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巫当年送完法器就离开了,归期未定,估计没个十年八年都不会返回巫夷,现在伊堤又把玉牌送了回来,离开的事情即刻提上日程——这个玉牌最多可以容留十二个魂魄,但容留的魂魄越多,时效也就越短,如果仅只一个魂魄,祖巫说可以护上一两百年之久,两个的话时间就要减半,现在里面有五个,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至多十年八年的光阴而已。换言之,阿苏南若是不能在十年以内找到让这些魂体“复活”的法子,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死亡,去往宁阳的理由又多出来一条。
去宁阳之事宜早不宜迟,三天以后,两人正式向大巫递交辞呈。伊落现在虽是一省之长,但从一开始他就跟大巫做了约定,时机到了随时都可以离开,所以,他实际上只是一位“代理省长”,大巫心中肯定早就有了继任人选。不过,再是着急,他们也没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别看新安只有四十二万人口,跟前世的一个县差不多,但她的前景一片光明,是肥缺当中的肥缺,他们一点都不怀疑会有很多人抢破头想要过来。而新安和新街都是他和阿苏南一手打造出来的,感情非比寻常,他们可不愿意看到来个不靠谱的,断送掉新安的大好前程,所以这两人再是着急也不可能马上上路,至少要呆上半年时间,等来一个满意的继任者,做好交接之后再行离开。
*—*—*
一个月后,某个寒意袭人的下午,位于春庆坊(商业区)和秋意坊(富人区)交界处的一座豪宅内张灯结彩,内里还有歌乐之声隐隐传来,一派喜气洋洋。秋意坊那边宅大人少,倒是无甚动静,春庆坊这边却是商铺接着商铺,人多嘴杂,好奇的行人们纷纷住足向商家打听起这是遇上了啥个喜事。
商家们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到底是些坐地商户,都有自个儿的消息渠道,没多久就有人打探到了确切消息。
“听说是那家的老阿公做寿,开寿宴呢!”
“弄个大阵仗,该是大寿吧?”
“可不是,听说是整五十呢!”
“哇”,听众们纷纷叫将起来。
前巫夷那边的平均寿命过了五十,大概在五十二三之间,但新街移民要么是来自前巫夷的贫困区域,活上四十五六就很了不得了,要么就干脆来自平均寿命不足四十岁的后巫夷,一听是五十大寿全都激动起来。
开染铺的阿婶惊叫过后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家的阿爸?他不是每天都打我们店前经过吗?半晌午的时候出去,晚饭过后再回来,他老人家都有五十岁了吗?”
旁边也有人想了起来:“你说的那个阿叔我也天天看到,是不是每天都跟他家阿婶一起的那个?不像有五十岁的样子啊……”
另一个嗤笑起来:“那你说说五十岁该是啥个样子?你有见过五十岁的老阿公吗?”
前一人脸面挂不住了:“我是没见过五十岁的老阿公,但我天天都有见到你们说的那个阿叔,他跟他家阿婶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至多就是四十一二吧?而且,你们再看看那座宅子,一般人买得起吗?那个阿叔阿婶每天过上过下,我可没见他们穿金戴银,会是那家子的阿爸阿妈吗?……家仆还差不多!”
众人听了他的一番分析,纷纷觉着在理,一时间都不确定起来。
……
话说,这一位聪明店家讲的到底是对还是不过?
当然不对,他错的离谱,那位“不显老”的阿叔还真就是今天的寿星大人,他便是阿苏阿爸。
阿苏家的小客栈仍然开着,生意一般般,客人大都是些游商小贩,人不多,利也薄。但他家的包餐生意却是出奇的好,有五六十人常年包餐,都是附近的商家还有公事房的单身汉们,若不是实在忙不过来不敢再增加包餐人数,顾客可不只这一点点。不过阿爸阿妈毕竟是上了年纪(巫夷标准),早两年就雇了两个阿婶帮忙,平时都是阿朵帮他们盯着。两老现在住在阿哥家里,每天日上三杆才慢悠悠走去上工,晚饭过后又一路悠闲地散步回家,倒也开心自在,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阿苏措是五年前购置的家宅,为了方便两位老人,特意把宅子置办在了春庆坊和秋意坊的交界处,地段和价格自然是及不上后面背静处的那些个深宅大院,不过面积也是足够大,前院花团锦簇,后院两栋小楼之间有寒潭有假山,还有好几座水榭凉亭,很直观地折射出了阿苏南非同一般的审美观。
不过今天这座高大上的豪宅里面却是坐满了乡下人,对于生活在后巫夷的夷家人来说,五十寿宴已经不能用“喜宴”来形容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但凡走的动路的,翻山越岭都要过来……好吧,阿南雪山早已封山,那些个翻了山越了岭的朗阿老乡,实际上都是去年秋收过后过来的,他们一直都在新街打短工,刨开食宿开销,一个冬天能够存下十来个银角子呢。
至于其他人,大都举家迁来新安落了户,再远也远不过五十里地,上午上路,下午就能到。
阿爸过五十大寿,阿苏哥俩自是舍得砸钱,燃起了十几个取暖炉子不说,还用巫器隔绝掉了大半寒意,把偌大一个院子烤的暖意融融,直让穿了冬装赶过来赴宴的乡亲们纷纷脱下皮袄,直呼热的吃不消。
阿苏阿爸也是只穿了一件夹衣,坐在院子里跟一帮朗阿汉子聊天,他也好几年没有回过朗阿了,问了几个同辈人,竟是全都做古,不禁心下黯然。
小辈们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开口劝慰:“阿叔,我阿爸虽是前年走的,但他活到四十五岁,也是喜事一桩呢。也亏得您当年特意领着小安医师去到我们寨子,不然阿爸他们的蛊虫哪有可能进到三阶,换了从前能活到四十就是福气了。”
马上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小安医师他们也真是厉害,不说寨子里的老辈人好多都升到了三阶,就连我们这一辈都有好几只蛊虫进了阶。”
更有那情智高的顺势转了话题:“不过要我说最厉害的还是我们阿南,要不是他发现了小安医师,蛊虫进阶那有这般容易?听人说这些医师当娃崽的时候都是吃足了苦头,他们老家那边不识货,还要把他们赶出寨子,不知是真是假?”
……
话题很快转开,一帮三四十岁的当家汉子围坐在阿苏阿爸身边,生怕惹他老人家不开心,专挑喜庆的事情讲。没多时又见一队十来个小娃崽在一个小朵朵的带领下从楼后边绕了出来,一队四头身五头身排成一排,叽叽喳喳往水潭那边去,说是要去观看潭里的“冻鱼”。
好几个汉子听了连忙站起身,想要叫住自家娃崽。
阿苏阿爸却是摆摆手:“莫要慌,有明月领着,出不了事。”明月就是那个小朵朵,全名阿苏明月,是阿苏措的小女儿,今年只八岁,却颇有点鬼聪明,很像她阿妈。
汉子们却是不解:“阿叔,院子里弄个暖和,潭上虽有结冰,但冰层会不会太薄?要是给小娃崽们踩碎了……”
“不会,不会,阿措讲了,这个巫器只管地面,就算同在院子里,但凡是没有实地的地方,巫器都不会去管的。”阿苏阿爸连声解释,语气里面满满都是自豪。
活到他这般年岁,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唯有儿孙,那才是真真正正放到心尖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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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寿宴插曲
没多时小娃娃小崽崽们大呼小叫着冲回来,一个个小脸冻的通红,跑到院子里又蹦又跳,嘴里还大叫着“好冷”“好冷”……显然是刚刚在寒潭那边吃了苦头。
看着小家伙们的闹腾劲儿,一帮无良大人们哈哈大笑。
“哟嗬,啥事儿你们弄个高兴?”又有新到客人在阿苏措的陪同下走进来,看到院子里的热闹景象含笑开口。
一众汉子连忙起身,纷纷开口招呼来人:
“阿浸才到啊……”
“浸阿哥您来的正好……”
“浸阿叔您快过来坐过来坐……”
……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朗阿人引以为傲的大匠师朗阿浸。早在新街建立之初,他就让二徒弟带着匠人过来开了新街第一间木器工坊,前些年他跟月街大工坊满契,又带着妻儿老小举家迁来新街。不过这两年木器坊的具体事务他都交给几个徒弟在打理,自己则在忙着新街总商会的事情——新街这边接受了阿苏南的建议,不设立官办企业,一众器坊皆是私营,官方只是牵头组建商会,制定行业标准,并确保各项标准得以实施。
朗阿浸今天可不是独个人过来的,后面还跟着妻儿徒弟十好几口子人,他自己坐到了阿苏阿爸的圈子里,妻子则带着一双娃崽去找阿苏阿妈。
阿苏阿妈正陪着女客们坐在楼前廊下听巫器里播放的戏文……好吧,应该是一众女客陪着阿苏阿妈坐在廊下听戏文,她现在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对于家乡人来说也是个熊猫级别的“老阿妈”。以至于看她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阿苏南竟是生出了自家出了个“贾母”的错觉,然后又自觉好笑,自家朴实的“乡土阿妈”,跟那位享用着泼天富贵的老太太哪有半分相似之处?
阿苏措的这座宅院有一前一后两栋主楼,前楼是座两层小楼,主要用于接待客人,阿苏南夫夫两人偶尔回家也是住在前楼;后楼要稍大一些,一共有三层,阿哥一家并阿爸阿妈都住后楼。今天做寿也是如此,阿爸阿妈的客人去后楼后院,阿苏南的客人们则坐在前楼的大厅里面。
阿苏南身边的这个群体特别有意思,有巫士,也有普通人,普通人当中有出自巫夷最高学馆的,也有第一次走出寨子的山里小阿哥,背景可谓千差万别,未来之路也是各不相同,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都很年轻吧。
其实阿爸的寿宴,阿苏家本不想大肆操办的,原本打算只请一些经常走动的亲友就行了,但架不住人多嘴杂,消息被漏了出去。像座中这些年轻人,大都不在宾客名单当中,但他们要么是朗阿乡邻的子侄,要么就是这些年因阿苏南而觉醒的年轻巫士,得到消息纷纷询问,兄弟俩没法子,干脆宅门大开,来者皆是客,只再三申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寿礼,一顿宴席他们兄弟俩还是付担得起的。
这会子这群人正在争论着“要在何处建造新安第二座街子”的问题,其实刚开始讨论的话题是“要不要建造第二座街子”,一群人分作正反两方,正方主要是非巫士精英,巫士们则大都持反对意见。结果没过多久,话题就被几个名校毕业生带到了“何时建立”“何处建立”上面,直看的阿苏南好笑不已,看样子论到玩政治,巫士们远非名校生的对手啊。
他看旁边几个朗阿小阿哥一直都在满脸好奇地认真倾听,于是低声问他们:“你们同意建造第二座街子吗?”
几个小阿哥顿时红了脸,嚅嗫了半天,才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少年不好意思的道:“我……我……我没听明白……”
他所谓的“没听明白”,并不是说听不懂,巫夷老早就普及了初等教育,各处的方言跟月街官话的差别都不是很大,至少没大到会影响交流和沟通的地步,他们只是受眼界所限,不太理解双方的论据论点。
阿苏南笑道:“没关系,谁都不是生来就明白的。他们讲说我们要建第二座街子……”于是,阿苏南一番深入浅出,极有耐心地把双方意见归纳总结,讲解给几个小阿哥听。
他这边话没讲完,就听厅堂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焦点重新回归到他身上——要知这些年轻人大都是冲着他来的,一者,他是座中这些年轻巫士的觉醒者;二来,阿苏南现在可是新安省府的掌文士,相当于前世的省委常务秘书长,是新安的第二号人物,妥妥的实权派大员,年轻人有野心想要接交他也是正常。
阿苏南见大家都不讲话了,抬头笑道:“你们做甚都看我?今天我可不是主考官,没出难题考较你们啊。”
立即有人顺藤爬:“阿南长师,我们都想听听您的意见。”
阿苏南却转向几个朗阿小阿哥,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
接受到他充满鼓励的目光,刚才讲说“听不明白”的小阿哥又一次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道:“我们……我们也说不好,就……就是听老辈子讲,以前也没、没有乌衣寨的,后来发现那地方地肥又方便,就有很多人搬过去,慢慢就成了左近一等一的大寨子。”
“讲的很好呢!”阿苏南笑着夸奖一句,直让小阿哥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然后他转向一众年轻客人:“看见没,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般大的一个新安坝子,哪可能只有我们新街一座街子,但你们要问我第二座街子何时建、建在哪里,我的回答是等到时机成熟,我们自然就知晓了……”
……
说话间晚宴整治好了,巧月带着一众仆从和帮工开始摆设酒席。女客们坐水榭凉亭那边,总共摆了六桌;阿苏阿爸带着近客坐塘屋,塘屋连廊上总共摆了八桌,招待的都是朗阿乌衣的乡邻旧友。至于阿苏南这边的年轻阿哥们,则在院子里花木之下溪潭之侧见缝插针又摆了六桌,这才把一众客人安顿好。
巧月趁着众人入座的当口,悄悄把阿苏南拉到一旁,焦急道:“临仔不见了,他在跟你阿哥闹脾气,我怕他跑出去了。”
阿苏南放出神魂找到人,安慰她:“莫要担心,他在院子里,我这就过去叫他。”
……
*—*—*
十二岁的少年阿苏临,此时正坐在墙角的一株大桷树上面,注视着院外新安江上的萧索冬日景象,眉目间说不出的忧郁。
他今天上午才跟阿爸吵了一架。开春后阿爸要送他去月街学馆进学,可他不想去,他想留在新街……他也知晓没可能留下,于是退让了一步,同意去乌衣学馆进学,结果还是被阿爸给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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