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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路灯下，两个身影贴在一起，挨得极近，冷风吹过，也觉察不出寒意。
陆时安到陆家时陆雪岚没去休息，仍然等在客厅。
她没化妆，人看上去有些憔悴，漂亮的脸蛋也透出些岁月的痕迹。
陆时安换了鞋径直到沙发上坐下，他拿出方子明已经签过的离婚协议摆在陆雪岚面前，“妈，定个日子，我陪你一起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想见他。”陆雪岚看着那三份离婚协议，嫌恶地别开眼。
陆时安接话，“总也不能自戳双目，您去的时候就把墨镜带上。”
陆雪岚气闷，“我还要戴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行，您高兴就好。”
陆雪岚靠在沙发靠背上，她扭头看向陆时安，盯着瞧了很久。
等陆时安感受到视线回望过去时，她才说：“刚开始我以为你不公开那个贱人和她儿子，是怕我不想离婚给我留的退路，我后面看到你发的声明，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那贱人的儿子。”
陆雪岚没发脾气，声音也不大，只是看陆时安时的情绪叫人琢磨不透。
迎着陆雪岚复杂的视线，陆时安开口解释，“两者都有，我担心您真的为了面子想不开坚决不离婚，但确实我也不想把卓浔逼上绝路。”
“陆时安，是他们母子把我们母子变成笑话，被伤害的人是我们……”陆雪岚眼神中透出忧伤和不解，“你心怎么这么大，这样都可以原谅放下吗？”
“妈，我只是放下，并没有原谅。”陆时安没再去看陆雪岚，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人有些失神，“如果没有那五年，我不会对他心慈手软的。”
陆雪岚反问：“所以呢？”
“我好像没跟你讲过太多我和他的事。”陆时安盯着地面，似是陷入回忆，说话声音都慢了很多。
陆雪岚红着一双眼静静看他，没有插话。
“在宿舍那两年我和他关系最好，他也最照顾包容我，他脾气很好，我和他闹矛盾的次数很少，仅有的那么两次吵架也是他先低的头来迁就我。”
陆时安声音轻哑，回想起从前，眼眶一热，眸中无端牵出一圈水雾。
“他会帮我打饭，替我做作业，给我补课，甚至替我洗衣服，我生病了他送我去医院，会耐心守在床边一整晚，很多很多这样的事，举例说不完，所以当时我真怀疑过他对我有什么企图。”
陆雪岚接话，“他带着目的接近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迷惑你。”
“我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可您儿子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放出去的感情，哪能说收回就收回。”
陆雪岚冷笑一声，话再次出口带了颤音，“方子明算计得很好，杀人诛心，他做到了。”
陆时安仍旧低着头不曾抬起来，“他妈是我们读大一那年死的，当时我要去他家里祭拜，他拦着死活不让，我叫他妈阿姨，他跟我说让我不要这样叫，可以没有称呼，可以忽略，他也从来不主动提那个女人。”
陆时安眼中蓄满泪水，再也憋不住，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当时觉得他莫名其妙大逆不道，现在想，他大抵是怕我知道真相以后懊悔难堪。”
陆雪岚双眸越发红，她张了张唇，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我没想跟他和解，也不想做什么好兄弟，我只是，想给他留一条好走一点的路。”
陆时安话落，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到陆时安小声抽噎了一下。
陆雪岚扶着额，看着眼前和自己袒露心扉后无比脆弱的人，心口一阵阵发疼发紧。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努力平复了心情，陆雪岚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儿大不由娘，我早就管不住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陆时安胡乱朝脸上抹了一把，扭头去看陆雪岚时眼睛有些红，“谢谢妈。”
陆雪岚冷哼一声，就要起身上楼。
“妈。”陆时安叫住要离开的陆雪岚，“您要是想给我找个后爸，我也没有意见。”
陆雪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没消化完这话时陆时安又开了口，“但这次一定要擦亮双眼，别再被凤凰男骗了。”
“你个臭小子，你敢教训你妈！”陆雪岚胸口闷气尽数散去，她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毫不留情就朝陆时安砸去。
陆时安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将抱枕放回沙发上，“离婚时间定好了告诉我，我亲自送您过去。”
第112章 离婚
去离婚那天，陆雪岚确实戴了墨镜，但却没像她先前所说那样捂得严严实实，相反打扮得非常时髦漂亮。
方子明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到民政局来，天气冷，他戴着帽子，腿上也盖着厚厚的毛毯。
再见陆雪岚时，他眼里流出的情绪复杂难言，有愤恨不甘，可更多的却是懊悔难堪。
陆雪岚只淡淡瞥他一眼就嫌恶地挪开视线，她在心里一个劲嘀咕，她当初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个狗男人。
陆时安陪着两人，曾经貌合神离的一家人终于要在今天分道扬镳，三人之间全程零交流，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办完手续出去后，陆雪岚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气心情却是一片明媚。
她此刻仿佛重生，从黑暗深渊里爬出看到了独属她的光明。
她是陆家爱女，从小千娇万宠，周围的声音全是赞美，身边的视线全是羡慕，她为人高傲，被万众瞩目惯了，所以到头来所惧怕的东西才能成为伤她的利器。
原来承认自己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也并没那么可怕。
她此刻抛下所有面子，无所畏惧，便再没什么东西能伤到她。
陆时安看着方子明上车后就来到陆雪岚跟前问：“妈，怎么样，现在什么感觉？”
“一身轻松，感觉自己又变年轻了，有点想蹦迪。”陆雪岚摘下墨镜，然后拿出手机，“给我干儿子打个电话，晚上去他酒吧玩。”
“那晚上再说吧，先走了，孟医生还在车里等。”陆时安催促着，就拉着陆雪岚往前走。
陆雪岚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嘴里碎碎念叨，“孟医生孟医生，你整天就知道孟医生。”
两人絮絮叨叨拌着嘴往前。
站在不远处的卓浔直到陆时安和陆雪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只是他刚转身，慕云舟那张俊脸就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视线，他刚才走神，竟身后站了个人也没发现。
目光相接时卓浔有些错愕，慕云舟看他的眼神似是变了，不像从前那般带着调笑和玩味。
对视片刻，他主动错开两人视线，微张了唇，却发现两人之间无话可说，于是他主动绕开。
“卓浔。”慕云舟转身叫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人。
卓浔停下脚步有那么片刻的呆愣，这好像是慕云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两人认识也快八年了，以前读大学时，因为自己和陆时安亲近，慕云舟不待见自己，也不爱和自己说话，好像也从来没好好叫过自己的名字。
这真的，好像是第一次……
所以那晚的话，他听进去了，还放在了心上……
思绪飘忽间，慕云舟主动绕到他跟前，态度不似从前那般轻浮，很正经，也很认真。
“那晚的事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看着一向嘴贱的慕云舟突然这样，卓浔一时还接受不了。
半晌，他才木讷地回，“没事。”
慕云舟急忙追问：“所以你不生气了吗？”
“我没放在心上。”
“可我放在心上了。”慕云舟垂眼看着面前之人，话出口小心翼翼，“卓浔，我能不能追你？”
卓浔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仰头看着慕云舟，有些怀疑眼前人被鬼怪夺了舍。
见人不回答，慕云舟继续说：“那晚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这段时间也反复思考过，我承认我以前很混蛋，你说的对，一直以来我对你没有足够的尊重，我很抱歉，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等一下。”卓浔打断他，“你别这样，我挺害怕。”
慕云舟追问：“那你要我怎样？”
卓浔微垂着眸，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你就做好你自己就行，不用改变什么，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
“为什么，因为时安和孟御吗？”慕云舟眼中执拗，“难道因为喜欢过别人，就不能去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之间有陆时安和孟医生是其一，身份地位之间的悬殊是其二，而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慕云舟，我不是你该追求的幸福。”卓浔人很冷静，说完就自己走了。
慕云舟跟着追上去，“你怎么知道没有感情，怎样才算有感情？感情这种事又该如何定义？”
卓浔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起码得心动，我对你没有心动。”
慕云舟一把拉住卓浔的手腕，没用力，却也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你当初怎么对孟御动的心，告诉我。”
卓浔闻言一时羞恼，在抬眼对上慕云舟认真执着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一下，久久不能言语。
他记得，当初对孟御动心，是因为孟御在图书馆门口给过他一把伞。
仅是如此，那一瞬间的心动，就这么简单。
后面两人的交集，就全都围绕陆时安。
为什么会喜欢，怎么会喜欢了这么久，现在细想，卓浔自己也糊涂了。
“怎么不说话？”慕云舟看卓浔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击穿，他今天，非要一个答案。
“我说不清，你别问我了。”卓浔把手往回拉了些，“先放开，别拉拉扯扯。”
慕云舟依言放开他，然后用这辈子最平静最温柔的语气说：“你起码得给我追求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让你动心的机会。”
卓浔眼眸低垂，眼波流转，他没回答慕云舟的话，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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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看到评论区有好几个宝子猜测卓浔不喜欢孟医生，喜欢的一直是慕云舟，现在统一解答一下大家的疑惑：卓浔对慕云舟是下意识不自知的心动，对孟御是年少时的爱慕，但不是爱。
对于慕云舟而言，从放下时时到喜欢卓浔是一个蜕变成长的过程，他风流不正经了那么多年，除了对时时，他都是游戏态度，总得有人教会他，你喜欢我，你首先得尊重我，等他真正听进去且学会了，那么就是真正喜欢的开始。
至于卓浔，他其实是个很清醒的人，他的情绪藏得很深，喜欢也藏得很深，他是那种感觉碰一下都会碎掉的人，所以他需要的，其实就是慕云舟幡然醒悟后热烈明媚的爱。
所以我觉得他俩是相互成长与治愈的过程。
至于孟御给卓浔那把伞的事正文不会细说，但是在番外校园篇会讲。
第113章 小雪人
陆时安回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发陆雪岚和方子明已经离婚的声明。
他在声明中写，希望这段失败的感情到此结束，也希望这件不光彩的事就此画上句号。
陆家和方盛如今已经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大家虽然在背后议论，却也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说。
京江这种地方从来不缺娱乐新闻，不管一件事的影响力有多大，时间一长，人们总会淡忘。
正好天予娱乐旗下几名艺人要炒绯闻刷一波热度，慕云舟二话不说自掏腰包就给人买了热搜送上去。
明星艺人的桃色新闻比豪门情仇更有看点。
所以到了过春节的时候，陆家这事就基本过去了。
江宇孟晚已经放了寒假，陆时安林夕元也按照国家法定节假日开始休息。
只有人民公仆孟医生年三十那天还在医院兢兢业业上班。
好在他不用值夜班，下班后可以按时回家吃年夜饭。
年夜饭没约在孟家也不在陆家，而是在陆时安和孟御的新家。
孟御上班没人做饭，陆雪岚就把家里的阿姨带着过来了。
阿姨从吃了中午饭就开始在厨房准备，陆雪岚则拉着林夕元孟晚和江宇一起打麻将。
过年不处理工作，陆时安被嫌弃手艺烂完全没有上牌桌的机会，于是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三点多的时候孟晚喊了一声下雪了，陆时安听见忙从沙发上跳下来直接奔向阳台。
打麻将的四人也停下来一起到阳台上看雪。
雪很小，起初只是冰雹，后面才慢慢变成细碎的雪花。
京江好几年没下过雪，大年三十天降瑞雪，倒是好兆头。
陆时安人有些兴奋，快速拿出手机点开孟御的号码，盯着拨号键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出去。
诊室里的孟御给一个病人正完骨，刚洗了手还没叫来得及叫下一个病人陆时安的电话就进来了。
平时上班时候陆时安都不会打电话过来，这个时候打来，孟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快速擦了手上的水就赶紧接通。
“时时，怎么了？”
陆时安声音难掩兴奋，“孟医生，下雪了！”
孟御闻言走到窗前，朝外面一看，果然见天空下起了疏疏落落的小雪。
“下不大。”孟御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你好扫兴。”电话那头的陆时安声音蔫儿了下去，“我还想和你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呢。”
“时时，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孟御声音温柔，“我先上班，下班回来陪你。”
很少人会选择在年三十这天来看病，而这天来的，大多都是急诊。
“嗯，好。”陆时安没闹他，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天太冷，另外四人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回屋打麻将，而陆时安套了件外套拎了只桶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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