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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冬任由他动作，眼睛转移到自己的双腿上。
许久以后，他眼神才有了些神光，他看看自己腿，又慢慢将视线转移到洛长颜脸上来。
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的腿……”
他紧紧的看着洛长颜的眼睛。
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出下一句：“是不是，你弄的？”
洛长颜没否认，只是一边哭着，一边紧紧的将他拥住，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
他一遍一遍，低声的说：“对不起闵冬，对不起，原谅我，就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对不起对不起，你留留在我身边吧……”
闵冬瞬间就明白了。
就是洛长颜做的。
他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就为了囚禁自己。
闵冬心里猛然升腾起一股无边怒火。
他抬手狠狠推开洛长颜，然后甩了一巴掌到他脸上去。
声音如同泣血，又满含怨气。
“洛长颜，你这个疯子！疯子！”
闵冬推开洛长颜后，这么长时间积累起来的情绪终于将他的意识冲垮了。
起初，他以为他能劝醒洛长颜，后来，庄元修来了，他以为自己就有机会离开这地狱，现在他以为玄灵好了，就能逃离洛长颜。
可是都没有！
洛长颜不会让他逃离，从半年前开始，他就逃不开洛长颜的魔掌，逃不开！永远逃不开。
这个疯子，他不会放过自己的。
闵冬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大哭，俨然一副疯魔的状态。
洛长颜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他顾不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赶紧过去查看闵冬的情况。
然而他一靠近，闵冬立刻就露出凶狠的表情。
“不要碰我！！”
他眼眶猩红的大吼。
“好好好，我不碰你，闵冬！我不碰。”
洛长颜看他情绪不对，赶紧点头妥协。
闵冬吼完他以后，高亢的情绪就慢慢平复下来。
但是平静的眼睛下却一片漆黑茫然，他不看洛长颜，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腿。
然后缓缓将自己环抱起来，肩膀和眼瞳一样，不停颤抖。
像是绝望，也像是害怕。
洛长颜在一边看着，心里绞痛。
他忍不住，刚想靠近去抱他。
却反而又把闵冬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颤抖的更厉害，眼里也无意识掉下一串又一串的泪珠。
他紧紧抱着自己，面目狼狈的被泪水划花，咬着牙，声音听得让人心疼。
“疯子疯子！”
开始他嘴里一直重复这个词。
后来又变成了一句绝望的可怜的乞求。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疯子，洛长颜，你这个疯子，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洛长颜听得心碎，他不敢靠近闵冬，只好在旁边不停解释。
“因为我爱你啊闵冬，我爱你，所以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我只想你能留在我身边啊，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闵冬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呆滞的目光迟缓的动了动，原本哭泣的表情忽然变成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他眼睛还在流泪，嘴角却违和的勾起来。
接着洛长颜就听到他说——
“爱我吗？”
似迟疑，又似讽刺。
洛长颜赶紧趁机握住他的手，眼神诚挚痴迷的望着他重重点头：“是啊闵冬，我爱你，我爱你……”
闵冬对他肺腑般剖白视若不闻，他眼睛如同木偶人一般转动着，环视一圈这周围刻满他身影的壁画。
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他缓缓笑道：“爱？好自私的爱啊！原来，爱是掠夺，是占有，是囚禁，对吗？”
他垂眸，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思考的孩子。
直接将旁边着急的洛长颜忽略得彻底。
“我懂了。”
许久，闵冬终于抬起头来，缓缓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这次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洛长颜身上。
洛长颜还来不及惊喜，就听到他缓缓说了一句。
“我会爱你的洛长颜，我会用你爱我的方式，同样的去爱你。”
洛长颜脑袋当机。
他没听出这话里别的意味。
只听到了那句——
“我会爱你的洛长颜……”
他惊喜万分的握住闵冬的双肩，不可置信的再次小心翼翼的确认：“闵冬，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在说一遍？”
闵冬眼眸弯了弯，眼里笑意浓厚，他再次开口重复：“我会爱你的洛长颜，我会用你爱我的方式，同样的去爱你。”
话音一落，洛长颜立刻紧紧将他拥抱进怀里，眼里流下苦尽甘来的泪水。
他一边亲吻着闵冬的头发，一边激动颤抖的不停说：“闵冬，闵冬，你不能反悔，不能反悔！我爱你……”
闵冬任由他抱着，无论他情绪多么激烈，闵冬眼神始终带着违和的笑容，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的壁画。
唇瓣机械的张合，声音平淡，镇静，温和：“不会反悔的，洛长颜。”
有这句就够了，有这句就够了。
洛长颜欣喜若狂的抱了他许久，才想起来他的腿被他划伤的事。
于是才放开他，充满心疼和后怕的找出最好的药膏，亲自给他腿抹上去。
一边抹，他一边小心的轻轻吹气，问他：“闵冬，疼不疼？”
苏闵冬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的脸，脑袋一下一下的摇着。
声音也和刚才一样，平静道：“不疼。”
他说的是实话。
这双腿没有知觉，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觉。
只是洛长颜忘了，忘了他为了留下苏闵冬，将他的双腿弄瘫痪了。
第70章 我把你腿治好吧
果然，自从闵冬说了那句话后，洛长颜就感觉他似乎变了。
变得不再那么排斥和讨厌他了。
反而会对他笑，对他温柔说话，他说什么都不会反驳。
这个样子，跟从前很相似。
但是也有不同。
比如当他跟闵冬说一件事时，闵冬乖乖听完，然后就会勾唇微笑，但是他笑得很古怪，只是嘴角上扬，眼里却是一片冷漠。
接着等他话说完，闵冬脸上的笑容又会收放自如的立刻消失，继续恢复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也温顺沉默了很多。
因为腿动不了，洛长颜就将他手上的枷锁解开，亲手给他做了一个轮椅。
洛长颜还不敢让他出去，所以即便没有枷锁束缚，轮椅可以自由行动，闵冬也出不去这间藏冬殿。
他能活动的范围，肉眼可见的狭小。
但是他似乎不怎么在意。
不在意空间狭小，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出去。
他每天最常做的事便是靠在榻上睡觉，等着洛长颜回来，要么就是坐在轮椅上，目光专注的看着墙上的壁画。
一看就是一整天。
看的途中，他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平淡，甚至冷漠。
像是看懂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进去，他只是在看一块冷冰冰的墙壁罢了。
但无论洛长颜不在的时候他怎么消磨时间，只要洛长颜一回来，他的目光立刻就会柔和的落到洛长颜身上。
好像真的带着爱意的真切凝望着洛长颜，嘴角上扬勾笑，声音温和轻缓。
“你回来了。”
即便知道这样的情况很不正常，可是洛长颜每次听到他如此柔和的声音，都会忍不住沦陷，下意识忽略种种不对劲。
然后迅速上前去拥抱住闵冬，同样柔声对他笑：“嗯，我回来了闵冬，你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
闵冬只笑不语。
淡淡的转移话题。
“你累了吗？”
洛长颜也迎合他回复：“我好累。”
他脑袋埋到闵冬肩膀，贪婪的享受着他的温柔。
闵冬便也温柔的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嗓音柔和。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陪你。”
洛长颜便从他肩头离开起身，然后将他从轮椅上抱到床榻上。
给他拉好被褥，也躺到他身侧去，一边揽住他的腰，依恋的往怀里带，一边缱绻的在他眼睛额头嘴唇上各自落下一个吻。
他闭着眼，似乎十分疲惫的轻声呢喃在闵冬耳边：“嗯，闵冬，陪我，一直陪我……”
闵冬睁着眼，看着慢慢睡去的洛长颜，修长漂亮的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慢慢抚摸上洛长颜脆弱白净的脖颈。
然后掐着比划了一下，又神色沉沉的将手收回来，放到洛长颜胸膛上，脑袋靠在洛长颜的脖间。
姿态完全是一副依恋的模样，可是他的眼底却一片漆黑冷然。
“洛长颜，我会爱你的……”
就看这爱，你承不承受的住。
眼帘微垂，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然后便环着洛长颜的脖颈睡去。
转眼一个月过去。
闵冬被洛长颜囚在藏冬殿已经这么些时间了。
外面的春天都快来了，闵冬却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在乎。
他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几件事情，睡觉，看壁画，看书，发呆，跟洛长颜说话。
十分温顺，十分柔和。
对洛长颜也是千依百顺。
原本还在担心囚禁在这里会让闵冬日渐生怨的洛长颜发现，闵冬好像真的变了。
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他似乎就真的在爱他，在顺从他。
这么久了，他在藏冬殿不仅没有半分不满，反而一日待他比一日温柔。
有时间，甚至温柔的让洛长颜以为自己在做梦。
于是他每天都在小心翼翼的跟闵冬确认。
一日三遍，甚至更多遍的问他：“闵冬，你爱我吗？”
毫无疑问，每一次闵冬的回答都是这样的话。
“我爱你。”
他唇角勾着，笑容温柔。
洛长颜每次看到他这样子，就恍惚的眉眼。
但是每次，闵冬都只会说这样一句话。
洛长颜问几次，他答几次，近乎公式化的回答。
语气，神态，无一变化，千篇一律的我爱你，凑不出一句真真正正的“我爱你。”
即便知道这或许是假的，洛长颜还是忍不住沦陷了，相信了。
于是他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好，对闵冬的禁锢念头也一日比一日松。
某日。
大概是海棠花冒芽，而闵冬不知的早春吧。
洛长颜再次推开藏冬殿的门。
苏闵冬一如既往的从书卷里抬起头微笑着冲他说：“你回来了。”
洛长颜走过去抱他，声音低低的说：“嗯，回来了。”
闵冬便放下书，温柔的去抚摸他的脑袋。
洛长颜便问：“你今日看得什么书？”
苏闵冬回答：“《九川异闻》。”
“好看吗？”
闵冬回：“好看。”
洛长颜又说：“今天的饭菜合胃口吗？”
“合的。”
“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什么都行。”
“我把你腿治好吧。”
一连串的对话，闵冬都对答如流，唯独这句卡壳了。
他眉眼多了一丝变化，随即掩去，仍旧笑意温柔的专注注视着洛长颜，轻声问：“为什么？”
洛长颜摇摇头，抬起脑袋贪恋的吻了吻他的嘴唇。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看你这样了。”
闵冬疑惑的挑眉，淡笑问：“我这样不好吗？”
洛长颜看着他始终微笑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疲惫，他再次摇摇头，“不好。”
闵冬便没有说话了。
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微笑。
洛长颜便抬手挡住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这样再去看，就看不出来他脸上还有笑意。
眼里甚至一片空洞麻木。
他神色痛苦了一下。
忽然埋头在闵冬膝盖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闵冬，对不起……”
他哭他的，闵冬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哭。
等他哭声渐渐平息，便捧起他的脸，轻轻为他拭泪。
眼眸弯起，面露疑惑。
“怎么又哭了，洛长颜。”
洛长颜定定的看着他，眼眶红着，启唇开口：“闵冬，海棠花要开了，等我治好你的腿，我们一起去看吧。”
闵冬欣然点头微笑：“好啊。”
第71章 他想让他厌倦他
时隔一月，闵冬终于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只有烛灯相伴的藏冬殿出来了。
当洛长颜用轮椅推着他出来时，扶风见到闵冬的瞬间，立刻红了眼。
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又瓮声瓮气的憋着哭腔说：“师兄，这一个月你是不是都被洛长颜这畜生囚禁了？你的腿，怎么了？”
被光明正大骂畜生的洛长颜神色自若，丝毫没把扶风的话放在心上，目光始终专注的看着闵冬。
闵冬抿唇一笑，安慰扶风道：“扶风别哭，师兄没事。”
“那你的腿呢，这是怎么回事？”
扶风紧追着问。
闵冬低垂眉眼，嘴角笑容还是柔和的挂着，声音淡淡：“我的腿无碍，洛长颜说过一段时间就能行走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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