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那苏闵冬有执念,那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人留住。
这正合洛皇的意。
至于以后太子会不会一直沉湎男色而耽误子嗣大事,洛皇更加不会担心。
他自己从前也对太子的母亲真心,少年时就曾拉着那个女子的手登上苍山之巅,面对着九川的无尽河山许下比真金还要真挚的山盟海誓。
然而后来该厌倦还不是照样厌倦,该放弃的也同样放弃了。
人都是喜新厌旧,得到了就倦怠,他不信太子这真心能真上一辈子。
故而也不惧怕太子会不顾子嗣大事,一辈子跟那苏闵冬纠缠。
“父皇,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心里有些不安宁,洛长颜也无心再跟他这个面和心不和的父皇周旋,直接起身说一声,便打算回东宫去。
皇宫已经上了灯,风雪没化,廊上时不时吹来冷风,带起肩上的墨发。
洛长颜提着灯,才走到东宫门口,便有一暗卫匆忙迎来,跪地请罪:“主子,苏公子不见了。”
暗卫说完,提灯人那张隽逸精致的脸上,原本带着盈盈笑意的表情骤然消失,冶艳摄人的桃花眼冷沉。
“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发现。”
洛长颜冷笑,方才发现?那就说明人大概已经消失很久了,然而这群没用的白痴却现在才发现。
“所有人,自己去领罚。”淡淡留下这句话,人已经转身。
“是!”暗卫应声,头埋的更低。
洛长颜直接没进东宫门,手还提着一盏灯笼就运起玄力朝外面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重重宫殿间。
再转眼,他已经踏在了琰都的长乐街上,这里是琰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没记错的话,明国那些人就暂住在这条街的鹤来楼中。
因为天色已晚,现在又是隆冬,以往夜间最热闹的长乐街都变萧条了,商贩就算再想挣钱,也耐不住这夜晚的寒冷,便都匆匆收拾摊子,搓着手哈着气往家里赶。
因为夜风吹的太冷,那拉着车摊的货郎便瑟缩着身子,一直低着头没看前面,本以为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想却忽然撞到一个人。
这人身子骨却比寒冰还硬,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不仅没撞伤他,货郎反而被他胳膊撞的后退几步,同时车子也跟着一退,里面编织好的暖手烘笼就掉了几个出来。
他抬头一看,眼前男子身穿鎏金黑袍,节骨分明的一双手比地上的积雪还白,手上提着一个灯笼,身姿挺拔,神情冰冷。
一双谪仙似的眼睛里沉着一团黑气,周身也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恐怖气息,只看了一眼,这货郎就吓得哆哆嗦嗦,着急跪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长眼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大人有大量……”
货郎话没说完,发现那古怪的男子已经提步离开了,根本没有将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
货郎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好奇,便悄悄抬眼去看那人离开的方向。
发现他居然是去鹤来楼。
知道那人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看他那样表情,说不定是去找仇家寻仇。
货郎也就没敢再多看,急忙起来去捡起掉下去的几个烘笼,接着像被鬼追一样匆匆拉着自己的车摊走了。
第34章 庄雪染
“扣扣”。
鹤来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掌柜坐在柜台后面,从算盘里抬起眼,叫了一声旁边打瞌睡的小郎,让他去开门。
那小郎拢了拢衣服,嘟嘟囔囔应了一声,便睡眼惺忪的去开门。
边开门他边顺道问了:“客人要住宿还是吃酒啊?”
门开了,街道上的冷风一股脑的灌进来,瞬间吹醒了年轻小郎的眼睛,看清外面的人,他嘴边的话忽然停住了。
只觉得这客人身上的冷气比这寒冬还要冷,他瑟缩了一下肩膀。
洛长颜此时面容已经镇定平和,只是眼神还是藏不住戾气。
“你们掌柜在哪里?”他轻声询问。
听到动静的掌柜抬眼望过去,不解的道:“阿戈,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外面那样冷!”
“哦哦,客人请进!”
被叫做阿戈的小郎才如梦初醒般让开路,请洛长颜进来。
洛长颜身量极高,周身气质又凛冽,一身鎏金袍子黑玉冠,贵气逼人,甫一踏进门来,看到他那张脸,那身打扮,掌柜就知道这人估计是个惹不得的大人物。
于是赶紧迎上去殷勤道:“我便是鹤来楼的掌柜,不知客人有什么吩咐?”
洛长颜将手里提了一路的灯搁置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风雪,接着才抬眼环视了这鹤来楼一圈,慢慢开口问:“明国来使是不是下榻在此处?”
掌柜神色犹豫,不知该不该作答,按理这是客人隐私,不能轻易泄露,可瞧着这人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于是有些犯难。
正在掌柜苦恼难答之时,洛长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直接拿出了腰间的金牌给他一观。
看清那东宫太子的金牌,掌柜大撼,神色当即变得几分小心谨慎,连忙弯身道:“殿下亲临贱地,未曾好好招待,还请殿下恕罪!”
“不用紧张,孤只是来找个人,现在可以说了吧,明国来使住在哪间房?”
掌柜不敢再隐瞒,直说亲自带路去。
洛长颜点头允了:“好。”
由掌柜带路,两人一道走上三楼,转了个楼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瞧见三间房。
掌柜就指着那三个房间说:“就这三间,最近正是诸星宴,来得人多,他们本想将整个三层包下的,但来晚了,就剩这三间,别处又没房,便就在这儿住了。”
洛长颜嘴角又挂上了柔和的笑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便开始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仪容,确认没有哪里不妥后才提步,慢条斯理的去敲门。
敲了两声,里面没人应,他又耐着性子再敲了两声,还是没人应。
后面的掌柜看着他神色慢慢冷了,耐心耗尽般直接强行破开了门,“砰”的一声响,掌柜心也跟着一跳。
再看,洛长颜已经提步进去了,于是急忙跟上去。
刚踏进门,耳边就听到他意味不明的一句:“走了啊。”
这嗓音淡淡的,好似在自言自语,明明没带几分怒气或者戾气,却无端让人听得身子一抖,头皮发麻。
夜色越来越浓,风雪也伴随寒风簌簌抖落,抖落在夜行人的斗篷上。
这是一条空旷的街巷,冷清清的,那辆暗色不起眼的马车就从深巷的黑暗里驶出来,停在一家颇为破败简陋的驿馆前。
驾车的人是个黑衣劲装的冷面青年,车子停下后,他便一跃下地,拉着马绳站在一边说:“主子,到了。”
这话落了没多久,车内便有人掀帘出来,先出来的是个头戴冠玉,腰悬一柄长刀,眉头深皱,面相锋利严肃的男子,赫然就是庄元修。
接着出来的便是头戴斗篷,脸色苍白的闵冬。
庄元修看他身姿孱弱,脸色不大好,想着他玄力没了,又在这么冷的风雪夜中折腾许久,恐怕早受不住了。
一看他下车,便拧着眉担心他会不会直接跌下马车来。
于是上前问了一句:“要不我扶你一把?”
闵冬愣了一下,见他似乎说真的,便无奈摇头拒绝:“不必,我还没到这个地步。”
“行。”庄元修点头。
转身吩咐旁边的人:“去问问还有没有房。”
说完他又对着马车道:“你就先别下了,好好待在车里,等下确定有房再下来休息。”
许久,马车里才传来清凌凌的一声应答:“是,兄长。”
听到这个声音,闵冬神色不自觉放低,盯着脚尖看,面色被白雪衬得更加苍白,他披着的斗篷上也落满了细雪。
“殿下,我们先去看看。”
庄元修看着他说。
“去吧。”
这家驿馆大半夜被人敲响门,掌柜的心里十分烦躁,本不想下榻去开门,等外面的人自己走。
没想到这几人这么能磨,硬是敲着门不走。
被吵的睡不着,这倒霉的掌柜只好不满的皱着一张脸披着外衣,忍着冷去开门。
“谁啊?”
“住宿的。”
最后把人迎进来,掌柜的还念念叨叨的不住抱怨:“你们大晚上的怎么还在外面跑,这地方这么偏,你们怎么找到我这店的?”
庄元修面无表情的说:“带家里姐妹出来看热闹,没注意看时间,外面雪太大了回不去,看到你家店就想着来住宿一夜,打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掌柜看着他的脸,硬邦邦的,倒是没看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但听到他这么说,再看看外面雪下那么厚,也没再多抱怨,直接给他们几个门牌钥匙,便摆摆手说:“行行行,钥匙在这里,拿去早点休息吧。”
“多谢!”
庄元修示意旁边的青年接过钥匙,顺便递给掌柜几块玄灵石,掌柜看到玄灵石,眼睛瞪得老大,手一抖,又塞回青年手里。
“不用这么多啊,我这是小本生意,你们给点金银就行了,这灵石给我我也用不了。”
庄元修犯了难,眉头拧的更深了,干巴巴的一句:“我出门没带金银。”
那些东西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种累赘,一般出门他都只带灵石,不会带金银。
正在为难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抹倩影,一个清丽柔婉的声音响起:“兄长,我带了。”
来人戴着一顶帷帽,面容隐在帷帽后看不真切,但那轮廓却是极其的美丽动人,她身上裹着厚实大氅,却仍然可以看出身姿的纤细美好。
“你怎么下车了?”
庄元修看着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妹妹,轻斥一声,眼里却没带着多少责怪之意。
庄雪染缓步踏进来,一直到闵冬身侧才停下,轻叹一声,把自己手上的荷包递过去,眼神埋怨又无奈:“兄长就不要急着教训我了,今夜这么折腾,还是先休息去吧。”
她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闵冬身上,忍不住担忧。
殿下没了玄力傍身,这么折腾恐怕早受不住了。
接荷包的是之前的冷面青年,他是庄元修的手下,叫庄十七。
庄十七从来就是张面瘫冷脸,一语不发的从荷包里拿出来几块金子,朝掌柜手里送去,全程一句话不出。
好在掌柜虽然因为庄雪染的出现失了会儿神,但没愣多久,就清醒过来,赶忙接过来金子,一面说:“对对对,客人休息去吧。”
一面瑟缩着身子跑过去关上大门,堵住外面的寒冷。
第35章 抓住你了,闵冬
掌柜只给了两把钥匙,他这里是个小驿站,就两层楼的房,别的房间都被人占满了,只剩下这两个。
庄元修盯着手里串着门牌的两把钥匙,眉头更皱的深了些。
看样子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闭嘴默默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自己妹妹。
“只有两个房间,可能要委屈殿下跟我们同住了。”
闵冬摇头:“没事的。”
以前跟师兄弟们下山历练,多得是几十个人一起住的时候,只要有个落脚地,哪里都能将就。
“主子,我不用。”庄十七忽然开口。
庄元修朝他看去,庄十七接着说:“这里也能歇,我就在这里歇一晚没事。”
庄元修略一思索,也就点头应了:“行,那你就在这里吧,等下给你抱个被子来。”
庄十七颔首:“是,主子。”
庄十七有他的顾虑,想到他有玄力护体,冻不了,也就随他了。
房间在二楼,三人一前一后上来。
庄元修看向自己妹妹:“早些去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庄雪染点头,目光落到闵冬身上,弯唇柔和笑了一下,也轻轻说了句:“殿下,你也早些歇息。”
闵冬没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她肩侧,故作镇定的微笑着点头回她:“嗯,你也是,庄姑娘。”
庄姑娘...
庄雪染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难过。
他竟然这般疏离的叫自己庄小姐。
为什么...
明明他们就要成亲,就要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了啊。
殿下在陵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庄雪染心里不安,眼底也布满失落,闵冬接触到她的目光就立刻被烫到般移开。
心里闷痛压抑得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庄雪染。
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庄元修拧了一下眉,今晚他拧眉的次数已经不下十次了,眉头都不自觉成了个皱巴巴的“川”字。
“别站着了,进去睡吧。”
闻声,庄雪染慢慢收回视线,点头:“是”。
便转身开门进去。
庄元修也紧跟着开了旁边的房门,“殿下进来吧。”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木桌,四个板凳,角落里一个矮敦子上放着洗漱的脸盆帕子,还有一个横在床前搭衣服用的木架子,想是衣服挂上去还能充当屏风用。
迎床头那个方向开了一扇窗,朝着大街,想是为了通风,那窗户是开着没关的,一进去,房间里都是从那窗户里灌进来的冷风,窗户下面还能隐隐看见一层薄薄的细雪冰渍铺在地上。
庄元修自己有玄力护体,对这气温的感知不是太大。
但看着一进门就又白了一层脸色的闵冬,便自觉上前几步,把窗户拉下来关上,阻断外面传来的冷气。
闵冬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僵硬成块了,连带脸上都冷的有些僵硬酸麻,这具身体现在没了玄力护着,实在太脆弱了。
他垂眸感叹一声。
庄元修在房里琢磨一圈,直接把床帘拽下来拿去堵住窗口,回头对他说:“殿下先去床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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