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的脾气也上来了,面对这个设计要杀他的人,他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气:“你以为自己这儿是什么吉祥地,我乐意来?我不过是奉旨前来。你自己在殿里发疯,被我听到怪我喽?”
“放肆!”皇后没想到越清眠居然如此目无尊卑。
苍锦商倒是未出声,若换作他,对待一个谋划杀害自己的人,就算对方是皇后,他也尊重不起来。
“别在我面前叫了,你以为我怕你?”越清眠语气丝毫不让,“你自己干过的事,居然没有半分羞愧,整个大惠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皇后本来觉得自己挺理直气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壮不起来了。
越清眠继续道:“我不是来跟你扯那些没用的,我就是想问你,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皇上派人毁的医谷?”
皇后见越清眠的脸色难看,顿时来了精神,这不正好就能让越清眠和苍莫止分开了吗?她的计划不就有可能成了吗?!
于是皇后道:“当然是真的,我有什么理由编这种事?你若不信,可以想办法去翻皇上柜子里的密信,就在他的床头,里面有派去的人执行完任务送回的密报。当初怕医谷有人跟踪,那些人先是四散而逃,在外待了三个月才回的京,但信已经先一步送回来了。你肯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之前伺候皇上的达安一边讨好皇上,一边又讨好我,打算着等锦商登基后,我能放他出宫,给安排个好日子。所以这种事他必然会告诉我。”
皇后与医谷又没有利害关系,自然不可能帮着医谷,就算皇后知道了,也仅仅只是知道了而已。
越清眠没再多问,转身就往外走。皇后没有必要骗他,只要他师父在药里加点东西,让周载帝睡得沉一些,就可以拿到信。
苍锦商想叫住他,但最后还是没开得了口。他无法给父皇和母皇找任何借口,此时他只觉得脸上发烫,羞愧难当。
于是在越清眠离开后,他也立刻离开了,皇后连声叫他,他都没迟疑片刻。他得去找苍莫止,把这些事告诉他。别真的如了他母后的愿,为这事伤了越清眠和苍莫止的感情,毕竟苍莫止无辜啊。
越芫华在殿外站了片刻,让心情冷静下来后,才迈进殿中——他还得向周载帝确认,如果不能冷静,他怕自己要弑君。
“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周载帝并未休息,见他回来的这样快,还有些惊讶。
越芫华看着周载帝,说:“皇后说了些事,我来向你确认。”
周载帝眼皮跳了跳,片刻之后才问:“什么事?”
“关于医谷被毁的事,是你的手笔,对吧?”越芫华直接问。
周载帝里心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这里是皇宫,越芫华是不敢拿他怎么样的。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骗越芫华的余地,皇后既然敢说,那肯定是知道什么,且有证据的。如果皇后这点缜密都没有,也没办法在后宫稳坐这么多年了。
“是,是我让人干的。”周载帝道,“当年如果不是你们来迟了,我的母妃也不会死。她活着,朕就不用独自面对这个吞人的后宫,或许就能自由一些。”
越芫华并不想听他的那些理由,也不想与这样讲不通道理的帝王多言,周载在活在自己的固执中,也可以死在自己的固执里——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越芫华转身便走,随着他慢慢远去的身影,周载帝被他丢在身后,宫殿被他丢在身后,最后整个皇宫也被他丢在了身后——这里的人,都不值得他救。
皇上为了自己的母妃,记恨医谷至今,医谷因为他,损失惨重,弟子重伤数人。在医者心里,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妃子并不比百姓更值得救。医谷只是去晚了,皇太后时运不济,没能挺过来,但这笔账不应该记在医谷头上。
如今皇上既然不仁,那他也没必要讲什么义,他们之间算是扯平了。至于皇上的命,谁爱管谁管去吧。
得知师父离开了,越清眠都没去见周载帝,就去追师父了。
宁禄给周载帝熬好药回来,才知道越芫华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而别了。便赶紧去通知周载帝。
周载帝平静地看着床顶,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宁禄,拿纸笔来。”周载帝挣扎着要起身。
宁禄赶紧去扶:“皇上,您还不能起来啊。奴才这就去把越掌门请回来。”
“别去了,他不会回来的。”周载帝叹道。
“可是……”宁禄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越芫华就这么走了,太无礼了。
周载帝被扶起来,再次道:“拿纸笔来。”
宁禄无法,只能说:“皇上,您先把药喝了,奴才这就去给您拿纸笔。”
周载帝摇摇头,其实他心里隐隐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就算越清眠跟他说养着就行,但别的不说,皇后都敢这样蹦跶了,说明已经知道他不成了,就等着自己儿子登基,她好做皇太后了。
皇后出卖他,他自然也不会让皇后好过。在宁禄拿来纸笔后,憋着劲儿,费力地写下了废后诏书。
待玉玺落下,周载帝一口血喷了出来,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皇上!!!”殿中只剩下宁禄的惊呼。
苍莫止这边从苍锦商那里得知了消息后,整个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立刻骑上马,出去找越清眠了。他现在就怕越清眠一气之下回医谷去了,那他真的是要冤死了。
好在没找多久,在影卫的汇报下,苍莫止在一家小酒馆找到了越清眠和越芫华。
越芫华应该是有意买醉,想一醉解千愁,这会儿已经喝的趴桌子上了。越清眠在旁边坐着,看着还算清醒。
苍莫止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过越清眠的手:“你哪也别想去!”
越清眠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苍莫止听说了什么,无奈笑道:“你来的正好,帮我把师父扶回去吧。”
“你不走,对吧?”苍莫止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扶越芫华。
越清眠笑起来:“不走,赶紧的。我回府要吃碗热汤面。”
这事本就与苍莫止无关,他不会迁怒到苍莫止身上。尤其是重来了一世,应该珍惜谁,他再清楚不过了。
听他这样说,苍莫止一下子就恢复精神了,道:“师父这样不好回去,我让影卫驾辆马车来,这样师父也能舒服些。”
“行,赶紧吧。”越清眠催他。他当然恨周载帝,却也知道周载帝没几日可活了,能撑到现在,全凭师父的猛药吊着,所以对一个死人,实在是不必再费心计较了。
第115章
废后的圣旨下达到皇后宫中,皇后简直难以置信:“不、这不可能!我是皇嫡长子的生母,是大惠的皇后,皇上怎么能这样对我?!”
宁禄虽然按旨前来宣读,但内心也是打个突儿的。皇上废后,说的是皇后干涉储君立选,谋逆皇上圣意。但这些说实在的,并不能成为皇后被废的最有利理由,而且目前看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而且皇上现在又没立储,以后皇位落在谁身上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是大皇子继承皇位,那在这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皇后也有机会被复立,直接成为皇太后。
所以宁禄当下也不敢真拿皇后怎么样。
皇后一把抓过圣旨,看着皇上那绵软无力的字,却也能认出那就是皇上的字体。皇后仍不死心:“一定是有人逼迫皇上废后的,是不是?!是越芫华,还是越清眠?!不行,本宫要亲自去问皇上!”
还没等宁禄多劝一句,皇后就已经把圣旨丢在了他脑袋上,也顾不得端庄了,直接向皇上的寝殿跑去。
皇后宫里的人见势,小宫女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嬷嬷却是立刻追了出去。
不知道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还是怒火难消,皇后跑的非常快。中途甚至把碍事的裙摆都卷了起来,完全不在意皇后的端庄了。
就这样一路冲进皇上的寝殿,此时周载帝正在休息,殿中的人都被赶到外面了。而这些伺候的人年长一些的跟着宁禄去传旨了,剩下的都是些小的,见皇后来了,哪怕是已经有了废后圣旨,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何况还有皇后宫里的嬷嬷跟随而来,三两下就把他们隔在了后面。
皇后进入寝殿,“砰”地一声关上门,并锁上了。
周载帝被这一声惊醒,在看到冲到他床边的皇后后,并没有太多惊讶。他吐过血后,感觉更加虚弱了,但面对皇后,他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怎么?你觉得朕给你的废后理由不够体面?”周载帝声音嘲讽又冷漠。
“哈哈,皇上的丑事被我揭穿出来,你觉得废了我,你做的那些事就可以当不存在了?”皇后这会儿说话也没了谦称和敬语。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没想到最后却弄成这样子。”周载帝笑了笑,不知是心酸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
“你不会是在说笑吧?夫妻本是一体?若真是这样,在锦商出生时,你就应该立他为太子了!这些年我们关系如何,你很清楚,何必这么假惺惺的,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周载帝脸色略难看了些:“看来你是真的一点皇后的体面都不要了。”
“你连废后的圣旨都下了,我还在意什么体面?这些年别人不知道,但你的那些小人行径我可是切切实实地看在眼里。你怕别人出卖你,你倒是别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啊?干了,就承认自己是小人,我倒也当你是个男人。结果你却把自己做出的事酿出的后果推到我身上,把错误都算我头上,你可真行。”皇后大声骂着。
无法推门进来的宫人们在门口守着,一个个又紧张又焦急。
“如果不是你嘴贱,越芫华也不会知道医谷的事。朕说不定还有机会。”周载帝恶狠狠地说。
“呵呵,如果你早日立了锦商为太子,我也不用急着去纠正锦商的想法,自然也不会提起这些事。”皇后是不接这口锅的。
周载帝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泄气了,语气听起来也柔和了许多:“你我夫妻多年,朕知道你一直没忘记你那个书生情郎。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但朕可是打听过的。他早已娶了妻,现在夫妻恩爱,孙子都有了。而你,却一直活在过去中,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但凡你对朕多用点心,我们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听周载帝提起书生,皇后顿时气的脸都红了:“你不配提他!”
周载帝倒是不在意地道:“你这么说也行,毕竟当初蔡屹来找过朕,说你已经心有所属,在没放下那个人之前嫁给朕也未必能过好日子。希望朕能劝一劝太上皇,不要赐婚。但当时朕太需要朝中的助力了,且还得是清流人家的助力,你们蔡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朕拒绝了蔡屹,说能跟你过好。结果还是让蔡屹说中了啊。”
皇后皱起眉,她都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段。
不过很快,周载帝语气一转:“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蠢,执念又这样深,居然一直没放下。而你那个书生却早把你忘了,与别人恩爱白头了,可见他也没有多爱你。结果是你自己把自己困死在如今这个局面里了。”
他说的这些,皇后岂会不知?只是这些年的执念让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就是与别人成亲了,也比你强千倍,万倍!至少他没有小人行径,也不会给自己找借口,更不会疑心过重,却自以为是心思缜密!”
周载帝像被戳中是脊梁骨,语气也重起来:“你就是个疯子,一直活在自己的想法里,别人对你好,你也不会把它当成好。”
“你还有脸说我?你与我半点分别都没有!”
周载帝没反驳,反而笑起来:“是啊,所以咱们就相互嫌弃,再相互折磨吧。”
皇后冷眼看着他:“这样的日子应该也到头了。你自己什么身体心里应该很清楚,还能活几日啊?哈哈哈,你现在废了我不要紧,我不害怕,只要你一死,锦商作为嫡长子,就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要他继位,我是他的生母,自然可以再被复立,我还是大惠的皇太后,你能乃我何?”
周载帝嘴巴动了动,但没说出什么来。
此时宁禄已经带人赶了回来,并安排人开始撞宫殿的门。他总觉得让皇上与皇后单独待在一起,并不是明智之选。
皇后望了一眼殿门,眼中闪过几分暴躁:“我看你写废后诏书时,手已经抖的不行了。应该没力气再写什么继位诏书了吧?还是你觉得就你对苍莫止做出的事,苍莫止和苍川之会记着你的好?可别逗了,我看他们比谁都希望你赶紧死。”
这些周载帝何尝不知道,只是他和皇后一样,也有自己不愿意去想的事。可一旦被提及,他整个人就觉得气血上涌,说话都不能过脑子了:“你放心,朕是不会写传位诏书的。你觉得锦商理应继承皇位,但川之和莫止会干吗?现在这两个人手里握着兵权,就算你把玉玺塞到锦商手里,他们也一样可以抢过去。所以啊,锦商做不了皇帝,你也做不成太后,以后你就在尼姑庵里孤独终老吧!”
皇后声音尖锐道:“你早就算好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对啊,朕就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与朕没有感情,朕怎么可能会希望你的儿子成为皇帝?可惜啊,朕恐怕是看不到你们死在那两兄弟手里的那一天了,哈哈哈呃——”周载帝笑着笑着,声音戛然而止,瞪的嗔圆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位于他上方的皇后。
皇后脸上、手上都被溅了血,一只凤钗正面扎进了周载帝的脖子。皇后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疯狂,似乎这个世界终于被她掌控了。
周载帝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原本看着皇后的眼睛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散,最后手上的力道一松,整个人便没了气息。
此时,随着一声巨响,宁禄总算带着人闯了进来。进门就看到皇后手里拿着簪子还没拔出来,而皇上已经没了气。
皇后宫里的嬷嬷见状已经吓的瘫倒在地了。
宁禄脑子也是嗡地一声,随即大叫:“叫太医,叫太医啊!!!”
二皇子府里,越清眠吃了一碗热汤面,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跟着舒坦起来。
苍莫止殷勤地给他提来洗澡水,先倒进浴盆里,等凉一凉再洗,到时候越清眠应该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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