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姚也沉默了,他只是想和路存煦一起好好儿地过一个二人世界,想了解路存煦年少时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天灾。
不过这样的话,路存煦先前的一些囤货举动就好解释了。
而且,路存煦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只带走了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自己?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路存煦却是拿起了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只可惜大约是辐射的影响,手机一直是忙音状态。
“你打给谁?”纪姚幽幽地道。
“关文康。”路存煦没有抬头,又换了个他们组里其他人的号码打过去,边打还边道:“手机打不通了,没有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不过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纪姚抿了抿唇,都这个时候了,路存煦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关文康。
路存煦不知道自家敏感多疑的爱人又误会自己了,见手机打不通便放在了一边,随后看向纪姚:“我要去郝迁阳家看一看,你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就……”
“我要跟你一起。”没等路存煦说完,纪姚就一把抱住他,小声地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路存煦也怕留下纪姚一个人胡思乱想,便点了点头叮嘱:“那你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嗯。”纪姚弯了弯眉眼,心中确实一片冰凉。
仔细想想,无论是不是末世来临,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除路存煦之外的人的善意。
生父将他抛弃,生母懦弱无能,纵容养父对他动辄拳打脚踢,好不容易十多岁从那个窒息的家中逃了出去,又差点儿被人贩子抓走。
等到稍微长大一些,他去做工人家嫌他年纪小,去孤儿院院长又嫌他年纪大,海城那么大,却没有一处让他活下去的地方。
他靠着去黑店打工混着一日三餐,后来凭着一张好脸,混迹在各个酒吧里,被各种人盯上。
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唯有路存煦是真心待他的。
对他而言,这世界本就是末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这么想着,纪姚对外面的丧尸反倒是不那么害怕了,亦步亦趋地跟着路存煦下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
门外的中年男人果然还没走,一直在撞击啃咬着栏杆。
明明已经咬碎了一口的牙齿,对方却似乎毫无所觉,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啃噬着栏杆。
路存煦见到这一幕,脸色微沉,现在的丧尸还是最低等的一级丧尸,他们的咬合力和攻击力都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迟钝。
大多数人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冷静观察丧尸的动作,便能从中找出破绽,彻底杀死丧尸。
可等到时间推进,丧尸却会不断地进化,等到以后,丧尸的咬合力会越来越强。
像这样的围栏,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碎攻进来。
到那时,对于普通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末世。
不过距离这一切的发生还有一段时间,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
郝迁阳家虽然就在隔壁,可他们想过去,还是得把眼前这个丧尸给解决。
好在路存煦上辈子好歹是个自由猎人,若是论其他的或许不行,但是杀丧尸的经验却是再多不过了。
对于这种反应迟钝的丧尸,他甚至都不需要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直接稳准狠地一棍子捅进丧尸的眼窝,丧尸就会失去行动力,没一会儿就彻底倒在了地上。
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就算路存煦把纪姚保护得再好,也不可避免地会让他碰到丧尸,因此这会儿也就没有避着对方,而是耐心地叮嘱:
“这种已经变异的人,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在医学上就已经判定死亡。
以后你若是遇到了,一定不要心慈手软,就算打不过或者不忍下手,也要立刻逃走,一定不要被他们抓到或者咬到,他们的身上都带着这种病毒。”
“嗯。”纪姚乖乖地道,对他而言这个世界只分路存煦和其他人,他才不会心慈手软。
路存煦见他似乎适应良好,也微微松了口气,将院门再次关紧,这才带着纪姚向隔壁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科普:
“这种丧尸最脆弱的地方在头部,丧尸化之后,他们的头部就和饼干一样脆弱,只要头部受到重创,就能让丧尸完全失去行动力。”
纪姚微微疑惑地歪头看向路存煦,他总觉得路存煦知道的有点太多了,完全就不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而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样。
路存煦假装没看到纪姚怀疑的目光,他本就无意隐瞒对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在前世把他弄丢了。
*
郝迁阳家离得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好在乡下地广人稀,这会儿这里丧尸还不是很多,路存煦一路又解决了一个丧尸,便顺利地到达了。
他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担心里面出了什么事,便纵身一跃,从院墙翻了进去。
末世之后,所有人的五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进化,只是一开始,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之后,路存煦又迅速在里面开门把纪姚也放了进来,这才再度将院门锁上。
“有哭声。”纪姚乖乖地牵着手往屋里走,随后便听到细碎的哭泣声传入耳畔。
路存煦一愣,连忙将人护在身后带了进去,只见郝迁阳双眼无神地跪在地上,他的父亲就趴在他的面前,他的妻子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失声哭泣。
路存煦见状快步上前,将郝父翻过身,只见郝父的眼睛不正常的突出,嘴巴以一种常人不可能的角度张大开来,应当是已经成为丧尸了。
而丧尸的额头中央正中着一根尖锐的冰棱,直直地刺入脑中,这会儿明显已经彻底死亡。
路存煦看了眼现场,很快就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拍了拍郝迁阳。
郝迁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在路存煦的叫喊声中回过了神,看着眼前的尸体,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一瞬间已是泪流满面:“我刚刚,杀了我爸。”
那根冰棱,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可他因为能感觉到是自己造成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爸爸。
郝迁阳一耳光便甩到了自己脸上,抱着父亲的尸体泣不成声。
在郝迁阳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纪姚也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那段白光之后,郝迁阳和路存煦一样,都发烧昏迷了。
那时候手机打不通,郝迁阳的妻子也只能和纪姚一样给郝迁阳喂了药,又给他敷上毛巾降温。
偏偏郝父这会儿也有些低烧,郝迁阳的孩子也算懂事,便跟着母亲一块儿忙前忙后,一会儿照顾爷爷,一会儿照顾父亲。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的体温降下去一点,郝迁阳也不冒虚汗了,郝迁阳的妻子刚想把这好消息告诉郝父,就见到了已经变成丧尸的郝父。
好在郝父原本身体的年龄就很大了,动作没年轻的丧尸那么灵便,随后第一时间便朝郝迁阳的妻子扑了过去,好在郝迁阳的妻子及时发现躲了过去。
这时候孩子也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可他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成了丧尸,还以为对方只是生病了,还小跑着到爷爷身边,想让他好好儿休息。
谁知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爷爷死死地盯着他,随后便像是发了疯一样朝自己扑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妻子抱着孩子躲避郝父的惊险过程。
可她带着一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跑过郝父,就在最后快被那尖锐的牙齿咬到的时候,郝迁阳终于醒了,连忙冲上去抱住了郝父。
可郝父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还是不顾一切地咬向郝迁阳的妻子,情急之下,郝迁阳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根冰棱,下一秒,那根冰棱就直直地刺入了郝父的脑中。
一切都静止了。
郝迁阳和他的妻儿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父亲突然间疯了,然后又突然间死了,再也没了呼吸。
路存煦闻言第一时间就是去检查郝迁阳的妻儿身上有没有伤口。
还好,大概是郝迁阳出来的及时,并没有他们被抓到,路存煦微微松了口气。
郝迁阳看到路存煦的反应,又想到对方让自己囤积物资,立时跳起来抓住了路存煦的手腕,急急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父亲,还有外面的那些……”
路存煦叹了口气,将末世辐射,还有丧尸化的事情告诉了几人,随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所以,伯父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你,你的妻儿这会儿只怕也变成那吃人的怪物了。”
郝迁阳听完了路存煦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麻木之中,喃喃道:“所以,我爸早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外面那些变得和我爸一样的邻居们,也都已经死了,是吗?”
路存煦点了点头。
这时,郝迁阳的妻子刘莉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道:“老爷子前几天就身体不舒服了,量过了体温是低烧,而且一直不退,吃了两天药都没见好。
我以为是老人家体质差,恢复得慢,现在想来,可能那个时候就有征兆了。”
听到路存煦说被抓挠和啃咬过的人都会变成那种怪物,刘莉害怕的同时也是止不住地庆幸。
当时孩子朝他爷爷跑过去的时候,她就是觉得公公不对劲立刻把孩子抱开了,否则现在……
想到这里,刘莉一时间悲从中来,抱着郝迁阳无声地哭泣:“怎么会这样?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病毒,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站在一旁安安静静不添乱的纪姚听了刘莉的话顿时脸色一变,他想到了自己,似乎也低烧了好长时间,也是吃药没有用。
“怎么了?”路存煦虽是在安慰郝迁阳,可也一直注意着纪姚,这会儿瞧见纪姚的神色不对,连忙出声询问。
纪姚摇了摇头,黏糊糊地贴上路存煦的手,淡淡地道:“没事。”
若是平时,郝迁阳夫妇见到这场景,指不定得问两句,可现下他们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尤其是刘莉,还记得昨日她公公还叮嘱她多吃点儿东西,别为了照顾郝迁阳先把自己给累病了,转眼间人就成了丧尸……
事实上,末世就是那么残酷。
大约是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又有几个丧尸慢吞吞地围了过来。
这几人,甚至都是郝迁阳认识的,附近的邻居,平日里还经常和他走动,可是现在,却成了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
他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便听路存煦的话,和路存煦一块儿将自家父亲的尸体埋了,随后又和路存煦一块儿将两家的院子加固了一下,确定短时间内除非不会有丧尸能攻进来,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他还有妻子,还有孩子,他不能垮掉,他还要保护他们。
路存煦知道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也没有多做停留,便带着纪姚回了家。
*
一回到房间,纪姚便蹬蹬蹬地跑上了楼,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当时路存煦说要带他度假,让他把自己重要的东西都收起来的时候,还好他把自己的小金库给带来了,否则,这东西只怕是以后都找不到了。
小盒子是他以前淘垃圾时候从旧工厂外面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因为盒子保存完好,他便带了回去,好当着收纳盒放放东西。
后来,他没东西玩儿,拿着小盒子盘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盒子中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玉佩。
他也不知道玉佩是什么材质,只知道这是自己倒霉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幸运,所以后来即使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他也没想过把玉佩卖了。
再后来,大概是这份幸运指引着他,遇到了路存煦。
后来,他的小金库渐渐充盈了起来,大多是路存煦送他的一些礼物,也有他自己攒的一些喜欢的小东西,杂七杂八的,有的挺值钱,有的只是图个喜欢。
“在看什么?”路存煦见他一回家就跑上了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进来的时候就见他蹲在地上看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这盒子应该是纪姚带来的,以前他在家里并没有见过。
纪姚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跑上前,抱了抱手里的盒子,随后颇有些不舍又纠结地将盒子递给路存煦:“这是我攒下的一些小物件,你……”
说着,纪姚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垂着头闷闷地道:“要是我以后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保存它?”
他不想变成丧尸,他还没有追到路存煦,他还想和路存煦长长久久。
可是,如果真的会变成丧尸,他不想让自己丑陋的样子被路存煦看见,他希望路存煦的心里,自己永远是最好看的。
路存煦沉下脸,没好气地道:“说什么不在了,你……”
话还没说完,路存煦便被盒中的那枚玉佩吸引了注意,下意识将之拿起,皱了皱眉疑惑地道:“这个玉佩,是你的?”
纪姚见他对玉佩感兴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我小时候在垃圾场捡到的,就在这个盒子里,后来我就一直放在里面没有动过。”
路存煦脸色一沉,这枚玉佩,他上辈子见过,却不是在纪姚的小金库,而是在关文康的脖子上。
那段时间,他沉浸在失去纪姚的悲伤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注意对方的玉佩是什么时候带上的,至少末世前还没有。
纪姚失踪的事情,他其实也怀疑过,是不是在自己出去寻找物资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只是他一直没有证据。
这大概也是,他和那些队友明明九死一生到达了京城,可是最后却没有待在一个团队里的原因吧。
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如今,得知那枚后来戴在关文康脖子上的玉佩一开始原本却是属于纪姚的。
当初,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纪姚的失踪,究竟和关文康他们几个有没有关系?
“阿煦?”纪姚见路存煦说着话呢突然就顿住了,小心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疑惑地开口。
路存煦回过神,捏着手里的玉佩,就见纪姚弯着眉眼开心地看着他:“你喜欢这个玉佩吗?那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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