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没那么疼了,裴谨修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嘶哑得一塌糊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需要你照顾。”
但毕竟人家在自己昏睡的时候一直守在身边,裴谨修不想表现得太过分,生硬地补充了一句:“知不知道什么叫病毒性感冒,小心传染给你。”
“不知道诶。”货真价实的六岁小朋友池绪摇了摇头,表情既天真又认真,“但是妈妈说生病的人都很孤独的,需要人陪伴,这样病才能好的更快些。”
裴谨修吓唬他:“你要是一直待在我身边,就会像我一样生病,很痛的。”
年仅六岁的主角受脑回路清奇,闻言不仅没被吓退,反而有些雀跃道:“那到时候就换你照顾我了!”
“……”呵呵,裴谨修没好气道,“你做梦。”
劝说无用,裴谨修也不白费力气,反正他仁至义尽。
吃完药后,池绪还记着裴谨修一天没吃饭,下楼去帮他拿了金桔雪梨汤,还有一盅炖得软烂的鸡丝汤。
已经下午六点了。
裴谨修拉开窗帘,天还大亮,他这里的窗口正对楼下的池塘。
池塘很大,里面开满了各色莲花,一朵压着一朵,层层叠叠,池边还停着一艘小舟。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它飘在裴谨修旁边,跟着一起向窗外望去,顺便表达了一下对宿主的关心。
犹在病中的裴谨修,气质远没初见那天盛气凌人,让系统都感觉好接近了不少。
虽然下一秒,这股错觉就烟消云散。
“让你查的资料都查好了?”
“……没有。”
“还不快去?”
“……”系统立马消失了。
夕阳有些刺眼,照得满堂荷花霞光绚烂。裴谨修望着远处那接天莲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些荒唐不堪的原书剧情。
主角受其人,少时没有防备心,亲近的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蠢得要死。
长大后深陷窠臼,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自身难保却还想着顾全别人。
烂好人一个,却从没人念过他的好,最后众叛亲离,更蠢得要死。
裴谨修精致利己惯了,深知杜绝白眼狼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对任何人掏心掏肺,因此并不大客观地冷血评价道:书里的池绪能落到那个地步,多少还是有点活该。
这时,被他诟病的幼年版主角受端着餐盘上来了。
清香的金桔雪梨汤配绵软细腻的鸡丝粥,让目前嗅觉不大好的裴谨修都产生了些食欲。
裴谨修确实饿了,吃相斯文而又迅速。
金桔雪梨清热降火,鸡丝粥浓香软烂,他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吃完了。
期间,池绪一直手撑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裴谨修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问道:“想什么着呢?”
池绪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地夸赞道:“你长得真好看。”
裴谨修被他噎了一下,要不是池绪现在只有六岁,他都要怀疑池绪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不过这一家人都是学画画的,对美学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度,欣赏美或许只是一种本能。
因此裴谨修又觉得池绪突然来这么一句,是可以理解的。
思及原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句话也算是夸自己,裴谨修点头,礼貌道:“谢谢。”
他把碗放进餐盘,下巴指了指门口道:“我又困了,先睡一会儿,你把碗筷送下去吧。”
潜台词是:别再守在他床前了!
池绪乖乖点头,帮裴谨修拉好窗帘,临走前道:“那我九点过来叫你喝另一种药。”
裴谨修陷在软绵绵的床褥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实际上,他八点半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裴谨修下意识打开了床头灯,一转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裴谨修吓一大跳,几乎想骂人了。
他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这儿?真不怕传染啊。”
池绪无辜地歪了歪脑袋,颇有些一根筋道:“我说了要一直陪着你的。”
裴谨修倍感无语,怪不得主角受能“成为原主的光”,蛊得原主智商归零,最后明明没走到穷途末路那一步,却拼死拼活要拉着原书攻同归于尽。
两个蠢货。
没有善良的资本,又当得起谁的救世主?
最终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害人害己。
裴谨修摆了摆手道:“行了,不用你陪,我现在吃药,吃完药你就放心了吧,赶紧回去睡觉。”
盯着裴谨修吃完药,池绪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临走之前,他十分真诚道:“那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你刚来洛津,不知道洛津漂亮的地方可多了,都去看看,总会有喜欢的!”
毕竟被人家照顾了一天,再说不去,未免有些过分。裴谨修无情但也不喜欢欠别人情,因此顺着点了点头。
池绪立马喜笑颜开,冲他招了招手:“那晚安啦。”
晚上九点半,池晚宜才带着一身暑气,开完临时会议回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去两个卧室看了一眼。
裴谨修已经睡着了,像只孱弱的小病猫,可怜可爱。
池晚宜心疼地替他掖了掖被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边的池绪还没睡,跟池晚宜详细汇报了下裴谨修的病情:烧已经退了,嗓子也没那么疼,能说出话了,只是会轻微流涕。
总之,症状减轻了许多。
池绪仰起脸,邀功道:“我今天一直陪着他呢。”
池晚宜笑着将儿子揽在怀中,亲了亲他额头:“宝贝真棒。”
池绪有点困了,抱着他奶黄色的小狗玩偶,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黏黏糊糊地窝在池晚宜怀里,依恋道:“妈妈,我好爱你呀。”
“妈妈也爱你。”
池晚宜心软软的,满目慈爱,关了灯,看着池绪睡着后,才放心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之后三天,裴谨修的重感冒渐入尾声,只略微干咳两下。
倒是池绪不幸被裴谨修说中,抽抽噎噎地病了起来。
裴谨修没好气地给池绪送上来了同款金桔雪梨汤和鸡丝粥,顺便奚落道:“早跟你说了别跟我挨太近,非不听。”
池绪病得眼眶通红,像只小兔子,急道:“那你赶快出去。”
裴谨修施施然在椅子上坐定,摊了摊手道:“不过我现在有了抗体,你也传染不了我了。”
这又超出了一个幼儿园毕业生的知识储备,但池绪也并不是真的希望裴谨修走。
因为他确实有点怕黑。
可是他也不想让妈妈也感冒,所以没有让池晚宜陪他。
裴谨修愿意来陪他,池绪很开心。
吃完饭喝完药,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池绪并没有变得像裴谨修那样嗜睡易困,眼睛瞪得圆圆的。
像一种小动物,怪叫人心软的。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裴谨修,生怕裴谨修突然原地消失般。
系统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裴谨修坐在池绪的书桌前,一边守着池绪,一边满脑子金融政商。
池绪睡不着,看着自己床头的故事书,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试探性地问道:“裴谨修,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裴谨修正在看慎明集团成立至今的财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池绪眼睛瞬间亮了,欣喜道:“那你能给我念故事书吗?”
裴谨修冷漠地抬眼,嫌池绪得寸进尺,夹枪带棒地呛道:“要不然再给你唱首摇篮曲?”
可惜池绪并听不出来潜台词,竟然还挺期待地问:“你会唱吗?”
“……”裴谨修登时无语。
可真是个讨厌的小烦人精。
第5章
那天终究以裴谨修念了两个童话故事哄池绪睡觉收尾。
等到池绪感冒痊愈,恢复健康,重新活蹦乱跳了起来,裴谨修自认和他“人情两清”,预备划清界限,恢复到他理想中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里去。
可惜,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不去就“山”,“山”却自来就他。
裴谨修虽然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池绪提出来的诸如打游戏看动画片出去玩等一系列无聊又幼稚的少儿活动,但池绪却主动加入了裴谨修的晨跑计划。
这里毕竟是池绪的家,裴谨修并不想表达出来太过刻意的抗拒,所以他别无选择,跑步时还要被迫回答对方提出来的一系列天马行空的蠢问题。
诸如太阳为什么在天上?月亮为什么只在晚上出现?花为什么闻起来那么香?为什么父母在一起就会出现孩子?
池绪像是一个行走的三千问,裴谨修回答一个,就会随之产生千千万万的“为什么”。
因此,裴谨修第二天就扔给池绪一本比砖头还厚的百科全书,让他别再来烦人了。
还有那只精力充沛的小阿拉斯加,是个上蹿下跳的拆家能手,从来听不懂指令,让往东偏往西,但池绪偏偏给它起名为“小乖”。
可真是别有一番讽刺意味。
一来二去,池绪仿佛也明白裴谨修只对运动感兴趣,开始邀请裴谨修踢足球打篮球打羽毛球。
本持着锻炼身体的目的,裴谨修勉强从其中挑出来了一项羽毛球,和池绪约好每天早上下午各打一个小时。
如此过去了三天。
独栋别墅里景致再美,待久了也难免千篇一律,更何况那只蠢阿拉斯加也闲不住了,每天一大早就疯狂挠门。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羽毛球后,池绪想出门遛狗,裴谨修也就跟他一起去了。
祁华名苑是高档住宅区,小区里都是独栋别墅,一共有一百一十八栋,总占地面积约七万平方米。
小区整体来说私密性好,安全系数高,服务也很热情周到,除了离洛津市区较远之外,再没有别的缺点。
出门左转,走大约一分钟后,就能看到一片清澈宽阔,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裴谨修和池绪就牵着狗,漫无目的地绕着湖走。
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同龄小孩,这也在意料之中。
裴谨修心想:池绪要是有几个住得近玩得好的小玩伴,也不会将一腔过烫的热情全都倾注到他身上。
六岁,幼儿园都该毕业了,家附近交不到朋友,幼儿园里也交不到吗?
这么想,裴谨修就这么问了。
他身旁的池绪脸色立马变了,扁了扁嘴,一张脸皱皱巴巴的。
裴谨修合理猜测:“怎么了?他们欺负你吗?”
“那倒没有。”池绪摇了摇头,格外认真道,“但是他们都是坏小孩,我很讨厌他们。”
他没来得及解释太多,刚说完这一句,鞋带就突然开了,
把狗绳递给了裴谨修,池绪蹲到一旁,稍显笨拙地系起了鞋带。
另一旁,裴谨修牵着狗安静地站在原地,顺着池绪的话和原书给出的线索,本能地思考起了一些事。
小乖大约是感觉到自己换了个“好欺负”的主人,突然间发起了狗疯,它猛地挣脱了控制,绕着湖边狂奔了起来。
裴谨修被猝不及防地一拽,一时间没拉住,狗绳脱手而出。
……。
他怔了一瞬,立马跑出去追狗,觉得自己两辈子加一起都没这么丢人过。
小乖撒腿就跑,眨眼间就跑出了裴谨修的视线范围,溜得无影无踪。
裴谨修在系统的帮助下才堪堪追上,他的身体还是太瘦弱了,跑这点距离都差点跑断气。
小乖刚在树下撒完尿,笑得傻兮兮地围着气喘吁吁的裴谨修打转。
裴谨修捡回狗绳,没好气地瞥了某自觉闯祸不停用脑袋蹭他腿的小狗一眼,与此同时,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幸亏小狗没冲撞到别人。
他们一人一狗跑出去太远,四周都分外陌生,在脑海里重新构筑了一会儿地图后,裴谨修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池绪刚才的方向走去。
刚一转身,身后突然风声呼啸。
裴谨修反应过来时,一块石头已经狠狠地砸到了他身上。
石头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棱角尖锐。
夏天穿得短袖短裤,对方劲儿很大,裴谨修低头一看,砸到的是手腕边缘,已经破皮出血了。
回过头,几个男孩就站在不远处。
最中间领头的那个比裴谨修高出一个头,足足有三个裴谨修那么宽,胖得像座小山。
明显是打错人了,他表情有些意外,十分无礼地将裴谨修审视了一番后,挑起眉,不大客气地问道:“你是谁,怎么牵着池绪的狗?”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肥肉乱颤,油腻腻的,感觉很脏,很臭。
裴谨修微扬起下巴,冷冰冰地皱起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
他天生冷脸,不笑时别有一番拽里拽气。尤其此刻拿下巴看人,眼神睥睨,既高傲又不屑,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嘲讽点已经拉满了。
那胖男孩,名字叫韩辰卓,敏锐地从裴谨修脸上品出来了“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的潜台词。
实在是……太欠揍了!!
韩辰卓倒吸了一口气,胸脯一起一伏的,气得不轻,他当即攥紧了拳头,想一拳打到那张虽然精致漂亮但却过分欠揍的脸上。
但他刚踏出一步,就被护主心切的小乖龇牙咧嘴地吼了两声。
连这种小畜生都敢跟他叫板了!
韩辰卓当然受不了这个气,脸色狰狞地吼了回去:“叫什么叫啊!改天就扒了你的皮做狗肉火锅吃!”
裴谨修眼神一黯,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蹲下身,动作很快地捡起了颗石头,在韩辰卓反应过来之前,蓄足了力狠狠地砸了过去。
韩辰卓正值换牙期,一块石头迎面砸来,砸得他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牙当即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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