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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乌云遮日，更像是为调动人类畏惧之心的日蚀。
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足以吞噬一切色彩。
随云大张着嘴，瞳孔涣散，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景同的背影。
少年身上，于这一刻充满了难以忽视的异灵气息。
那黑暗，仿佛是世间一切罪孽的具现化。原本异灵身上存在的各种颜色，也在这厚重的黑色之下，被吞噬一空。
危险与罪孽并存，贺景同的力量仿佛凝成实质，化作肉眼可见的气场，袭击向那三十只异灵。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
随云没有想到这样的画面，更多的人也同样未曾想到。
于人类的视角之中，此刻的贺景同比先前随云伪装出来的拟似异灵，更像是异灵。
或者说，他本身就已经是异灵……
“你在干什么！”随云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与随云一样关注贺景同的人很多，毕竟是同龄人，而且还是那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足够强大，甚至只能仰望的同龄人。
贺景同利用预言拯救他人，最终却遭受异灵化实验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恰好，随云就是其中一个。
她在见到贺景同之前，不止一次考虑过灵魂异化带来的影响，可当见到他以后，随云不知不觉中就忘却了那份担忧。
他看起来太好了。
精神清醒，身体康健。对话时无处不在的体贴，相处时也能时刻感受到的轻松。
如此种种，谁会相信，贺景同是一个灵魂已经有三分之一都变成了异灵的人呢？
那种无边的威慑气息，让指引NPC不由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瞳孔深处也布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同等级别的随云，则是顶着压力向前迈步。
她想要拉住贺景同的手腕，将他从教室里拉出来时，却又在同一时间，清楚而又明确地感受到了，教室内三十只异灵的全部等级。
就像是，那些异灵在主动将自己的力量强度向外吐露。
C-，C级，C+，B-，B级……
一个又一个，全部都清晰可见。
如同这些异灵，在主动向上禀告自身实力。
随云愣住了，只一瞬过后，她就快速迈步走进教室，捉住贺景同的手腕，将其用力地甩向教室外的走道。
明明只是一个根本不足以让她感到疲累的举动，却让随云满头大汗。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随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僵硬卡顿的滋味。
就像是自行车的链条缺了润滑油，也如同于5G网络时代，仍然用着2G网络。
随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因他甩动的力气过大，导致后背栽向走廊防护栏的贺景同，她大声说道：“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这样的问题，在外头观看一切的贺景同的两个队友，也在思考。
“发生了什么？”祁学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瞬间，仿佛遮蔽了直播画面的黑色。
简紫芮看得要比他清楚一些，却也是用力地锁紧了眉毛。
“刚才贺景同应该是想要动用灵魂力量，在教室内上空制造出一个不会触碰到那些异灵，却又能让异灵们感受到压迫和死亡危机的力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属于贺景同的，世上只此唯一的白色灵魂力量，变成了纯黑。
如墨，也如深渊。
隔着画面的看到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被原初之罪凝视的滋味。
荒诞与恐怖并行，直播的弹幕也于转眼之间炸开了花。
【怎么回事？灵师官网上不是说，灵师力量的颜色跟彩虹一样吗？黑色是什么？】
【看起来也太可怕了……我本来在公司茶水间接水，结果只是顺着手机看到这幅画面，就导致直接没拿稳杯子……】
【好可怕！】
【唯物主义世界观不久之前刚被震碎，这种不同于灵师官网给出的力量颜色，是不是也预示着什么？】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灵师，也是会异灵化的。】
【楼上细说一下，嗯？嗯！还想给你点个关注呢私聊呢，楼上怎么没了？】
……
贺景同在这不被他察觉的混乱中，回答了随云的问题。
说辞与简紫芮说出的推论，别无二致。
他告诉随云：“就像是你从拟拟异灵变成灵师，给异灵们制造惊吓，让它们同时发作，想攻击你，最终却表现出自身的罪孽倾向一样……”
“我也只是想要小小的吓唬一下异灵。”少年嘴角轻轻勾起，态度和目光都是始终如一的平和。
他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还向坐在地上的指引NPC伸出了手：“怎么摔倒了，需要我拉你一下吗？”
那人连忙摆手，嘴唇轻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随云皱紧了眉头：“你知道你刚才动用的力量是怎么回事吗？”
“你指什么？”贺景同手一抬，掌心便出现了一颗纯白色的雷电球。
随云脑海中灵光一闪，紧急追问：“所以你刚才动用的就是你现在掌心的这种力量吗？”
“难道不是吗？”贺景同看起来要比随云困惑得多。
随云唇色惨白，脑海中仿佛被惊雷强行劈开了那混沌模糊的意识。可来自雷电的袭击，却又让她难以继续思考，只留一片空白。
“你刚才在想什么？”随云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唇，终于拉回了思绪。
“只是在想，‘N’组织的成员，是否也具备一些，可以用于震慑，乃至于恐吓异灵的道具。”贺景同态度不变的说道。
“毕竟作为普通人的他们，去调查异灵的实力，实在太过凶险。”
“你不知道，还是没察觉，还是刚才压根不具备意识……？”随云不自觉地开启了头脑风暴。
“不，你不是不知道。”随云迅速想通，眉宇间一片阴霾，“你只是把那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随云选择与贺景同合作，就在于少年人那独特的认知能力。
可如果这份认知中，因为灵魂逐渐异化，而难以正确……
那又该怎么做呢？
随云这句评语，让同样观看着直播的下水道者，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异灵苏青看着异灵傅泽荀那扭曲的笑容，嫌恶地说道：“高兴于贺景同更靠近你想要的目标之前，你至少也要想想，怎么解决贺晚靳。”
异灵苏青用力地坐在了地下实验室的一张椅子上，椅子腿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不远处，从天花板延伸出支架，稳稳挂住的小电视上，正兢兢业业地播放的直播画面。
“一个不能杀人的异灵，一个只要杀了人就直接死去的异灵，就算是传说，又怎么样？”
“当然，你也可以说，只要贺景同变成传说，贺晚靳所定下的制约，很有可能会因为等级的差异，而变得无效……但你敢赌吗？”
异灵傅泽荀开心了，异灵苏青就不开心了。
自己不开心了，也要想办法让异灵傅泽荀不开心。
这接连不断的话，也果真让异灵傅泽荀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瞳孔中闪过非人的猩红，足以磨灭理智的嫉妒浮向心头，如同腐烂橘子般的橙色，顺着指尖流出，不过眨眼之际，就勒住了异灵苏青的脖子。
后者的嘲讽之言，即便在自身被控制的情况下，也依然没有停下：“不去行动，整日躲在下水道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窥贺景同的异化度……”
“傅泽荀，你真没用啊。”
话音落下，异灵苏青颈部的皮肤组织和颈骨同时被搅碎。
异灵傅泽荀瞳孔中的红色淡去，他看着头身分离的异灵苏青，语气淡淡：“你最好别让我的理智彻底被嫉妒吞噬，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真的不会杀掉你。”
异灵苏青砸落在地的头颅，滚了好几圈，最终撞到墙壁后停下。
那张脸面对着墙，听见异灵傅泽荀的话时，嘴角裂出了一个贴近耳根的狂肆笑容。
……
三十只异灵教室外。
随云说完那句话后，再没说过一句与之相关的话。
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带着贺景同一起去了多媒体教室，用最快的时间在电脑上打出完整且详细的调查报告。
【12月1日，普通科三十位学生应邀参加老师婚礼，于当日下午时分登上了x海游轮。后因遭遇极端恶劣天气及海洋漩涡的双重影响，最终游轮沉没，致三十位学生全部死亡，并于同一时间化作异灵。
异灵罪孽倾向如下：嫉妒倾向B+级一只……】
直到最后一个句号落下，随云将这份报告打在A4纸上后，又将其从打印机上取出。
之后，随云焦灼地等待起了贺景同。
直到后者也完成了他的调查报告。
在属于贺景同的调查报告打印途中，于机器运作的声响之下，他询问起了随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随云看着贺景同，她那份跃上眉梢的急躁，被贺景同那没有任何沉重之意的目光，一点一点熄灭。
最终，随云仍然将那个压在心底，原本并不打算问的问题说出：“你觉得，黑色的灵魂力量是正常的吗？”
“是……吧？”贺景同眉目间满是不确定之意。
“那我换个问题问好了，你灵魂力量是什么颜色？”随云问话时左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黑色。”贺景同果断回复道。
随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130章 无眠
——可是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个问题,随云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她嘴唇颤抖，瞳孔里有着竭尽全力掩饰，却依然不断外泄的沉重感。
直到最后,随云也只是咬着牙说：“……我们先把这份报告交上去吧。”
贺景同随之点了点头。
在两人共同走向曲舒的路程里，贺景同不止一次地从指尖放出自己的力量。
白色黑色,黑色白色……
直到最后，黑与白交织，即便白色仍然更多,可当那如墨水般的黑色一经掺入,就无端地让人觉得，终有一日，当下占据三分之二的白色，会被黑色彻底吞噬。
贺景同的指尖,那犹如水墨画一般的灵魂力量球,也在他停止输送力量后，飞速破碎消散。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副模样。
少年,高二生，五官精致……种种标签依旧。
可直播镜头中，贺景同的侧脸上却满是茫然。他下巴轻轻抬起，视线落点置于虚空,任何东西都无法在他眼中清晰倒影。
但这样的变化却并不久。
一纸报告上交以后,这场九十人原本会持续一天的调查中,就不再存在随云和贺景同的身影。
最终评分是怎样的？恐吓异灵的操作，又是不是会造成扣分行为？没有拿到满分的话，之前的期望又算什么？
这些问题，随云全都没有思考。
她想的就只是：“怎么才能救救他？”
这个问题,随云最终问向了主持这一场竞赛的曲舒。
个子高挑的随云，下半张脸被围巾遮住，说出的话，与这无风无雨的阴天里，格外沉闷。
曲舒“笑”了一下，那不太像是笑容，更像是主观去控制自己，做出一些不失礼的表情。
随云只听见她说：“异灵化，没法逆转。”
曲舒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彻底消失。沉重和阴影附着于面上，能看清的只有那没有任何高光的眼睛。
随云也知道这个答案。
贺景同和其他人异灵化不一样。
他并没有那些糟糕的情绪，也不存在理智被放弃，造成负面情绪走向极端的现象。
他会异灵化，就只是遭遇了人为异灵化实验。
如果能逆转，如果能改变，如果能治疗，如果能像是单纯的病灶一样被切除……那英才学院的老师，乃至于他身后的贺家人，早就那样做了。
这份异常的沉重，最终止于贺景同的话。
他出来以后，就第一时间和两个队友交流，就连第一句话都是：“看来我首次调查异灵诞生缘由的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
祁学一顺着这句话开展话题：“那岂止是不错，简直是非常好才对。”
“曲舒一开始给出命题的时候，我真的脑袋空空，一点信息都没从那几l句话里猜出来。”
“现在你的报告也提交上去了，所以我之前看到的画面也可以跟你讲一下了——说真的，九十个学生里，只有你一个人，凭借曲舒老师给出的信息推测出天灾，并最终从结果验证过程什么的……”
“之前调查开始的时候，直播镜头里还有人说，这什么地狱级别的调查任务。结果到你这就瞬间成为了简单模式，干得漂亮！”
祁学一冲贺景同点了个赞，并将一切大夸特夸。
他说这番话时，并不是无视了贺景同的变化，而是不想因为贺景同的变化，而放弃本该属于他的夸奖和赞扬。
这份与轻松相伴的夸奖之言，结束于贺景同所说的：“你夸得太过了。”
随后，祁学一就深呼了一口气，反而开始询问起了贺景同的认知问题。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会回答随云说，你的灵魂力量颜色是黑色？”
“因为那是事实。”贺景同语气平静的陈述道，他说完后，并没有给祁学一追问的机会，而是直接说明，“我的灵魂，已经不再是正常的灵魂。”
“与其说灵魂的三分之一异灵化，不如说，我已经有三分之一，都已经变成了异灵。”
“这是事实。”贺景同的指尖再次放出，那如同水墨画一般的，黑白交织的灵魂力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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