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病吗?”小孩子不懂生病和有病的差别,刺人之言脱口而出。
“白色的头发跟老太太一样,好丑啊。”
坐在秋千上的女生,握着秋千链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有着蓝灰色眼眸的眼眶周围,也逐渐泛起了红色。
无心之言最痛人。
“我是生病了,眼睛才是这种颜色,不是有病。要是你们觉得老太太的头发难看,那希望你的父母,永远都不会老,最后成为妖怪。”
祁圆很不客气地去吓唬着那些小孩。
没有道理,在自己被刺痛的时候,还要耐心向孩子解释,还要去理解孩子的无知。
教育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和他们未来老师的事,而不是祁圆一个路人的事。
可那些小孩却并没有吓到,反而从公园里堆积的建筑用石子那里,捡了好多石头,对着祁圆砸了过去。
恰逢祁学一放学,也见证了这位被自己老妈叮嘱,需要关照一下的远方堂姐,吓唬小孩,然后又被小孩欺负的画面。
祁学一走上前去,用书包挡住了那些砸过来的石头,并对祁圆说道:“姐,你怎么能吓唬小孩呢?”
祁圆愣了一下,本来就红的眼睛,也更红了。
那下一秒就听祁学一说:“吓唬小孩多没意思,上手啊。”
说罢,祁学一拎住一个距离他最近的小孩,直接对着屁股啪啪下去就是几巴掌。
小孩鬼哭狼嚎的声音引来了家长,祁学一顺手把小孩丢到一旁,并告诉祁圆:“快哭。”
祁圆傻傻地看着祁学一。
“啧。”
“算了,你不哭我哭。”
之后,祁学一就真的哭了起来。
一个初中生,和几个刚刚会跑的学龄前儿童,一块哭了起来。
那些家长顿时傻了。
然后就听到祁学一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晰地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小孩,用石头砸我姐就算了,还哭,还想恶人先告状。”
小孩:???
反正最后,一群小孩又挨了一顿打。
那些家长也认真地对祁圆道了歉。
祁学一牵着祁圆的手回家时,不忘告诉这位堂姐:“弱势群体也能成为强势群体,国家是人民的国家。”
他那两个拉链没有完全对准的书包里,《道德与法治》一闪而过。
“不要觉得自己弱就丢人,那些欺负你的人,在做出欺凌之举的时候,也就注定了会被更强的人欺负。”
祁圆犹犹豫豫地说:“没、没听懂。”
祁学一摆了摆手,将人送到了对门,“没关系,听不懂也没事,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
祁圆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之后的画面也有很多。
姐弟俩连夜打游戏,遇见别人抢位置的时候,祁圆打字说:“好兄弟,我马上就要动手术了,求求你让我进手术室之前,再玩一把打野。”
旁边的祁学一给祁圆点赞。
再有就是,有人说一身白的祁圆是非主流。
祁学一大声呵斥说话的人:“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嘴捐给会说话的人。”
把那人呵斥走了以后,看着还是有些难过的祁圆,祁学一说出了那番,让他此后经年,也许会错过任何地方,却从不会避开理发店之举。“好了,没什么好难过的,白头发多好看啊,动漫里的白头发角色,人气都特别特别高。生活里主动染白头发的,往往都会被爸妈diǎo一顿。”
“……可是能染白,就也能染回原样。”
“那我以后有条件染头发了,就是不被学校限制什么的,我就把我的头发染成白的。然后每隔三个月,就去再染一遍。”
一些日常琐碎相处的画面,不断闪过,直到画面来到了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
祁学一和同学走在街上,有学生问他:“马上就要中考,你想考哪个高中?我觉得一中不错,说是教育资源好什么的,反正都是我爸我妈讲的,我也不太懂。”
“我的话,顺其自然吧。”祁学一双手背在脑后,“倒是希望我那堂姐,在休学一年以后,明年能赶巧和我在一个学校读高一。”
“这样也不错。”祁学一的同学点了点头。
两人在路口分别时,漫天的乌云凝出了雨水,终于下落。
土腥味缠绕在鼻尖,祁学一再次走上了,已经走过了无数遍的路。
老式红砖模样的四层楼房,楼道里逼仄又矮小,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一楼,祁学一习惯性地去敲自家对门的房子,想看看祁圆,却怎么都没得到回应。
少年弯下腰,从地垫下拿出钥匙,神色轻松地打开了那扇门……
看见的却是祁圆倒在地上的画面。
祁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知道他碰到祁圆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有象征着尸体的冰冷。
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那位远房堂叔,后来也顶着通红的眼眶,和满是胡茬的脸出现。
祁学一很清楚,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偷偷用老爸的电脑搜索过,白化病患者能活多久。百科给出的结论是,如果没有其他病症,寿命和普通人差不多。
最多就只是特殊一点。
最多就只是,会有一些碎嘴子的蠢货,自以为是的叨叨。
祁圆会来这里休养,也是因为这座城市确实不大,人口流动小,居民素质也不错。
本来祁学一爸妈也说过,明年,祁圆就可以结束休学,回到学校。
就算不是在一个高中就读也好啊。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葬礼,下葬,头七……
祁学一都没哭,因为他觉得,那个冰凉的身体,不是祁圆。
他无数次地用手机和电脑搜索,白化病患者的寿命。有说只能活10年,也有相关问题说,白化病患者的一生都很痛苦。
祁学一又一次地去问自己爸妈:“为什么堂姐会死?
祁学一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怎么样才能向一个孩子解释,一个伪装成正常人,实际却患有多重心理障碍和疾病的白化病患者,在坚持不住以后,选择在雨天,在她最喜欢的,乌云密布的日子里,吞安眠药自/杀。
谁会相信?
祁圆明明看起来那么懂礼貌,也很乖,会哭会笑会撒娇,被欺负的时候,也没从来没有像包子一样不反抗。她知道爱自己,也知道保护自己。
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就只是有白化病而已,谁都这样说。
那个远房堂叔告诉祁学一的爸妈,说我对不起你们,说让祁学一直面了那样的场面,搞不好还会给他造成阴影。
那个男人哭到崩溃,却没说一句舍不得女儿,只说对不起祁学一一家。
祁学一不懂。
不懂为什么,世界突然就变了。
中考失利,别说一中二中,就连三中,他的成绩也上不去。
未来似乎也要因为意外,而就此成为得不到正确答案的难题。
可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里,非人的力量不断积蓄。
灵师的最终觉醒,在一个又一个黑夜里,不断累积。
要是我能治好祁圆就好了。
要是我像是那些动漫里的主角一样,突然有了特殊的力量就好了。
要是……我很早就发现,祁圆的心也病了就好了……
普通人的觉醒,或者说每一个灵师的觉醒,都是在把自己逼成异灵,和强行转向灵师之间,选择了后者。
祁学一也是这样。
并最终,进入英才学院。!
第47章 后悔
时间恢复流动。
简紫芮说的那个:“你不是说她死在了异灵的手里吗?”
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了答案。
异灵会因为什么变成异灵?
情绪,极端的情绪。
祁圆是自/杀的,是认为自己无法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以后,选择离开。
但绝对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本身又会让人变成异灵……
这是不是意味着,祁学一就算不确定,心里其实也清楚,祁圆会成为异灵?
如果是,那么他的敏感,也好像有了理由。
因为清楚,祁圆死后很有可能留下来存在祁圆记忆的异灵,也因为清楚,这个本来出于责任心照顾,最后又有了真正姐弟情的堂姐,是死于负面情绪过度以后的自/杀……
傅泽荀主动上前一步,他看着祁学一,弯了弯眼睛。
“喜欢这个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那一瞬间,三个学生全都想到了,潜行空间中的那个书呆子异灵。
因为产生了虐杀别人的念头,最终又被别人虐杀自己的幻想,逼到崩溃,最终成为异灵的家伙。
那只异灵,早已经被傅泽荀自曝,是由他亲手促成……
那祁圆呢?
祁学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是你做的!”
“不。”傅泽荀却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对患病之人下手的想法。”
“我选中的实验体,从始至终都是正常人。”
“会遇见她,算是一个意外。”傅泽荀故作沉吟之姿,就像是在回忆过去。
祁学一却控制不住的冲了上去,绿色力量携带腐蚀效果,攻向了傅泽荀。
可那个白色异灵,却站在了傅泽荀的身前,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任由那绿色的力量,将她的胸口腐蚀。
血液和被腐蚀后的肉,形成独特的液体,顺着异灵的身体流下,不一会就弄脏了地面。
祁学一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原本想接连打出的攻击,也被他握紧的拳头打断。
傅泽荀用讲故事的口吻,说出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在招你入学的时候,我发现了她,我发现了祁圆。”
“但奇怪的是,就算你拥有了灵师的力量,你也依然看不见她。”
“就像普通人看不见异灵,你也看不见祁圆。我很好奇这个现象是为什么,最后发现,自杀产生的异灵,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傅泽荀任由三个学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却怡然自得地讲述着过去的事。
“真正因为自杀才产生的异灵,诱因是异灵原体,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因此即便生成异灵,这类独特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和世人拥有联系。”
或者说原理上,异灵祁圆根本不可能存在。
假如说贺晚臣被异灵追杀,是因为他给异灵原体截肢,那祁圆自杀后产生的异灵,却不会对人类有任何危害。
相应的,就算是灵师,也无法察觉。
也因此,傅泽荀才将祁圆称之为世界的bug。
“可是为什么你却能看见她,甚至还……”让他们都能看见她。
简紫芮没有说完的未尽之言,被傅泽荀在嘴前竖起的食指打断。
“这当然是因为,我最开始看中的不是姜南,而是祁学一啊。”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张狂的笑容。
那弥漫的恶意,让肤色正常的祁学一,脸色也一度惨白到犹如异灵祁圆。
即便在傅泽荀的认知中,祁学一的力量,只能对灵师产生效果,傅泽荀也不可能放过他。
想想看,这样一个家伙,成为了人造异灵,那么其他的人造异灵,就完全可以被当做,可多次利用的资源。
贺景同双手持刀,面色冷静到极致地说:“因为你想对祁学一下手,于是和这个世界没有牵连,也不存在想要报复人类想法的异灵祁圆,便对你产生了恶意。从而被你发觉,对吗?”
傅泽荀故意诧异地看了贺景同一眼,随后鼓起了掌:“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发现了祁圆。”
“相比于一个可有可无的治疗系异灵,显然,被世界视而不见的祁圆,要来得更有趣一些。”
异灵的血条,等同于它的蓝条。
只要力量没有被消耗空,只要不是被击中核心,导致死亡,那么异灵,就总能恢复“健康”。
异灵祁圆转移了傅泽荀的注意力,祁学一自然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能被看见,就注定能被控制。”傅泽荀故意诱导祁学一。
但永远都不要忘记贺景同曾经说过的话。
——异灵只是死去之人留在人世的一抹残影。
异灵祁圆,永远都不是那个自/杀的祁圆。
就连白色异灵说的那些话,磕磕绊绊念出的名字,也只是傅泽荀做出的伪装。
逆回功能显现的记忆画面里,祁圆从未喊过祁学一“小一”。
他们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偶尔会故意用姐姐和弟弟的称呼,来呼唤彼此。
“你给我冷静一点。”简紫芮退到了祁学一的身旁,刚才发动攻击,却腐蚀了异灵祁圆胸腔的祁学一,现在正在发抖。
他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身体,明明是大火焚山之景,祁学一却像是身处寒冬腊月,沐雪吻冰,赤/身/裸/体。
“为什么啊——!”痛苦之声顺着牙缝露出,祁学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行。
和祁圆相处的那些日子,在脑海里浮现。
祁学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有时候,贺景同也会觉得,人类异灵化被动弄出的异灵,没有人形,是一件幸运的事。
普通人看不见异灵,也是一种幸福。
有着和亲人朋友爱人,如出一辙的记忆,却又因为痛苦,而被极端的情绪,在名为七宗罪的框架里,不断扭曲,最终变成了非人非物的怪物……
就连这种异灵,都能把人逼疯,那经过傅泽荀一手制造出来的人形异灵,又会将人逼到什么程度呢?
理智和情感并列之时,情感总会逼迫理智。
与理性相对的疯狂不断跳跃,在情绪中奔涌的憎恨,无处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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