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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地(近代现代)——莲鹤夫人

时间:2024-01-19 19:43:09  作者:莲鹤夫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迫不及待的贬低之情,不过,鉴于皇帝就像个愣头青似的,一股脑地冲过来,把自己当成势均力敌的情敌来对待,这样的情绪也就情有可原了。
  阿加佩忍住嘴角的笑意,轻松地说:“您说的对。倘若引起了误会,我向您道歉。”
  查理一世总算稍稍感到满意。
  “嗯,”他威严地说,“既然如此,您可以退下了。今天的事,我会再确认一遍,假如是我误会了您……”
  “没关系,”阿加佩微笑着,适时接话,“恋爱中的人,失去理智,冒失激动,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再行了个礼,便依言离开。查理一世尚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冷不防的,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喑哑,低沉,蕴藏着某种阴暗的风暴,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恕我直言,这位年轻的鳏夫,也不是您可以随意取笑的人。”杰拉德轻声说,“这是一位旁观者的真心话,不掺一点水分。”
  “怎么!”皇帝转过身,感到莫名其妙,“您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嘛?在我的花园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您是在威胁我,威胁一位贵人吗?”
  杰拉德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按到了腰后,他这一生杀人如麻,从不惧怕被害者的身份究竟是何等尊贵,因为他自己曾经也是一位不比任何国王低微的大人物,如今落进凡尘,更明白那些镀金身份的虚华不实之处。
  皇帝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滚过脊梁,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第48章 
  直到这时,皇帝才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他高大,苍白,阴冷,像滞留在人间的鬼魂。一道从眉梢开裂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彻底毁了他的容貌,更别提从这条可怕的主干上扩散出去的其他小伤疤。有点阅历的人都应当看得出来,这可不是意外事故能造就的景象,这活像有人恶意地制造了它们,誓要让受伤者感受最多的屈辱与痛苦一样。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跛子,走起路来,右腿总是有下陷的迹象。可这个人并不打算替这个缺陷做了遮掩,反而满不在乎,光明正大地展示着它的存在。这足以说明,他要么是个我行我素,傲慢到了一定程度,从不在意世人目光的自大狂,要么是他有绝对的信心和力量,可以叫那些想嘲笑他的人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查理一世认出了眼前的男人。
  ——他是斯科特家族的叛变者,谋逆者,为葡萄牙带去了作为稀世至宝的圣物和两百万弗洛林的财富,同时给自己赎买了一个国籍,一个爵位,以及一位国王的宠信。
  有人说虽然他富可敌国,但依旧过着清教徒式的朴素生活;有人说他乃是杰拉德·斯科特忠心耿耿的旧部,一心要为主人展开复仇的行动……无论如何,对任何人而言,他都是可怕的敌人,凡是心智尚存的人,就不应选择与他作对。
  不过,查理一世是在选举中打败了弗朗索瓦一世和亨利八世的新任罗马皇帝,亦是现如今整个欧洲最具权势的人之一。即便他此刻孤身一人,直面着这个恐怖的化身,皇帝仍然镇定精神,挺起胸膛,大声说:“我是在跟我的朋友说话,跟您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现在,如果您不是要选择忤逆的道路,就快些离开,别无端地给您的国王惹了麻烦!”
  “据我所知,一个朋友,是不会毫无根据地贬低另一个朋友的。”杰拉德露出毫无感情的笑容,暮色笼罩大地,他森白的牙齿,就像野兽的獠牙般一闪而过。
  “而一个情人,为了心中的挚爱,会做出怎样冲动的事,也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查理一世厉声说道,因为要在一位异国人面前剖析自己,他不禁感到十足的恼火,“请您别自作主张,要在这儿当了英勇的古尔迪乌斯,急着冲进人生的深渊里。须知冒犯一个国王的代价是沉重的,冒犯一个皇帝的代价,还要比前者更甚!”
  杰拉德盯着国王的面庞,他静静咀嚼着国王的话,窒息的沉默横贯在二人中间。良久,杰拉德忽然笑了。
  他没有收回那只背在身后,充满不祥暗示性的右手,而是举起左手按在胸前,同时躬下身体,向皇帝行了一个迟来太久的礼。
  “我认同您的说法!”顷刻间,他的面容又变得和善可亲,使人如沐春风。没有亲眼目睹过,是绝不会相信,一个人是怎么能像更换面具一样,瞬间改换了自己的神色和情绪。
  “陷在爱里的人,确实比寻常的庸众多出了十分的激情。请原谅我的冒犯,我找到这里,更不是全无理由。或许,我有一个陛下可能会感兴趣的提议。”
  查理一世怀疑地眯起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我可能会感兴趣的提议?哈!大使先生,在您无礼地恫吓了这个国家的皇帝之后,凭什么认定您还有这个机会?”
  “这个么,”杰拉德神情自若地直起身体,“事关国债,就算您随便地听一听,又会有什么妨害呢?”
  不等查理一世再开口,他就自顾自地说:“我们都知道,您在竞选尊贵的帝位时,为了选举能成功,光在现金方面,就给七位选帝侯赠送了五十万弗洛林,更不用说随后要支付给他们的年金,赠予的礼物。选举期间,您将军队部署在法兰克福,这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可以说,您的帝位非常昂贵,而您身上的债务,绝不会低于五十万弗洛林。”
  查理一世大声道:“什么!您是怎么知道……”
  “综合各方的信息、泄露的情报,快速做出合理的计算,这只是我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专长。”杰拉德漫不经心地说,“但现在,我想我们都知道了,选帝侯不关心谁才是最好的皇帝,能带领这个世界走向辉煌——不,他们不过是一群吸血的蚂蝗,只关心自己手里的选票能取得多少利益。所以,他们才尽可能地怂恿参选者加入这场激烈的竞争,好从中牟利。”
  查理一世不说话了,对方的评价一针见血,正中红心。葡萄牙大使此刻说的,也是一直以来他所想的。
  “让我们实话实说吧,”杰拉德毫不意外地看着查理一世陷入沉思,被自己的言论所吸引,“您的债务不是一笔小数字,即便有伊莎贝拉公主的嫁妆支撑,只怕也缓不过国库的元气。正因如此,您才将香料种植园视作一项重要的投资,一旦建成,种植园将为西班牙带去丰厚的利润——尽管您不久前才出言讥讽了您的园艺大师,而他恰巧有一颗善良,宽宏,金子做的心,并不在意您的蔑视。”
  查理一世气急败坏地嚷道:“什么?!”
  “而我,”杰拉德强调地加重了语气,“而我,也对西班牙的种植园特别看好,我也为它的前景……感到心动。”
  查理一世皱起眉头,他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身为一名政治素养出众的统治者,他立刻抛开了恼火的情绪,紧跟着问:“这就是说,您想当一个资助人了?”
  “是的,没错。”杰拉德轻声说,“五十万弗洛林,陛下,绝无半分虚假。只要您一句话,五十万弗洛林,就资助给阿加佩的种植园。”
  查理一世敏锐地注意到,他在说起阿加佩的名字时,声调有刹那的颤抖。
  “五十万弗洛林!”可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他念出这笔庞大的数目时,他的声音也在跟着发抖,“五十万弗洛林,大使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
  “只要您的一句话。”杰拉德说。
  ——既然阿加佩现在是西班牙的荣誉国民,那么作为西班牙的主人,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
  查理一世呼吸急促,大脑疯狂飞转,天上的馅饼掉得太突然,一时之间,他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唯有艰难地挤出一句:“……啊,您,您要的是皇帝的一句话!这可不便宜……这可不便宜!”
  “对,所以我会向种植园支付五十万弗洛林,您知道的,斯科特的财富无须质疑。”
  “那么,假使我会听您的安排——我是说假使,您要特别注意,人间的王权终究有限,一个皇帝所有的权威,也够不到天上的云彩。倘若您向我提出的要求太过异想天开……”
  “我向陛下发誓,不会提出那种要求。”杰拉德说,“您不必现在就答应这个交易,您可以回去和您的议会,您的主教、大臣慢慢商议,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活见鬼!”皇帝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您说这话的时候,可比世上绝大多数的国王有尊严多了!好吧,就依照您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您的请求的,现在,大使先生,还是让我们回到各自的住所去,好忘了这疯狂的,不理智的一天!”
  黑鸦和皇帝在花园里说了什么,阿加佩还一无所知,同时,他也不知道两个人为了他所做出的惊世骇俗的交换条件。但两天后,他就收到了来自黑鸦的礼物。
  葡萄牙专属的蓝铃花、薰衣草,绝版的孤本,秘传的食谱,送给莉莉的精巧玩具、珠宝首饰,送给女管家的昂贵丝裙……全流水般地送到了阿加佩的住所。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这些珍贵的礼物都是跟着公主的奖赏一块送到的,隐秘且不张扬,非但不会叫阿加佩陷到了奇怪的绯闻风波里,反而使他的宫廷地位越发稳固。
  毕竟,阿加佩不仅受了主教的赏识,被皇帝寄予厚望,还获得了公主喜爱,假如他愿意,立刻就能崛起为整个宫廷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
  ……当然,一块送来的,还有黑鸦手写的道歉信,每封都是厚厚一沓。阿加佩看也不是,收也不是,他思来想去,只好把信跟那些礼物放到一起,束之高阁,从没有打开过一次。
  “请您帮忙,把我的话转达给他。”礼物再一次送到的时候,阿加佩叫住来自葡萄牙的年轻侍者,“您知道我这话是对谁说的,我只想告诉他,这些东西,这些花,这些书……我确实非常喜欢,但它们对我来说不是礼物,而是负担。既然我什么事都没做,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这些昂贵的馈赠呢?请给我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别步步紧逼,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侍者神色惶惶,在回去复命的时候,把阿加佩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他的主人。说来实在奇异,他的主人喜怒无常,严酷可怕,然而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他却陷入沉默,攥紧了发抖的手臂,长久得一言不发。
  “……下去吧。”过了很久,杰拉德才吐出这么干巴巴的几个字,侍者不敢久留,急忙一溜烟地跑远了。
  怎么办,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刻的经历,与过去黑鸦的记忆重叠在一处,那种忐忑不安的慌乱,得不到回应的失落,此刻再度卷土重来,淹没心头。他坐立难安,像一条被主人抛弃,从此无家可归的猎犬,在窗边团团乱转。
  他不要我的东西!杰拉德焦虑而狂躁地咬着自己的指甲,他不要我的礼物,他不要我!
  过度的失措,甚至令他难以自抑地红了眼眶。纵然他计谋百出,操纵巴尔达斯烧毁摩鹿加,得到葡萄牙的爵位,又操纵曼努埃尔一世,促成了两个强大帝国的联姻……可是,只要从阿加佩的嘴唇中听到一次拒绝,一次疏远的话语,杰拉德就六神无主,瞬间失去了所有镇定的能力。
 
 
第49章 
  就在杰拉德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要靠近阿加佩,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的时候,阿加佩正搓去手上的,指甲缝里的泥土,摘下头顶的遮阳草帽,然后直起腰板,望着暖棚里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丁香树、胡椒藤,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假如心里的杂念太多,那就挖开花田,到大地间寻找宁静,只要忙起来了,也就不至于想那么多了。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旁边递过一张柔软的毛巾:“您累了吗?用这个擦吧。”
  “啊,谢谢。”阿加佩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快吃饭了,你们也休息吧,不要太劳累了。”
  递毛巾的青年名叫泰尔,他的面貌十分周正英俊,头发和眼珠都像乌木一样黑,走过人群时,总能引起女仆们响个不停的笑声,不过,他的性格未免太腼腆害羞了些,从那些笑声里钻出来的时候,他往往要面红耳赤,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
  丁香快开花了,胡椒更是急不可耐,等待结出累累的果实,暖棚已经到了这几年最忙碌,最需要悉心关注的时刻。泰尔,还有剩下的两个园丁,都是这批招揽来的学徒。
  他们都签过保密的条约,经过重重考核,家世清白,更兼对园艺抱着赤诚的热爱,这三个学徒来了没几个月,阿加佩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许多。
  “恕我冒昧,您这两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身边传来温和的问话声,阿加佩回头,看见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小心地看着他,双手掩在稍长的袖中。
  说起来,比较其他两位学徒,泰尔什么都好,他为人正直,天性聪慧,阿加佩教什么,他常常是学得最快的一个,可惜,命运总不能给人十全十美的一生——泰尔的左手和右手,各缺了一根食指和小指。
  倘若不是背负着这个缺陷,他应当是家中着重培养的继承人,怎么会甘愿来王宫里当了园丁的学徒?许多人都猜测,这是他的兄弟为争夺家产狠心谋害了他,真有闲人用这个话柄去询问他的时候,他仅是皱着眉头,并不吭声。
  这种揭人伤疤的事发生的次数多了,还是阿加佩听到风声,严词制止了那些人,围绕着泰尔的风言风语才平息下去。
  不过,在白塔的数年生活经历,既为阿加佩带去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同时也使他锻炼出了一种近乎趋利避害的本能,叫他能够凭借直觉,探查出对方隐藏在笑容下面的东西。
  这固然是一件可悲的馈赠,可面对泰尔的时候,阿加佩总觉得,眼前的温和青年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身上谜团重重,犹如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海面。
  “是啊,谁能没有烦心事呢?”阿加佩笑了笑,随口说道,“多谢您的好意,但请别为我烦恼。”
  他把毛巾还给学徒,正要离开的时候,泰尔忽然叫住了他。
  “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可以吗?不是关于园艺和香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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