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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传奇,但含羞草(穿越重生)——浩然天风

时间:2024-01-10 12:20:06  作者:浩然天风
  冷天道颔首,将玉蘅落提溜到肩上?,拍拍他:“跟紧我?们,不要乱跑。”
  玉蘅落一甩毛绒绒的尾巴,点头答应。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他们终于有功夫查看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如果将残碑之外的草地比作门?户,那么残碑之内的天地就是一座广袤的庭院。
  群山林立,峰峦如聚;江流回环,密林成荫。
  林深雾锁之地,是大片土坟。坟前立着无名的石碑,每块碑上?都缺一角,与其说?是墓,不如说?是纪念。
  深林之外山峦起伏,云遮水绕。其中最?高最?陡的一座位于正北方,风从南面吹来?,漫山遍野的松涛声。
  外面还是白天,残碑内已经明月高悬,就悬在那座高山的峰顶,月光照着红梅,照着连绵涨落的沉沉树影,如云霭昏昏,万籁俱寂之间,唯见天地澄明。
  别枝明月,松风如洗。云水环绕,沉于山腰。
  那大抵便是宁唯萍眼中所见的……昏云山。
  ……
  “找死。”
  美人榻上?,林葳倏然睁眼,温文俊朗的面容覆上?沉沉阴霾。
  珠帘后正在抚琴的琴师仓皇跪下,抱着琴瑟瑟发抖,却不敢妄发一言,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琴声中断后,林葳太阳穴的经络突突地跳动、抽痛。他烦躁地按了按,一挥手,琴师就被身后闪现的人形阴影捂嘴拖了出去。
  七弦琴砸落在地,摔断了六根琴弦。杂音倥偬,吵得他更是心头火起。
  林葳赤足下榻,从窗户向北面望去,黄澄澄的日光照得天地通明,自然山水城镇无一不纤毫毕现。
  可?是人间繁华,山林岑寂,都没有他想看的风景。
  “主上?。”房外有人敲门?,“发生何事?”
  林葳压下心头烦闷,冷冷道:“无事。新的鬼蜮拟造得如何了?”
  “还需一夜方能功成。”
  “抓紧时间。”林葳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有老鼠溜进家里?,我?要回去清理?清理?。在我?回来?之前,余下的事皆由你处理?,别让我?失望。”
  “是!”
  门?外的声音变得欣喜,林葳却在他回答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
  仙冢内,用于快速赶路的法术,诸如缩地成寸之类,皆不能用。
  冷天道一个一个试验过去,最?后向云不意和玉蘅落无奈摊手。
  “不但赶路方面的法术无法使用,旁的法术也不行。此地对修行者有天然的压制,想去昏云山,我?们只能步行。”
  云不意望向前方。
  要步行到昏云山,必须穿过面前这座树林。树林本身并未给他危险之感,但里?面那么多?坟墓,随着南风呼啸而发出空寂幽声,却令他毛毛的。
  他不怕妖魔鬼怪,尤其不惧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只对未知的物事犯怵。
  按理?说?,仙冢是曾经红尘仙与修行者的共同生活所在,亦是他们埋骨之地,有坟有碑理?所应当。
  可?云不意瞧着那些空碑与高高的土堆,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就好像它们不该出现在此,更不该用以指代那群故去多?年的仙人和先人。
  正如玉蘅落先前所言,仙人无名。
  红尘仙死后,躯壳与灵魂皆归于天地,不入轮回,早已超脱生死界限,又何须这一座狭窄的土坟、不敢落笔的墓碑纪念。
  违和且虚伪。
  “走吧。”冷天道的声音突然打断云不意的思绪,他抖抖衣袖,正正衣冠,端肃沉静地迈开脚步。
  云不意愣了愣,默然跟随,只见他淡然穿行于群墓之中,若遇上?哪座墓碑沾了灰尘污渍,便用手帕擦拭干净。若看见哪个土堆长了杂草,便动手清理?。
  分明是略显突兀的举手之劳,云不意看着,却觉得他比立碑堆坟的人心诚,至少比起筑坟后还从碑上?敲下一角带走的作为,他的举动带着更无私与显而易见的温柔。
  “这林子太暗了。”冷天道忽然开口,他仰望头顶细密纠缠的枝杈,不赞同地摇头,“若是真心想祭奠埋骨于此的前辈,便不该将他们的墓建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喜欢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若我?死去,也想葬在高山上?、清溪旁,明月梅花相?伴。”
  “是这样没错。”玉蘅落点头。
  他就把自己和兄长的尸身葬在了山明水秀的所在。
  冷天道又说?:“不仅如此,这些墓自建成那日起就再无人整理?过,那人甚至不曾来?此看望,附近一点行动痕迹都没有。这些生拉硬凑的石头与沙土,或许只为让他一时心安,真是……”
  冷天道生平第一次语塞,内心莫名翻涌的愤懑令他想骂点什么,却找不到对象,也全?无立场。
  好生憋闷。
  这时,云不意曳着一尾亮光飞进他的视野,值此昏暗环境里?,如同夜色中的一只萤火虫,在他眼中起伏明灭。
  云不意看天看地看墓碑,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能理?解冷天道的想法,便笑眯眯催生出一条条新枝,枝上?嫩叶错落,开出一簇簇粉紫色的花朵,飘到冷天道手中。
  “不用生气,小事而已,前辈们若还有魂灵在世,必不会介意。”云不意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若是实在看不惯,自己动手改变就是了,跟那不认识的人怄什么气?”
  “……”
  冷天道握着花枝茫然片刻,忽的反应过来?,低头笑了笑。
  素白的指尖轻柔拂过枝上?花朵,他微笑道:“你说?得对。与其浪费时间气恼,不如自行改变。”
  说?罢,冷天道将花枝分了分,在每座坟前放上?一枝。随后朝头顶的繁枝密叶凛然一挥袖,灵力?化风激荡,将它们裁剪得疏落有致,使月光渗照下来?,落在墓前碑前,如同温柔收翅的蝴蝶。
  云不意接住掉落的枝叶,将其化作纯粹的灵力?,回归树林本身。
  飒飒风响,月色皎白,林中依旧静寂,却不再死气沉沉。
  玉蘅落叼着花枝放在最?后一座坟上?,立起身并爪挥了挥,算是行了一礼。
  冷天道将云不意拢在掌心,眉宇放松地舒展,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向玉蘅落说?道:“走吧,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到了昏云山触动阵法,林葳必定有所感应,他们不能继续耽搁了。
  ……
  穿过树林,身前是辽阔接天的芦苇荡和蜿蜒的江流。江水对面就是苍松绝壁,明月高悬于峰顶,将一山的松柏照得霜白,在风里?荡着银浪。
  过了江就是昏云山,山路隐在山壁里?,并无阶梯护栏,看上?去颇为惊险。
  岸边停靠着一叶竹筏,陈旧,但没有最?近使用的痕迹,想来?秦方的家并不在附近,林葳这段时间也没有回来?。
  冷天道支篙行舟,玉蘅落蹲在船头,云不意抻长了身体在竹筏边沿绕了一圈,防止江底突然有暗流偷袭。
  所幸一路无事,顺利过江。
  越靠近昏云山,天地间的压制就越强烈越清晰,而且尤其针对修行者。冷天道下船之后,连用灵力?点火都做不到了。
  玉蘅落是肉/体凡胎,倒没什么影响。云不意也还好,毕竟是灵草,传说?中由建木碎片所化,天道钟爱的存在。
  可?饶是如此,云不意的力?量也受到极大的削弱,无法自由地伸展躯体、催生枝叶,只有在小精灵体型时能飞,略长大一点就只能待在冷天道身上?,让他带着走。
  仙冢,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如果林葳这时候赶回,任他再强也会被压制到与他们相?同的境界,到时候菜鸡互啄,他们人多?,肯定可?以占据上?风。
  云不意乐观地想。
  上?昏云山的路是一条由人生踩出来?的泥土小径,隐藏在茂密的野草中,狭窄、曲折且时断时续,搭配着几乎与地面形成直角的峭壁,恐惧感拉满。
  这要是换个恐高或胆小的人来?,一步头晕,十步昏厥,二十步原地去世,三?十步诈尸然后再去世一次,不成问题。
  别说?他们了,就是云不意看着也惴惴不安,连忙把自己缩小了藏在冷天道头发里?,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他固然实力?不俗,火力?全?开的时候能够撑天贯地,却依旧会被这样一条小小的山路吓到。这就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北方将军,到了南方仍然会为巨型老鼠、蟑螂、飞虫、蚊子吓得满屋子鬼吼鬼叫一样正常且合理?。
  嗯,正常,且合理?。
  就在云不意拼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之际,冷天道已经撩起衣摆,淡定地迈上?山路。
  他一步一步走得平稳,云不意和玉蘅落也表现得十分平静——如果忽略前者炸开的绒毛和后者炸开的猫毛的话。
  山路曲折,道阻且长。
  冷天道行至山腰,身前起了大雾,愈发难走。
  云不意不知怎么,离山顶越近就越困倦,心里?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但昏沉的大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迷糊间,连冷天道的脚步声消失都没有立刻注意到。
  过了许久,云不意忽然感觉自己的叶子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冷天道和玉蘅落不见踪影,身旁是茫茫大雾,淹没了空间界限,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清醒状态下,云不意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昏云山的护山大阵!
  不仅是他忘了,就连冷天道和玉蘅落也忘了。
  他们或许在过江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阵法,思维受到蒙蔽,否则以冷天道的机警,不可?能半点准备都不做就贸然踏上?上?山的路。
  这阵法好阴险的设计,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闯阵者的思考能力?。
  如果云不意没有及时惊醒,那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在这片大雾里?一直打转,直到无数年后力?竭,或者寿尽而死?
  云不意懊恼一拍脸:“靠北啊!不愧是林葳布的阵,跟他一样阴险狠辣!”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触感不对。
  手上?触感不对,有手的感觉也不对。
  云不意一愣,把手拿下来?——这确实是一双手,指节修长,指甲圆润,肤色白净,指腹平滑无茧,可?以清晰地看见养尊处优的痕迹。
  手上?有干净的药草香,像是长年累月接触晒干的药草,香气都渗进骨肉里?,稍一凑近就能闻到。
  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自己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原地蹦跶两步再转个圈,终于确定自己拥有了一副人类的躯壳。
  他穿着蓝色常服,用料昂贵刺绣精美,像是大户人家子弟的着装。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发冠束成高高的马尾。鬓边别着一带边沿锋利的发饰,末端扣在耳骨上?,轻薄而锐利,他摸索时还差点被划伤。脚边滚落一只灯笼,蜡烛烧穿了红色的灯纸,半熄不熄地燃烧着。
  云不意看见那只灯笼,忽有无数记忆如潮水般灌入大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阵阵抽痛。
  “要……救……”
  “你回到过去……要救……”
  “救……他……”
  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听不真切的话语,像嘱咐又像警告。
  云不意单膝跪地,一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按在灯笼的木把上?,掌心微微发抖,渗出冷汗。
  “救……”
  他紧闭双眼,睫毛剧烈地抖动。
  “救……他……们……”
 
 
第三十二章 
  下了?一夜的雨, 愈都?城外的官道上积水泥泞,车马经过时总要放缓速度, 才不至将污水溅在行人身上。
  此时雨犹未停,阴云边际却透出一线金光,似乎昭示着即将放晴。
  排队进城的人或穿蓑衣,或撑纸伞,人人都?无心交谈,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雨声?。
  人群中有一位南方来的少?年,相貌俊秀,衣饰华贵, 撑的伞也与旁人不同,洁白伞面上绘着一只昂然欲飞的青鸟,水珠成串地自翎羽处滑落,为这恼人的雨天增添了一丝诗意。
  伞柄斜倚在肩, 少?年微仰头,耳骨上的如羽如藤的饰品便叮当一声?。他神情?漠然,仿佛天地万物俱不在眼底, 可过城门时冲守卫的礼貌一笑, 却明媚热烈, 让这天都?亮了?许多。
  他缓步入城, 如同一滴水消失在海里,单薄的身影转眼就看不见了?。
  “叩——叩——叩——”
  大雨洗过的青石板路湿滑冷寒,弯曲曲延伸至小巷深处, 尽头是一栋青瓦白墙的老房子, 隔着虚掩的门板, 可以?依稀听见捣药声?。
  屋檐下,一位发色银白的老妇人坐在木几上捣药, 动作不紧不慢,石槌敲在钵里的声?音也舒缓悦耳。
  老妇人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眉眼间皆是愁苦,敲着僵直的膝盖说:“我这腿啊,一到阴雨天就酸胀刺痛,好像有一万根针在骨缝里穿来扎去,难受得我恨不得将它跺了?。琦大夫从前给我开的泡脚的药,我用了?,刚开始效果不错,最近却渐渐失去了?效用……”
  男人唉声?叹气描述着自己的症状,老妇人却眉头都?不动一下。
  她将捣碎的药材倒入小石磨二次碾磨,淡淡道:“我医术不精,你这腿我是治不好了?。”
  男人一听就急了?:“琦大夫,您可是我们愈都?医术最高?明的人了?!您……您不能放弃我啊!我的腿还?要留着干活儿养一家老小呢!”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老妇人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治不了?你的腿,有人治得了?。”
  男人一愣,刚要问是谁,就见她冲门口扬了?扬下巴:“喏,人来了?。”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雨水打在伞上的轻响伴着脚步声?传来。
  男人忙扭头,正好看见少?年抬起伞面,露出?一张淡漠的脸,眼神中带着看尽世事的平和,气质沉稳,如静水流深。
  “琦姨,我回来了?。”少?年向老妇人打过招呼,视线顺势落在怔愣的男人身上,从他微弓的肩膀挪到略略佝偻的背,再到曲起的腰和无法弯曲的腿,眼睛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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