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林家小子吗?胆子倒是大得很,就是不知承不承得住年轻肆意的冲动啊。”
林如海抬了一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笑道,“犬子承不承得住,倒是不劳陈大人操心。只是不知令孙的伤势如何,若是少药材的话,我林家倒是可以帮忙。”
“哈哈哈,”温览肆意的笑出了声,见周围的人望过来才连忙止住,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不过,陈大人若是有困难,也可以算上温某一个。”
林家父子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周围的人早就支着耳朵听着了,自然知道这争端的前言后语,听了温览的话,目光投向陈瑞文时都带了些许看好戏的打趣。
“哼,老夫不与你们起口舌之争。既然你们如此爱笑,老夫就祝你们还能在庆功宴后笑的出来。”
林致远笑笑,真诚的回道,“如此我就多谢陈大人吉言。若宴后,学生还能笑出来,想必就是托了陈大人的福气。”
一旁的官员听了,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脸色都憋的有些扭曲。
不论林致远此次鸿门宴后笑还是不笑,陈大人都不好过。笑了,就说明借福给了仇人,不笑,就说明没有那个福气。
而且这话说的真诚,陈大人还不能给林致远安上一个目中无人的罪名。
一箭三雕。
陈瑞文瞥了一眼林致远,林致远笑得无辜又真诚,陈瑞文只能挥袖离开。
林致远见人走开了,才起身给温览行礼,笑着喊道,“先生,好久不见了。”
“是啊,不过你倒是过得精彩。”
林致远调皮的歪了一下头,一副无辜的模样,透出了些孩子的活力。
“致远,”秦王快步走来,停在温览身旁,一身矜贵的王族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就连神色正经了许多。
秦王压低了声音,平静得提醒,“不用担心,按你平日的水平发挥即可。上皇就算要为难,也不会太过分。”
秦王拉开了距离,笑着拍了拍林致远的肩膀,似是极为亲近。
待温览与秦王离开,林致远明显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都带了一些探究,倒是恶意少了些许。
林致远承了秦王的情分,不过他并打算还,刚刚瞧着温览的情绪明显没有之前的抗拒,想来秦王也是为了向他显摆一下,有情分但不多。
林致远恹恹的握着手中的茶杯,愁绪翻飞,像是突然就枯萎了一般。倒是让众人以为秦王给了他一个坏消息,造成一个美丽的误会。
其实,林致远只是单纯的不能接受自己快要有师娘的事实。
欸~,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大约就是突然有一天爹要嫁人了,还是要嫁给一个之前相看两相厌的对头,而且这个对头还拼命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嗯,就挺玄幻的。
许是他见识少?
林致远还来不及多思,就见一个憨厚壮实的小将,向他走来,笑得傻里傻气的,又有些微妙地激动与赧然。
小将挠了挠头,呵呵笑道,“灼华公子,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我姓叶,我叫叶默,之前多谢公子照顾,小人一家才得以苟活。”
林致远起身,惊诧道,“你是幽州人士?你怎么从军了?”
“得了公子照顾后,小人寻了一个镖头的差事。押镖时回到了故土,就留在了军中。打仗的时候,运气好混了个官职。如今仗打赢了,就随军来京了。”
林致远笑道,“好,过得好就好。你从军了,你家人呢?”
“幽州回来之后,小人把他们接到了幽州。如今,我媳妇带着我女儿叶星也跟我来了。”
叶默笑得幸福又憨厚,感染得林致远的心情都明亮了。
“叶星?”林致远想起了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暗自将想法压了回去,应该不会那么巧。
“是啊,听我媳妇说,公子应是见过她们。”
林致远微怔,“真巧。”
林致远又与林默聊了一些小孩的事,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只是这一幕落在某人的眼中就不是那么美好了,陆轻舟薄唇轻抿,不快地移开了视线。
深邃俊朗的面孔流露出些许的烦躁,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和倨傲,让他多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
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周围攀谈的人都默默退开,平日里相处好的几个将士也没敢凑上去,惹他的霉头。
低沉的气压蔓延,镇北候寻着走过去,一掌拍在陆轻舟的身后,打断了陆轻舟的思绪。
镇北侯见他收敛,也没管他,只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展颜欢笑的林致远。
镇北候挑了一下眉,瞬间就明白了,同情地撇了一眼自家儿子,幸灾乐祸的笑笑。
自家儿子的狗脾气,镇北侯还是知道一些的,占有欲那是极强。这是看见人家不缺他一个朋友,吃味呢。
陆轻舟被自家父亲不加掩饰的眼神,弄得有些发毛,多添了些许的烦躁,握住茶杯的手都显出了青筋。
——
祝大家五一快乐,玩的开心啊。
第59章 时刻准备着
林致远察觉到灼灼的视线,侧身望去,正好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眸。
陆轻舟薄唇轻启,低声呢喃了几句话。只可惜两人之间隔得太远,风又太过顽皮,那一句话并没有送到对方耳中。
林致远也只是眉梢微挑,面色晦暗不明地遥遥举杯,不经意地笑笑,做足了礼数。眸底藏匿的万千思绪,却不会被人窥见分毫。
良久,殿外的礼官高声喝道陛下驾到,众人均各归各位,跪在两旁。
明文帝带着皇室子弟款步走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众卿平身。今日庆功宴不必拘束。”
“谢陛下。”
林致远缓缓起身,余光扫到明黄色衣袍时,悄悄低下了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待众人落座,明文帝抬手唤来了蔡公公。蔡公公会意,取来了准备好的圣旨,上前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戎一战,镇北候率军斩杀敌军数七万人,俘虏两万,促使北戎和谈,臣服于我黎朝,大涨我黎朝士气,立下不世之功,今将功折罪,恢复镇北王爵位,掌管禁军。”
“秦王世子深入敌营获取战报,斩杀数位敌军大将,后协理和谈事宜,封一等云麾将军,统领京外龙鳞军……小将叶默,数次参战,俘虏敌将一名,斩杀敌军数人,封五品参将,协助京外大营事宜。”
所有被点到的人都齐齐出列跪下,高喊,“臣谢陛下隆恩。”
明文帝摆了摆手,笑道,“众卿平身,诸位皆是我黎朝的栋梁之才,今后望诸位各司其职,护我黎朝千秋,百姓安宁。”
“臣愿我朝千秋万代,海晏河清。”
待陛下封赏过后,众人落座。
镇北王出列上前,沉声道,“陛下,此次战胜,其实还有一人隐于暗处,助了我军一臂之力。”
“哦?”明文帝起了兴致,“是何人?又做了何事?让爱卿突然提起。”
林致远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身子默默后移,将自己缩起来。
“臣不知是何人,只知道此人号称灼华公子,先后为军队送了十几车药物,救了臣一命,也救了在座不少将士的性命。臣觉得臣应该让陛下知晓。”
漂亮!
干得漂亮!
林致远苦笑,本想沉寂一段时间的,这下全完了。
岁岁我呀,这就要真出名了。
殿中不少人当初都调查过百姓传扬的此人,自然知道这灼华公子是谁。如今数道目光齐齐落在林致远身上,灼得林致远浑身不自在。
明文帝促狭地看向角落里的鹌鹑,没忍住笑道,“哈哈哈,朕倒是可以给爱卿指一个人,为你解惑,是吧,林卿。”
林如海起身出列,恭敬回道,“是小儿被人起了灼华公子的虚名,有劳镇北王挂念了。”
“令郎救我一命,自是担得起。”
明文帝笑笑,“林致远可在?”
林致远强撑着精神,谨慎地学着之前众人的礼仪,回道,“学生在。”
“之前说要校考你一番,本想着让你多多准备一下,宴后再提起。不曾想朕倒是想提前了,你可有准备?”
“能得陛下教导,是学生之幸。学生时刻准备着。”
明文帝开怀畅饮了一杯,笑道,“好,好个时刻准备着。那你听好,朕的上联是一酒一菜一知己。”
林致远的余光扫过将士的脸,轻声道,“几春几秋几征雁。”
明文帝笑笑,“那就此情此景作诗一首吧,朕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蔡公公为林致远端来了笔墨纸砚,林致远以为殿中不便搬来书桌,就急忙拿起了托盘中毛笔,就着蔡公公端着,写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本想的是省得让人一直端着,可等落笔抬头,林致远就见几个宫侍搬着一个案桌楞在了当场。
林致远快速的扫了上面的明文帝一眼,尴尬无措的朝蔡公公苦笑。
丢人。
真丢人。
要被自己蠢哭了。
蔡公公先是一惊,等瞧见林致远的脸,就明白了,努力憋着笑,憋的很辛苦。
明文帝没给面子,直接笑了出来,不少人跟着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陆轻舟也唇角微翘,好心情地喝了杯清茶。
九年了,一切都还是没变,和之前一样笨。
陈瑞文嗤笑一声,嚷道,“蔡公公,你还不给陛下呈上去吗?”
明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收了笑意问道,“林致远,你可写好了?”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陈瑞文,温声回,“学生写好了。”
明文帝轻叹一声,就让蔡公公呈上去了。
殿中的众人也神色各异,不清楚林致远的人难免会感叹一声年少轻狂。
明文帝拿起诗文,看后眸光微闪,强压下上扬的嘴角,“不错。你给众卿念念吧。”
蔡公公笑道,“如此倒是小的荣幸。”
明文帝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水擎眼波流转,赞道,“好,倒是应景。”
首辅听后微微抬头,眼睛里光华流转,像是见到了一个稀罕物一样,瞧得的林致远发毛。
温览笑得一脸得意,转头瞧见有人觊觎自家弟子,暗自思索着一会该如何宣誓主权。
“今日的宴会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热闹?”
太上皇被人扶着缓缓走来,环顾一周笑道,“朕先前身体不适,故来得迟了些,不过还好没有错过。诸位将士为黎朝鞠躬尽瘁,朕总是要来敬诸位一杯。”
“父皇身体不适,还是以茶代酒吧。”
太上皇笑呵呵的恶心明文帝,“皇儿有心了。”
瞧见下首的林致远,太上皇状似惊讶的问道,“这是哪位啊,我怎么都未曾见过?”
林致远垂眸刚要回,就被陈瑞文抢了先,“这是户部侍郎林如海之子林致远,一届白身罢了,圣人没见过才正常。”
林致远低头跪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的所有情绪,“学生林致远见过上皇,愿上皇身体康泰。”
太上皇似是没听到一般与陈瑞文聊起来,忘了让林致远起身。
第60章 宫中禁忌
殿中一片静默,偶有他人附和两三声,多是太上皇与陈瑞文在聊。
良久,明文帝垂眸浅笑,柔声道,“平身吧。朕也愿你所愿。”
林致远稳住了身形,风轻云淡地缓缓起身,只有隐隐作痛的膝盖昭示刚才的警告。
“学生,谨遵圣意。”
一身天青色衣袍的少年如竹如松地立在灯火通明大殿中央。少年眉眼间不经收敛的意气,杂糅着与生俱来的纯粹通透,淡淡的悲悯气质,又让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太上皇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瞧朕竟是与你聊入迷了,忘了这个孩子。致远是吧,朕刚听见蔡公公念了你作的诗,写得确实不错,也很是生动,只是莫不是你去过战场?”
林如海心中一惊,镇北王也眼神微眯,文官很少有人知晓军中事宜,自是不知有一条规矩是无关人等擅入战场,均按细作处理,杀无赦。
秦王望着高处的上位者,握紧了手中金樽,随时准备起身,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毁了这场鸿门宴。
“回上皇的话,学生未曾踏足过战场。至于如何做出此诗,学生认为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书中有大漠黄沙,长河落日,自然也有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林致远抬头目中似是向往,眸光柔和惋惜,“学生自幼体弱多病,没有福气能亲临战场建功立业。只能靠读书想象漠北的风,西北的沙,聊以慰藉。”
温暖的光洒在少年清澈昳丽的脸,为他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圣灵的光彩。
同时也让很多人好似隔着斑驳的岁月长河重新见到了当初温和睿智,心怀天下的先太子殿下。
明文帝的耳畔好似重新响起那温和有力的声音,“孤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的责任,孤身后亦有着数以万计的百姓。责任与百姓让孤不能同父皇远赴战场,与众将士一同杀敌,但孤可以坐阵后方保证将士无后顾之忧。待将士凯旋而归,孤率百官接风洗尘。”
“孤总想着孤再努力一点,孤的百姓就会好过一点,将士自然就更放心。待到父皇回来,孤也能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小五,名就那么重要吗?那个高位真的就那么好吗?还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殿中人都不约而同的呼吸轻浅,眸色复杂,怀念,悲恸,怨恨各种情绪聚齐在一个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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