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桉突然扑上来,把孟钰眼镜都撞歪了,酒气喷了他一脸,孟钰揉着鼻根刚要发作,只见杨桉咧开嘴说,“那你亲我一下。”
孟钰定定看着他,突然笑了,说,“好啊。”
6.
杨桉连夜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吵醒了写完论文刚睡下的杨小希,杨小希顶着一头鸡窝乱发暴躁地冲出卧室,就看见客厅开着灯,她哥面色惨白地坐在沙发上。
杨小希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八卦之魂战胜疲倦,她温温柔柔地走过去,给她哥接了杯温水放到他手上,细声细气地问,“你怎么了呀,是从孟老师家里回来的吗?”
杨桉听到“孟老师”三个字手一哆嗦,差点把水洒出来,杨小希看到他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表面上却装作无辜。
“小希,我问你个问题,”杨桉喝了口水,艰难开口,“你说,一个人对你做出一些……亲密举动,一般是出于哪些原因呢?
杨小希怜悯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母单青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是因为他人品不行,故意轻薄你吗?”
杨桉马上否认道,“不吧,他为人挺正派的。”
杨小希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先抑后扬,“那是因为他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吗?”
杨桉连连摆手,“哪有啊,我们关系挺好的。”
杨小希双掌一合,下了定论,“那他就是喜欢你!”
杨桉喉结滚动了一下,虚弱反驳道,“那也不对……”
“Love is love!”杨小希斩钉截铁道,“能有什么不对?”说完像一个女王一样转身,临走还关了客厅的灯。
杨桉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心想哪哪都他妈不对。
7.
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个周末,杨桉打算周一和孟钰谈一下,结果办公室没看到孟钰,本来准备守株待兔,行政楼那边突然说要就西部计划开个会。
老杨坐在会议桌首席,说年轻辅导员应该以身作则,把握一切机会磨练自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杨桉。
杨桉有些头大,他知道老杨的意思,参加这个计划去西部高校借调小半年,有机会行政转教师岗。他最开始的确不想干行政,可是现在想法又有些改变了。
散了会杨桉又被留下来单独教训,但无论老杨怎么敲打,杨桉只是说他再考虑几天。
老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就连孟书记都为了他儿子升副高要把他儿子塞进去!”
杨桉皱眉,“哪个孟书记?”
“能有哪个?就那个跟我平起平坐的孟书记,学校的党委书记!”老杨跟他吹胡子瞪眼,“他儿子在管院教书,这学期还教小希他们,你忘了?”
杨桉脑子嗡的一声。
老杨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爹前几天还跟我炫耀,说给儿子寻了门好亲事,争取年底订婚,哼,还说什么女方姓金,他儿子名字里带玉,是什么金玉良缘……哎一说这个你就跑!你什么时候也去找个对象啊!”
杨桉匆匆走出行政楼,心想我再不跑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办公室砸了。
孟钰这边刚应付完老孟,夹着教案就往教室赶,中途手机又在兜里震起来,孟钰有些烦躁,心想这老头上了年纪越发没完没了了。
赶在上课铃响完之前进了教室,趁着学生还稀稀拉拉地入座,孟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一个未接来电竟然是杨桉打来的,下面还跟了条短信,“下课我们谈谈。”
孟钰顿时舒服了,回了一个字,“好”。
孟钰讲了自己从教以来最心不在焉的一堂课,ppt翻完直接开笼放学生,都没等到下课铃响。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在走廊让人给堵上了。
“金老师,”孟钰推了推眼镜,尽量温文尔雅,“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也正好刚下课,”金瑶笑得有些腼腆,“孟老师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杨桉在办公室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下课铃响完了他才犹犹豫豫往教室方向走,结果到了教室一看人都走空了,杨桉有点生气,心想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拐过楼梯口,看见孟钰和一位女老师在那儿相谈甚欢,杨桉胸口一下子堵得厉害,好你个孟钰,我说呢怎么一下课就跑了,原来是急着去找“金玉良缘“啊。
孟钰一抬头看见杨桉在楼梯口上跟阶级仇人似的瞪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孟钰跟金瑶说了声不好意思,拔腿追上去了。
金瑶心下奇怪,心想孟老师刚刚不是从楼上下来吗,怎么又上楼去了,难道是有东西落教室了?她摇摇头,想不到这孟老师看着沉稳,私底下也是个丢三落四的。
8.
杨桉听到后面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想也不想就往前跑。
孟钰三步两步追上去,扯住他的手往后一拽,杨桉“啊”地一声叫出来,觉得自己那条胳膊要脱臼了。
孟钰连忙放开,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收住劲儿,弄疼你了吧?”又忍不住有些气恼,“不是,我说你跑什么啊?”
杨桉也气得脑袋发晕,“我躲着你!我不想见你了!”
孟钰一把撸起他袖子看胳膊上的淤青,没好气地回,“我怎么你了又?“
“你还说!”杨桉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你把我……这也就算了,你tm还玩弄人感情,脚踩两只船!”
孟钰沉下脸,“无凭无据的,你这可就是污人清白了啊。”
“我污你大爷!”杨桉唾沫星子喷了孟钰一脸。
走廊里安静了一会儿,期间只有杨桉急促的喘气声。
“杨桉,”孟钰放下他胳膊,脸色也沉下来,“你把话说清楚。”
杨桉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说的,说你是书记公子吗?说你年底订婚吗?”
“我爸是学校书记,我没跟你说,但这事儿和你爸是校长一样,不难打听,”孟钰还挺冷静地跟他解释,“另外,我从来没有要订婚。”
杨桉慢慢平静下来,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简直是无理取闹,他轻笑一声,“好吧,好吧。”
他故作轻松地抬头,问道,“你打算参加西部计划吗?“
孟钰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转变话题,但还是回答道,“暂时没打算。”
杨桉点点头,又笑了一下,“那我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9.
杨桉回去就在西部计划的名单上签了字,力道之大把名单底下垫着的本子都划破了。
“哎你轻点!”2班的辅导员任天心心疼地埋怨,“这是我学生送我的本儿!”
杨桉哼了一声,“谁没有个学生送的东西似的。”
任天心翻了个白眼,“那你糟蹋你自己的去,少拿我的撒气。”
杨桉又叫住他,“上次你说的那个酒吧今晚营业吗?”
“酒吧哪天晚上不营业啊?”任天心抱着本子凑过来,“怎么着,我带你去?”
当晚杨桉果然不负任天心所望地又喝趴下了,任天心跟吧台里的老板吐槽,“亏我还让你帮他开瓶好酒,谁知道他这么没出息。”
像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似的,杨桉跟起尸一样蹭的一下坐起来,把身边人吓了一跳。
“我、我没醉!但、但是我要回家了,”杨桉嘴里囔囔,又晕晕乎乎地摸出手机,随便摁了两下,“喂,你好,是……有求必应屋,接、接线员吗?”
孟钰接起电话,“……”
杨桉皱着眉,嘴里嘟囔这儿怎么信号不好,一边要把手机咣咣往吧台上砸。
任天心和酒吧老板一个拦人一个护桌面,强烈制止他这种损人害己的行为。
任天心夺过他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喂,孟老师吗?杨桉这没出息的又喝多了,你方便来接他一下吗?”
孟钰还没说话,杨桉在旁边高声抢答,“他不方便!”
任天心尴尬地捂着听筒,就听孟钰在那边淡淡地说,“对,我不方便。”
这俩前几天还穿一条裤子嫌肥似的,现在闹什么劳燕分飞呢。任天行觉得挺好笑,索性把手机又塞给他了。
杨桉对着话筒乱吼乱叫,“歪?歪?你是谁?”
孟钰:“你说我是谁?”
杨桉对着听筒痴痴笑了笑,又说,“你是有求必应屋对不对?”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孟钰叹了口气,说,“我是。”
杨桉把嘴唇贴到话筒上,像悄悄诉说一个隐秘愿望似的,“孟钰,你来接我好不好?”
孟钰不到一刻钟出现在了酒吧门口,从任天心手上把烂醉如泥的杨桉接了过去,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任天心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
孟钰临走前又吩咐了他一句,“以后别带他喝酒了,他喝醉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任天心莫名其妙,心想他撑死还能干出多大的事儿。
杨桉坐上计程车也不安分,黏黏糊糊还动手动脚的,孟钰无视司机从后视镜扫过来的目光,第五次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胸口扯了下来,低头看缩在自己臂弯里的巨型挂件,轻声问道,“杨桉,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桉自下而上看着他,“你是有求……不对,你是孟钰。”
孟钰又问他,“那孟钰是谁?”
杨桉不说话了,他垂下眼帘,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
孟钰心下一动,把耳朵凑过去,追问道,“说啊,孟钰是谁?”
杨桉突然高声叫道,“孟钰是个王八蛋!”
这一声平地惊雷差点没让司机把方向盘甩出去,余光扫到后视镜,后排坐着的年轻人面色铁青地揉了揉耳朵。
10.
日子像没认真看的书一样,匆匆翻到了离别这一页。
杨小希眼泪汪汪地把她哥送进车站,“为什么还得坐火车啊,学校连张机票都买不起吗?”
杨桉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你以为我是去旅游啊?”
杨小希突然指着他背后,“哥,那是不是……”
杨桉回头看了看,车站满满的行李和人,“是不是什么?”
杨小希又连声否认,“没没没,我看错了。”
杨桉揉了揉她的头,“行了快回去吧,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从东北的渊城到西南的岐市,绿皮火车要足足行驶六十多个小时,这一趟跟杨桉一起来的人不多,算是西部计划来探路的第一批。
车厢里四个铺位都是渊大同行的老师,只是他对面的卧铺一直没人,杨桉估计是临行前又反悔的人。
车厢里不暖和,杨桉睡了一觉起来感觉头冻得有点晕,中途列车停靠,他问上铺的同事要了支烟,下车待了一会儿,外面下着雨夹雪,杨桉就着风雪抽完了一根烟,上车时又带了一身湿气回来。
换洗衣服都在行李箱里,他懒得去拿,看了会儿手机又酝酿出一阵困意,抱着被子又和衣睡了过去。中途听到有人进来,他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对面的下铺来人了。
他睡得不安稳,仿佛陷进了无边的黑暗中,连呼吸都不通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憋死的时候,有人强硬地把他的后背抬起来,用力敲了几下,他这才找回了呼吸的感觉,爆发出一串激烈的咳嗽声。
依然是睁不开眼睛,耳边乱糟糟地好像有人说话,有人搬动他,还扒他身上的湿衣服,他想制止,可是连抬下胳膊都费劲。
好在那人动作很轻柔,杨桉最后睡得还算安稳。
杨桉是被尿意憋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了对面的下铺,同事们都不在,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杨桉揉了揉太阳穴,等眼前不怎么晕了,准备下床解决生理问题。
车厢的门从外面推开,杨桉又被钉在原地,孟钰凭空出现似的站在那儿,手里还端着碗香气扑鼻的泡沫,杨桉低下头,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孟钰把泡面放在小桌子上,俯身试了试他的额温,声音没什么波澜,“烧退了,吃点东西吧。”
杨桉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粗哑,“我想尿尿。”
说完又愣住了,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孟钰坐在他原来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自己去上啊,又当我是有求必应屋吗?”
杨桉又摇了摇头,“你不是。”
“我又不是了?”孟钰也装不下去淡定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怎么就不是了?我不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可真行啊杨老师。”
有那么一个人,拿捏着你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你的悲伤愤怒全部来自于他,可偏偏打不得骂不得,千万句难听的话哽在喉咙里,最后只能吐出一句,你可真行啊。
杨桉还是有点难受,脑子也不太清楚,可看着孟钰凶狠而陌生的目光,他隐约升起一种类似于委屈的情绪。
他拢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我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过你。”
孟钰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合住车厢的门,然后轻声问他,“杨桉,你告诉我,你就说一句话,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只要你今天说一个不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
杨桉盯着车厢地板,眼眶酸胀,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就在孟钰耐心耗尽,要打开车厢门的时候,杨桉终于开口,声音粗粝得像在砂纸上磨过,“我想啊,谁他妈不想。”
杨桉抬起头,恶狠狠地质问他,“我想啊,可是你能吗?你的书记爸爸答应吗?你的金玉良缘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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