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人是哪回事?他好信笃定凭着我身上的祖巫之力就可以成为祝巫?”
“他不笃定,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成为祝巫,”弥上脸上一片寒光,“他想要的,是你这具身体!”
“夺舍?”阿苏南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从最开始他就在怀疑,只是一直没敢往细处想。
弥上祖巫冷笑:“他们管这个叫’夺魂重生’。你六岁那年被抓去做试验,那个大巫士是叫作苦邬敖吧?你把当时他讲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那件事可说是阿苏南童年时代的最大阴影,时隔多年,仍然可以把记忆当作录影机,还原当时场景。
阿苏南瞌上眼睛,开始复述:
“……告诉我,你是如何变作阿苏南的?”
……
“随安,告诉我你用的秘法,不要对抗。你现在是整个巫夷的敌人,只有我,才有能力帮到你。告诉我随安,你用了何种秘法才能够夺魂重生。”
……
“随安,你以为你还是一个大阵法师吗?不要忘了,这里是巫夷,是我们巫士的天下!纵然你有千般手段,到了这里,也只有任我宰割!你把秘法讲出来,我们皆大欢喜,你不讲,我自然有手段让你开口,到那时,就没有这般轻松自在了……”
……
阿苏南睁开眼睛:“就这些。”
弥上点头:“这就对了,因为你表现出来的某些天赋,苦邬敖把你当作了夺魂重生的宁阳大阵法师。也即是说,他知道有个宁阳的大阵法师曾经试图夺舍,而且他以为那人成功了。”
“真的可以夺魂重生吗?”阿苏南不寒而栗。
弥上看他突然变色,会错了意:“你不用担心……”
阿苏南却急急的打断他:“那我……那我……是不是……”
那我是不是也曾经夺舍,还不只一次?!
弥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双手压住他的双肩,肃然开口:“你没有夺取过任何人的身体,南仔!正常情况下,一人一魂,而且魂魄跟身体一样,成形于母胎并慢慢成长。但也有例外,极少数人天生魂魄不全,由此影响到脑部的发育,当初你要是不介入,他们生下来就是脑瘫儿,而以巫夷环境之恶劣,那个孩子有九成可能会胎死腹中,甚至还会危急到你阿妈的生命,明白吗?”
所以,我到底不是阿爸阿妈的亲生儿子啊……
阿苏南张张嘴,又闭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松口气的,可真实状况却是五味杂陈。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压下心中的若有所失,马上又问:“这样说来,岂不是夺魂重生是可行的?他岂不是有可能成功?”
弥上蔑然一笑:“做梦!宁阳以魂力立国,我的家族也曾经是豪强世家,我是进入巫夷的第四代,年少时家里还保存着几本魂力书籍,当中就有一本是讲移魂术的。古人把它称作’移魂之术’,到现在却变作了’夺魂重生’,’移魂’,’夺魂’,一字之差,却谬以千里。南仔,你能够存活下来,靠的不是’夺取’,而是’移补’,因为两个胎儿都是魂魄残缺,你的魂魄也不健全,把你移进去正好可以补足一个完整的魂魄,这才存活下来。即便如此,随安跟你的魂魄不契合,仍是一世病痛,年少而逝,而他们却想要把一个魂魄健全者的身体夺取过来,那就是自己找死!”
瞬刹之间阿苏南发现自己进入到柳暗花明的境界:至少有一部分的自己是百分百的阿苏南呢……这就好,这就好!
不过……
“那这个劬前辈不是也可以去找一个魂魄残缺的……”
“他不会,”弥上断然道,“从心理上说,他们想要’重生’,是重生成上位者,魂魄残缺孩子的资质大都不好,自然是完全不作考虑,否则巫夷两千万人,为何单单盯上你?而从技术层面上来说,第一,魂魄离开躯体之后若是没有适当的质介,存活不会超过五日。巫夷又不象地球,产妇都很分散,而且大都呆在家里生产,想要在五日之内找到合适的移魂对象,寻找者的魂魄必须要足够强大;第二,移魂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做的,它对施行者魂力的要求同样极高,就凭这两人,想要移魂就是自不量力,连边儿都摸不上!”
说起“这两人”,前辈满满都是蔑视,阿苏南却抓住了关键词:“两人?所以不只这个劬前辈?另外一个难道是苦邬敖?难道这件事他又掺合了进来?”
“他不是’又’掺合了进来,”弥上祖巫道,“他是从一开始就掺合了进来,当年他抓你,应该不是为了试验觉醒巫力,而是为了夺舍!我从他们两人的交谈之中推测出了一些过往……”
弥上前辈发现阿苏南遇险,追踪那位自称劬前辈的手下进入问罪谷。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却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谷中还有一条秘道和外界相通,而苦邬敖几十年前第一次自谷中逃脱,压根不是他晋升大巫士之后自行离开的,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帮他,这个人,就是那位“劬前辈”!
苦邬敖当年用小孩子做人体试验,震惊整个巫夷,也引起了这一位的注意。在苦邬敖被关入问罪谷之后,他进来和苦邬敖达成协议,他助苦邬敖脱身,苦邬敖帮他搞“学术研究”,甚至潜入宁阳,很可能都是他们协议的一部分,因为只有在修炼魂力的宁阳,才有可能找到移魂之术。
不过,像苦邬敖那种性子,也不可能甘愿受制于人,很可能一入宁阳就脱离了那一位的控制。后来他躲到凤街的矿底也好,躲到遥远的遗迹去也好,很可能想要躲开的都不是刑司,而是那位“劬前辈”。这次二度被抓又二度被关入谷中,那人显然是得了教训,虽然也为苦邬敖提供了种种便利,却不打算带他出谷,反倒是自己搬了进来……
听罢弥上祖巫的一番推测,阿苏南一把捂住头:“神明哟,苦邬敖这个人渣做啥跟只小强一样,老也拍他不死啊?”
接下去他又骂起刑司:“他们当真是吃干饭的吗?疏忽了一次也就算了,竟然疏忽得这样彻底?”
弥上却道:“上一次可能是疏忽,这一次嘛,可就不好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暗地里还有人想要看看试验结果呢?长生不老的诱惑,很多人都抵挡不住的。”
然后,他看向阿苏南,一脸凝重:“所以南仔,这次我们一定要陪他们把戏演到最后一幕,我们要让所有的人都彻底死心,不然他们总以为你是唐僧肉,人人都想上来啃你一口……”
弥上前辈交待起注意事项,阿苏南越听越震惊,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木然,再由木然到最后的大骇,如果这时候他有个的实体的话,只怕都要摇摇欲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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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是晚上更新,这几章很卡
今天是学术讨论,本来想跳过的,但跳过的话,又总觉得没讲清楚前因后果。
现在大家明白看到第一卷 文下的小姑娘们高叫“憋屈“的时候,本九心里有多憋屈了吧——我家南仔连魂魄都不全(经过两次融合现在补全了),他要是能够觉醒巫力,那才叫作不合逻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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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祝巫墓禁
果如弥上所料,第二天清晨吃过饭食,“劬前辈”就带着阿苏南上路了。
二人出了小院,不往山脚去,却往山上走,往山脚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却是灌木杂生野草遍地,不说路,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而自称“快要做古”的劬前辈却有本事每一步都落到实地,而且还是在阿苏南的跳跃能力以内,阿苏南刚开始还佩服的紧,没多久就没力气想东想西了,一门心思专注赶路。
整整一个上午,阿苏南都是在以这种类似于特种兵拉练的方式赶路,他虽然不是巫士,但体力绝对不差,却差点没给累趴下,正午过后,已经累成狗的阿苏南终于到达雪线,往上看,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往下看,已经找不到来时的小院,甚至连大致的方位都无法分辨。
“下面还有一小段路,我用绳子拉你上去。”劬前辈抛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
阿苏南喘着粗气把绳子套到腰上,问罪谷不能使用巫力,哪怕是大巫士,也只能一脚一步爬上去,不过巫士炼的是肉|体,就算不能动用巫力,他们也是超人。
确如劬前辈所言,余下的路不长,但是雪地又湿又滑,阿苏南体力严重透支,若不是腰上套着绳子,他早就轱辘辘滚下去了。一刻钟过后,两人终于来到目的地。
“这里就是那位祝巫先辈的墓禁,”劬前辈停住脚,道,“很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入谷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这个入口,应该是被积雪给压住了,后来很可能是发生了雪崩,这才把入口显现出来,你进去看看可能会帮助你了解祖巫之力。”
阿苏南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没意愿也没能力跟他聊天,只他心里面却是一派迷惑:入眼都是雪,墓禁在哪里?
前面的劬前辈这时候却突然跃起,阿苏南反应不及,一个踉跄立即就被拖倒在地,亏得长君大人跳的不高,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罪魁祸首落地后连忙把他扶起来,很是歉意的道:“抱歉,忘记你跟我拴一起了……”
阿苏南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连身上的雪都懒得去管,抬起头,看到刚刚还满是白雪的山壁上显现出一块大石板,石板一看就非常厚重,个头却是不大,不足一米宽,约摸有一米二三高。
劬前辈又道:“前几年就听说在谷里发现了祝巫的墓地,这次入谷下细地找寻了一遍,很是花了番功夫才找到这里,终于得见真容。不过这块石板应该是后来放上来的,大概是不想让人随意进出打扰到墓主吧?”
休息了一会子,阿苏南也终于缓过气,忐忑道:“我们这样进去不太好吧?”
劬前辈笑笑:“我想无妨,都过去万余年了,何况你既得了祖巫之力,就是跟他有缘,我若是这位前辈的话,必定是不会在意的。”
说话间,双手落到石板上,只轻轻一提,石板就给他提起来放到旁边,露出后面的洞穴来。阿苏南看的咋舌不已,这石板看着不大,却足足有一尺来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斤,有巫力的话不算个事,但现在却是完全无法使用巫力!
移开石板,劬前辈又从背囊里拿出一个非常小巧的风灯,当先钻入漆黑的洞穴,阿苏南紧随其后,借着前面的风灯光亮,可以分辨出这是两块大山岩交合之处的天然裂缝。
劬前辈躬腰前行,继续自说自话:“想想我这辈子还真是神明眷顾,年少时赐我巫力,年老时得见祝巫墓禁,知晓了祖巫之力,如今时日无多,又遇上了你,这样的运气,整个巫夷也找不出几个了……”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窄窄的缝隙,进入墓室。这里应该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唯一的出口和光源就是刚刚走过的那道裂缝,换言之,四周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倒是暖和了很多。
劬前辈把风灯挂到壁上,好歹可以视物了,阿苏南举目四望,但见这个山洞约有三十多平米,很是宽敞,却是空荡荡一无所有,不见棺木,也看不到石桌石椅,跟传说中的高人墓地毫无相似之处。
阿苏南有些意外:“这里真的是墓禁吗?不像啊?”
“若你说的是墓主人的遗物,我想应该是让以前进来的人给取走了;若你指的是遗骸,已经过去了上万年,找不到不足为奇,何况身为祝巫,他有一百种法子不留下躯体。”说话间劬前辈挂上第二盏风灯,又指指墙上,“比起遗骨遗物,我觉得这才是这位祝巫先辈留给巫夷的无价之宝。”
阿苏南这才注意到整个山洞的四壁上,包括头顶的洞顶,全都画满了壁画。
两盏风灯的光亮有限,不过阿苏南五感远超常人,集中注意力的话还是能够看清楚。看清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作画者技法生疏,四壁之上的壁画很难被称作“画”,更像是一个个组合在一起的图案,胜在内容直白,很容易看明白。头顶的山洞顶部,画的是日月星辰,四壁上是一幅幅生活场景,打斗居多,很多都是灾难场景,而且所有这些场景都有一个共同点:弥上祖巫!
每一个场景都是以弥上祖巫为中心,以画者的绘画水平,不能指望他画出的弥上祖巫跟本尊有多像,但阿苏南却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因为当中有好几个场景他都曾经“参与”过,而且无论是坐着的、站着的,还是战斗中的弥上祖巫,每一个祖巫都让他心生亲近,胸中有一股浓浓的依恋感。
阿苏南认真地看着壁画,一幅接着一幅,越看,越是确定墓禁的主人就是伊家先祖,那位活了三百多岁的伊祝。不多时,他来到最后一幅壁画前面,这幅画的内容让他觉着很费解——看情形应该是一个很空旷的山洞,跟这里倒是有些相像,山洞里面,一个少年昏睡于地,接下去少年坐了起来,再接下去少年站了起来,但站起来的人却变作了祖巫!
前一幅才是弥上的葬礼,这一幅却成了少年变祖巫,而且背景也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这是有特殊含义吗?
“劬前辈”看他站在地上久久不动,于是道:“这位祝巫先辈在讲诉一个故事,这里应该是故事的开始,这是第一幅画,是祖巫从少年到成年,第二幅是祖巫于泥石流之中救助孩子,第三幅,是祖巫带着族人迁徙,途中杀死了一条毒蛇,第四幅是祖巫帮助几个少年觉醒,后来都是此后的生活和战斗,直至最后一幅,祖巫去世。”
阿苏南听的连连点头,心道你说的全都对,除了把最后一幅当作了第一幅。
想到此阿苏南脑门上的青筋突地一跳,心里升腾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难道说,最后一幅讲的是祖巫的复活?!
神哟,伊家的这个老祖宗当真是疯了,他想要复活祖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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