷入自弃情绪的姜绕：“？”
他脚步微顿。
只听数学老师感叹道：“我教书那么多年只见过这一个天才，他是真的老天爷给饭吃，数学天赋太高了。还好我把他劝进了竞赛班，不然就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这颗好苗子就被他自己给埋没了。”
姜绕：“……”
果然，学习这件事光靠努力没有用，还是要靠天赋。
姜绕自我剖析一番，他画画技术还不错，从高一开始便想走美术艺考。只是以前贼心不死，总想冲一冲文化课，万一奇迹在他身上出现呢。
然而现在他终于放弃这件事，还是决定踏踏实实走最稳的一条路。
奇迹向来不属于平凡的人，尤其是他。
放下心里的担子，姜然满身轻快地回到班级，却得知一个于他而言的坏消息——周五下午要开家长会。
市一中的老师一直都是通知到每位家长。
高一的家长会上，姜绕不想让丁文芋来，没告诉她。
可丁文芋却接了老师的电话来了，明明那时她还没嫁给蒋安年，却以他的夫人自诩，在姜绕班上挣尽了面子和恭维。
姜绕蹙眉：“能请假么？”
乔晓亚摇摇头：“班主任说除非家里没一个大人，否则一个都不能缺。”
姜绕：“……”
虽然昨天跟丁文芋吵了一架，她不敢搞什么小动作，可这消息要让丁文芋知道了，哪怕把校门关了，她也得跳墙进来参加家长会。
由于想不出解决办法，接下来的时间里，姜绕的情绪持续低沉。
晚上兼职时，店长恰好过来巡视，见姜绕没打理头发，只卡了顶帽子，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皮筋和小镜子递过去。
“把刘海扎上去。”
姜绕无声拒绝：“……我看得见。”
店长示意他看看店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全靠你的脸吸引人呢，藏起来干什么？”
姜绕无法，只得扛起生意不好这口锅，老老实实把刘海向后扎起来，他刚想扣上帽子，却被店长夺过去，倒扣在他头上。
店长说：“脸，把脸露出来！”
姜绕无奈：“根本就没人来。”
“没人来就把你开除，白吃饭么这不是。”
店长边说话边端详着他，平时鲜少见他露全脸，猛地一露竟让她的店也乍眼起来。说实话，这么张漂亮的脸出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100%，可惜姜绕低调得很，连刘海都不肯剪剪。
不一会儿，一行人推门而入。
店长知道马上就忙起来，于是起身离开。
“买完就散了啊，我得给我女朋友送奶茶去……”
这个声音极为耳熟，像是之前在台球厅买奶茶的男生。
姜绕扭头一看，果然是他。
可蒋云英不是他朋友么？既然他在，那蒋云英……
姜绕在那群人里多看了两眼，猝不及防与一双黝黑的眸子对视。
……果然也在。
现在手机点单很方便，那群男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看菜单，唯独蒋云英跑到点单台前。
姜绕：“……有什么需要。”
蒋云英把玩着手机，目光不离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要开家长会了？”
姜绕放在机器上准备点单的手停住，“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让你妈去学校。”
姜绕的眼神变得危险，“嗯，然后呢。”
蒋云英食指敲着桌面：“我会让她去不了家长会。”
听他的意思还有其他要求，姜绕眯眯眼睛：“你想要什么？”
“要求不高。”
蒋云英顿了顿，声音不大不小——
“剪个头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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