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故意的啦。”苏烟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两人身后,跟背后灵一样,高大的身影瞬间给两个人笼罩在阴影当中。
“哎呦卧槽!”周蝉忍不住爆了声粗口,转而小声补上,“南无大慈大悲,十轮拔苦,本尊地藏王菩萨,罪过罪过,失礼失礼……你怎么来了?”
最后小半句声音恢复如常。
自从周蝉找到苏艺之后,为了给她多造功德,在地藏王菩萨殿前立誓,从不造口业开始。
但这人的口头禅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了的,所以还是忍不住会蹦出那么一两句。
苏烟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一个大白眼翻到天上。
“拜托哎,可是你叫人家来的哦,你汗跟人家讲要快一点快一点,怎么现在还跟人家酱紫讲了啦!”
“……”周蝉默,“你知道你说话,有那么一点点机车吗?当然了,我不是说这样不好,这个口音我本人很喜欢,但总觉得不适合你。”
就是那种,人高马大看起来很飒很拉风,但张嘴就是小甜甜的反差感,让人瘆得慌。
苏烟回道,“我也知道了啦,可是哦,最近老板安排人家开解一个森莫从隔壁来的旅游团吼。辣个旅游团都是酱紫的口音哎,人家控制不住了啦。”
问,人头马这个物种受环境的影响大吗?
苏烟告诉你,大。
可能是上辈子也没说过话的缘故,舌头以及大脑的语言区域都不是很好控制。
这才几天的功夫,跟邱管家在一起共事时养成的东北口音,就马不停蹄地变成了台北口音。从东北来的苏马丽,就变成了台北来的玛丽苏。
“行了,”周蝉摆了摆手,他也没办法对一个还没进化完全的物种要求这么,“你刚刚说的什么?他就是故意的?”
苏烟点了点头,继续持着一时半会捋不直的口条回道,“就比如现在他在想吼,我到底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周蝉搓了搓下巴,觉得这倒是还能说过去,林策划人设没塌。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周蝉又问。
苏烟又一个白眼奉上,“麻烦你行行好好不好,人家会的是读心术哎,不是森莫大脑扫描技术,人家可以看到他现在在想森莫,但是你别指望我把他之前想什么玩意儿给你回档。”
“……找回来了?”周蝉问。
“……找回来了。”捋直了舌头的苏烟回道。
周蝉忍不住想,这马的构造确实很简单,跟兔子一样。
只不过兔子是肠子比较直,眼前这马是脑子比较直。
于是,周蝉抓紧时间说正事,“叫你来主要是因为,秦闻大人现在不是很对劲,初步判断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知道的,他也不会读心术也不会外语,但是非得在林策划面前表现出自己会喵的模样。我怕出岔子,你协助一下。”
苏烟观察了片刻后沉默,“……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出岔子。”
·
自从知渊表现出可以交流的意愿来,林夙就大笔一挥让他直接上了,就是这么信任。
按照林夙的恶趣味,他本想着听某人冷着脸喵喵喵的模样,想必一定很好玩。
但是,林夙失望了。
只见知渊往两条小焦炭面前一晃,开口就说,“来,说说你们的诉求。”
两个小家伙此起彼伏地喵了半天,然后就听知渊三言两语地简单翻译,“毛补一补,一片大草坪营造自然气息,吃到饱的小鱼干,多请几个老头老太。”
“……没了?”林夙问。
“没了。”知渊回答。
而且再看两条焦炭小猫,听完了知渊的话后,果然不再叫了,满意地继续窝在一起舔并不存在的毛。
门口的角落里,苏烟对秦闻的崇拜更甚,“我说吧,你就多余担心,秦闻大人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去学的读心术或者猫语,你知道吗?”
周蝉无力摇头。
苏烟晃了晃自己的大波浪,与有荣焉地说道,“不重要,反正秦闻大人就是最棒的,最强的。”
也是最攻的。
某被荼毒的肖姓老头很顺利地在心里补上一句。
所以,秦闻会读心术吗?
不会。
那秦闻听得懂猫语吗?
自然也听不懂。
周蝉拉着他在一旁问的时候,只见他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周蝉,开口说道,“信息分析课没上过吗?我记得这是每一个地府公务员都必修的吧?如果你是蒙混过关的话,请在今年之内再去补一下。”
“……我没,我就是一时没想到。”周蝉蔫了。
地府公务员入职必备信息分析课,与时俱进,三百年一更新。
上到鬼王,下至鬼差,但凡有编制,都得按时进修,严格考核。一次补考机会,不过开除。
这门课被誉为地府第一有用但第一难学的课,因为分析信息和提取有用信息这些能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可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的生死簿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从中抓住重要信息,对怨念点进行疏导,对存疑点进行调查,这都是必须的。
可是,用信息分析课的技能来分析两只小猫咪的情感需求,这还真是挺……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件事。
更别提还分析的挺准。
不愧是能当鬼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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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不,新猫的诉求明确之后,接下来的安排就很明朗了……吗?
并不。
经验丰富的曲老师面前,摆放着地府特指修容用具,这工具之齐全,甚至比她在人间的那套更甚。
但是,她一时半刻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林夙,我觉得不太行。”曲久云苦着脸,又不忍让两对圆溜溜盯着她的小猫咪失望,小小声说道,“我给人补过的皮能绕地球一圈,但这猫怎么补?我从小到大被猫猫狗狗们看做眼中钉,连摸都没摸过一下。”
“你上学的时候不得解剖过兔子吗?”林夙觉得曲久云这种原本学法医的,大概绕不过这一环,“按那个就可以。之前知渊说了,这俩猫都是白短毛,也不用你搞什么花活儿。”
“……那我去哪儿找白短毛请问?”曲老师被噎出了倒装句。
林夙想了想,目光挪到苏烟身上定格下来。
苏烟被看得背脊一寒,觉得好像大事不妙。
第49章
要知道,苏烟的本体,是一匹白马。
漂亮,优雅,匀称,英姿飒爽。苏艺养马养的用心,以至于苏烟那一身白毛,在光下看都反光,耀眼极了。
“林策划,你不带这样的。”恢复了正常说话腔调的苏烟语调变得很坚决,听起来也有底气了一些。
“苏小姐,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林夙笑意盈盈,笑得苏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也不能,不能杀熟。”苏烟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是这么用的来着吧?
林夙不解释,也不接话茬,像是聊家常一样跟她说道,“你看,这两只小猫也算是你的后生晚辈,是不是?”
“可我们……”
“按照咱们西南地府的一贯行事准则,不搞歧视是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你说对不对?”
林夙春风拂面地,把苏烟试图辩驳的话噎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的是,大家又不是一个物种,一个马一个猫,怎么攀亲戚?
只听林夙接着说道,“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你们都是畜生道拼搏出来的一代翘楚,大家出门在外,互相知道自己的不容易,能帮的自然是要帮一把。你因为做了善事,得了善终。这两位也是做了善事,因功德不够留不下,所以给他们个投胎之前的圆满,不也是善行一件吗?”
“可我……”
林夙仍旧没给苏烟说话的机会,突然之间又调转了个话头,“苏小姐,我想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你平常会掉毛吗?”
“那倒是……”苏烟差点把整个答案说出口,但及时卡住了最后一个字。
但她看着林夙笑得了然的表情,显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借用你一部分浮毛,不对你本身的皮毛有任何伤害。那两只猫原本就很娇小,而且曲老师技艺高超,所以目测也不会用太多。这么一来,能圆你两个后辈最后一个猫生心愿,也能给自己积攒下几分功德,这算是个很共赢的事情吧?”
一旁的曲久云沉默,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了林夙,这种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模样太无良了。
苏烟沉默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背,然后习惯性地搓了搓指缝里肉眼可见的毛发。
……算了,反正随风去也是随风去了,倒不如像林夙说的,行个善积个德,也算是不枉自己这毛在地府里走一遭。
见苏烟点头了,林夙表面上没什么过分的情绪,可内心里简直欣喜万分。
指望两个小猫咪能拿出多少功德办婚礼?
虽然上辈子救人是救了,但是这功德也基本在从畜生道跳槽到地狱道的过程里消耗没了。
再加上他们俩也没死几年,后续勉强在西南地府里头的凌野麾下抓外来入侵物种谋生,还是按件计费的零工。
一条汲灵蛇十个,一只暗冥老鼠五个……东拼西凑的,也怪不容易。
至于买修容丸这种事,想都别想。
而且,西南地府里现有的修容丸都是正经鬼吃的,这些小动物鬼能不能吃得了,吃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还另说。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直接用物理手段修一修,就地取材,也算是物美价廉。
不过……
“苏小姐,你这毛可是真能掉啊。”林夙和曲久云一边梳毛,一边忍不住碎碎念道。
苏烟差点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尥蹶子给他踢出去。
请问,您两位跟薅羊毛一样薅马毛,它怎么可能不掉?!
·
曲久云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于时煦那边还愁到头秃。
自打接了这个活儿,他就想象自己以后又能拿着麦克风,衣冠楚楚地站在众人面前,开始他的表演了。虽然看起来只能扮演婚礼主持这一个角色,但聊胜于无。
一个好的演员,就是要力求在同样的角色里演出细腻的差距!
可谁能想到,这激情澎湃又感人肺腑的演讲稿都写好了,怎么就……
他悲哀地想,语言有壁啊,学海无涯啊,谁能想这第一场婚礼就惨遭滑铁卢?!
于时煦蹲在墙角,跟两只小猫大眼瞪小眼,一张俊美的脸上在跨物种面前完全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就在他满脸愁容的时候,身边凑来一个谄媚的身影,“小哥哥,你是需要帮助吗?”
段秋娘听说今日婚恋处要办鬼婚,立马从西南地府最西边一个闪送冲了回来,差点没闪坏她的老腰。
自从遇到了于时煦后,她就一直心心念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跟美男合法相处的机会。
于时煦被吓了一跳,但对上段秋娘这张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脸蛋时,心态也瞬间平和了下来。
什么叫美是无罪的?
这就是。
“我记得你,你叫什么来着……秋,秋……”
“叫人家秋娘就好了。”段秋娘羞涩低头,早把伊丽莎白的诨号抛在了脑后,觉得还是自己本来的名字更有氛围感。
“对,段秋娘。”于时煦一拍脑门,回想起来了,“你也是鬼政局的公务员吧?我上次登记档案的时候看到过你。不过那时候你在忙着帮别人处理事情,所以我找了你同事来帮我登记。”
段秋娘:???
原来,原来……他们之前曾经擦肩而过!
段姐内里抓心挠肝,恨不得时光倒流。如果那样的话,她一定每天安安分分地在办事大厅里等他,一定在第一次有交集的时候就抓住他。
于时煦看着段秋娘时而兴奋,时而哀伤,时而激动,时而遗憾的脸色,心中了然她八成是对自己有意思。
对于这种异性的反应,于时煦实在是太熟了。
管她是情窦初开的小闺女,还是千年修成的老闺女……这才是看见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时比较正常的反应。
想到这里,于时煦忍不住往曲久云拔毛的方向瞪了一眼,愈发认为这位入殓师行当的曲老师审美异常。
“秋娘,”于时煦笑得恰到好处,一双眼睛桃花绽放,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滴水,“你是说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段秋娘恨不得把他喊自己名字的语调录下来,从此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听。
她忙不得点头道,“对,没错,我什么都能帮得上你!”
于时煦一听,心道那敢情好,于是把眼前的情况跟段秋娘复数了一番,最后问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应该如何给一对猫夫妻当婚庆主持人?”
段秋娘听罢,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摆了摆手,回道,“小哥哥,你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地府里头的鬼婚归根到底不像人间的阳婚,大家不过就是走个程序。甚至这个仪式不做也罢,所以糊弄一下就得了。再加上这两个小家伙不会说人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于时煦的神情虽然仍旧温和,但语气比起之前来着实是不满了很多,“婚姻大事无论在哪里,都是美好的,值得后续不断回忆的。既然我们现在做这个工作,那有什么阴间和阳间之分,肯定是努力办的越圆满越好,不是吗?”
对于于时煦本人来说,当年与妻子的婚礼虽然低调,但也是从头到尾自己用心准备。如今他很多时候还是回想着那时候的美好,免得让自己觉得在地府里头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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