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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乌黑的发也没有扎起来，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任由其随风飘散。
光看侧脸，真的很像电影里的艳鬼。
他抱着翡玉珠，斜靠在树边，张扬的面庞上竟是露出了几分愁苦。
少年低声喃喃了一句：“顾传……”
这时候顾传也明白了，祁颂根本看不见自己，这一场梦境中自己仅仅是一位无法插手的看客。
只是……
祁颂为什么会知道自己？
心底的疑惑逐渐发芽，顾传原先以为祁颂知道自己是因为APP。
但昨天祁颂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有人会愿意因为一个未知的事物付出代价，除非……
他早就想要来这个世界了。
是因为自己？
顾传的心跳有些快了，虽然还未确定，但他的心中隐隐约约认定了这个答案。
他知道祁颂看不见自己，干脆直接坐到了对方的身边，近距离看着那愁苦的表情。
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祁颂的脸上。
虽然近在咫尺，但祁颂并不能察觉到顾传的存在，他抱着那块巨大的翡玉珠许久，又嘀咕一句：“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顾传：“……”
他反思了一下，并没有想明白对方生气的点。
祁颂这种过于活泼的人，坐在原地五分钟都算是一种煎熬，但这一次他呆到顾传都逐渐没了耐心。
顾传又看了一眼那块被祁颂紧紧抱在怀里的石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块石头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伸手碰了碰那巨大的翡玉石，可那一直发呆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了。
他立即抓住了顾传的手，像是发现入侵自己地盘的猛兽，眼神瞬间凶狠起来。
只是，当他看清楚这位入侵者的模样时，瞳孔里的凶狠却是被讶然取代。
“顾顾顾……”
他似乎有些慌乱，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是顾传。”
好心人顾传帮他补全了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颂不可思议地盯着顾传，最后还是没忍住，凑过来戳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那带着温度的感觉是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仿佛种恍如隔世。
“是热的，是活着的……”
他说着，又没忍住，伸手上去掐了好几次。
祁颂也许是太惊讶了，手上的力度也没收敛。
顾传：“……”
有点疼。
算了，随他去吧。
祁颂对他上下其手半天，终于想到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顾传的书中世界吗？作为书中的作者，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大概是因为某样神奇的东西吧？”
神奇的东西？
祁颂有些许不解，但他也有很神奇的东西。
这般想着，他如献宝一样将东西递给了顾传。
“你看这个翡玉珠！”
“在触碰它的时候我就能看见你。”
看见我？
顾传愣了一下，他的确觉得这块硕大的翡玉石有些许古怪，毕竟方才的祁颂明明看不见自己，但在自己触碰这个东西之后便发生了变化。
但自己好像并不能看见什么。
顾传难得好奇，好奇祁颂究竟看见了什么。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主要是看你写书……”
祁颂说到这里，欢快的语气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复杂。
他忽然问了一句：“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顾传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有礼貌的祁颂，微微一愣，可还未等他开口，另一道声音打断了祁颂。
“不可以！”
也是祁颂的声音。
顾传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上便好似多了什么。
他侧头看去，祁颂已经熟练地挂在了自己身上。
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另一边的祁颂。
“这是我的顾传，我好不容易追上的，你不许碰。”
像是一直护食的小狗，又凶又可爱。
当然，可爱两个字多少夹杂了顾传的个人看法。
顾传看着祁颂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地点了下他的侧脸。
到底是梦境，触碰上以后的手感很像一层厚重的雾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入侵顾传的指尖。
和现实的感觉并不一样。
“你也来了？”顾传轻笑一声，碰完脸颊的手，又顺便帮他理了一下那乱糟糟的发。
他现在算是确定了——如今的梦境绝对和APP有关。
不然，自己是做不出两个祁颂的梦的。
“嗯，当然。”
祁颂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
“事情的原委当然要我来和你讲，难道要他和你说？”
“这是我的事情，他想说的话就应该和自己的顾传说。”
祁颂对另一个自己似乎是有些偏见，他哼了一声，肆无忌惮地在对方面前彰显着自己与顾传的亲密。
另一个祁颂看着，竟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两人，看了许久，竟是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似乎那双眼底深藏着的压抑都随着这笑声散去。
他在笑什么？
顾传心中不解，用那不解的眸光看向祁颂。
“如果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能失而复得，自然是好事。”
祁颂却是理解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笑得极为开心的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失而复得？
顾传愈发不明白祁颂的意思了。
为什么这么说？
祁颂知道光解释是没有用的，他捡起了那掉在地上的翡玉珠，递到了顾传的手里。
“只要你看了这个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顾传的好奇心被祁颂勾了起来。
他接过那翡玉珠，在入手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亮了起，不再是黑漆漆的森林，而是过于洁白的……
病房。
“小传，你怎么生了病都不和姐姐说？”
顾倩拧着眉看着明显虚弱的顾传，焦急几乎就写在脸上。
顾传冲着顾倩挤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没事，只是小病，我觉得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说完这句，他便继续拿着手机开始打字，也不管那手背上还挂着滞留针。
顾倩知道他在做什么，可就是因为知道，那一双秀眉才越皱越紧。
“胃穿孔还不严重？那什么严重？”
“还有，能不能休息一会儿，你都生病了，请个假读者也会体谅的吧？”
顾传笑了笑，他没有告诉顾倩，自己这本书根本没有发表。
他现在写下去也只是因为想要拉一把梦中的少年而已。
那个叫祁颂的少年。
顾倩还是很忙，她看望了顾传后又忙着去工作，期间还说了有关于他父母遗产的事情。
“嗯？官司打赢了？”
顾传好似也不太在意。
“那些钱捐出去吧，我也用不到。”
顾倩笑了：“要是那三个财迷知道你把钱捐出去，估计要气疯了。”
顾传平静道：“那就气死他们。”
他难得幼稚地去想。
气死最好。
……
顾倩离开前，还专门提醒顾传要把早饭吃了，毕竟这人的饮食实在是不规律，要是再放任下去，这个胃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但提醒也没有用，顾传写着小说就陷入了忘我的状态，看着自己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字，他的嘴角竟是上扬了些。
他快把这个故事写完了。
虽然他并不是祁颂本人，未必了解他想要什么，但在自己笔下的故事里，那个张扬恣意，对未来尚且有着几分期待的少年，必然会走到最好的结局。
那时候，即便自己没有写给祁颂的，祁颂也有能力去拿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自己……
顾传心想，无所谓吧？
自己怎么样其实不重要。
……
“顾传？顾传！”
“我只是让你看，你不要陷进去！”
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所有画面。
顾传惊醒，视野再次昏暗起来，他又回到了那一片森林之中。
“……祁颂？”
他尚且有些许恍惚，但还是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见顾传清醒过来，祁颂连忙拿走了顾传手里的翡玉珠，随手将这东西丢到一边。
仿佛那是什么会害人的东西一般。
“喂！”另一个祁颂对这个行为有些许的不满，瞪了那没素质的家伙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翡玉珠。
他全然忘记自己刚才也将这东西扔到地上过，甚至扔的力气比对方还要大。
“这么在意这东西做什么？”祁颂瞥了自己一眼，“以后要见顾传可容易了，用不着这玩意。”
“……屁，我现在又没有顾传，你和我说这个？”另一个祁颂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道：“你就炫耀吧，我迟早也会有顾传的。”
顾传的心情原是有些许复杂的，但在听见祁颂自己和自己吵架之后，他那点儿复杂也烟消云散了。
也就是说，如果祁颂没有到达自己的世界，那自己会为了写书，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身体搞垮？
而祁颂一直都能看见，所以在遇见的第一刻，他就对自己有那么深的好感。
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愿意与APP用代价交换，来到自己的世界里。
顾传心神恍惚，他想着两人相见时的场景，想着祁颂赤忱而热烈的喜欢。
那都是有原因的。
这段感情的起源比顾传想象中要更为沉重，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于另一条平行线里的自己……
已经过去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在意太多。
不对，应该说是已经改变的事情便不需要去在意太多。
可对上祁颂眼底的复杂事……
好吧，顾传承认，他还是有一点点感兴趣的。
顾传轻笑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祁颂。
“后面的我是怎么了？猝死了？”
他问得很直接，完全不在意那些按照道理应该去避讳的东西。
因为顾传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想法，也许真会为了一个灵感彻夜难眠地去写，再加上自己作息和饮食都不规律，猝死这个结局好像并不意外。
“……你为什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落在了顾传的耳边，带着极为明显的恼怒，还未等顾传再说什么，祁颂就抓住了顾传的脸颊。
——真是有样学样。
明明这是顾传常做的事情，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被祁颂给学走了。
祁颂磨了磨牙，最后轻哼一声松开了顾传的脸。
“没死，我看着你孤独终老，看着在《无尽鬼域》之后再也没有写过一本书。”
这话说得和气话似的，真实性存疑。
毕竟，祁颂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在顾传看来可信度并不是很高。
见顾传不太相信，祁颂的眉皱得更紧了，可对上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时，祁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生气。
毕竟……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顾传也许就不会费劲心思去写那本书，也许就不会以一下子耗尽所有的写作热情，再也不想去写其他的书。
祁颂的情绪是在是太好懂了。
顾传有些许无奈，他并不想祁颂对此有什么负担。
当初他又不知道自己写的故事真能联系到另一个世界，写出来也仅仅是为了一种寄托而已。
他得不到的自由，希望被祁颂得到，他得不到的恣意人生，希望祁颂能够拥有，仅仅是这么简单，可没有什么高大的。
甚至，抛却那些，他可能更像是个沉迷于虚拟世界的懦夫。
但又能怎么样呢？
顾传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家人”的阴影之下。
大伯与大伯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拖油瓶，打骂其实是家常便饭。
堂弟在记事之后也嫌弃顾传，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在那个家里，也就顾倩对他好些，但眼里更多的还是同病相怜。
在顾倩考大学的那一年，顾大伯并不想出那个钱供女儿读书，就把顾倩关在家里。
顾传帮了她一把，让她逃出了牢笼，但在几年后自己要离开的时候，给自己埋下了大麻烦。
虽然顾传那时候早有准备，毕竟连亲女儿的学费都不会愿意付，又何况是外甥的学费？
所以，顾传早就开始攒钱了。
先是赚钱给自己买了手机，后来发现写文还能赚钱，就靠着文字赚了一些。
至少学费是够了的。
可就在顾传打算偷偷离开的时候，顾大伯却是猜中了他的想法——毕竟在顾倩的事情发生后，他们对想要逃离困境的孩子，总是会多出几分警惕。
在顾传离家的那天，他竟然是带着一群人堵住了顾传的去路，污蔑他偷了家里的东西。
这一场风波自然是不好停息的，顾大伯彻底搞臭了顾传的名声，让他背上了白眼狼的罪名。
为了所谓的赔偿，顾传到最后也被硬生生扒了一层皮，几乎将自己写文的钱都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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