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万疏影不反,姬洵也要逼他反。
晚些时候小福子禀报。
扶陵君求见。
也不知扶陵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猜测到宫中有变故。万疏影近期不能入宫是好事,这给了许多人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比如扶陵。
扶陵带来了一些老臣感念圣恩的信笺。
姬洵接过去,随手撂到一边,一张都没有看。扶陵的视线在姬洵身上停留,发觉芳岁帝这几日似乎有些疲倦的模样,精神不佳。
“陛下可是头疼?”扶陵自荐,“臣会一些按揉指法,可为陛下解乏。”
姬洵打量他。
前世万疏影和扶陵两个人携手并进,再看如今,扶陵表面顺从,极有可能只是为了蛰伏在他身边,给姬洵一个措手不及的背叛。
可姬洵早就不再信任他,也无所谓扶陵是否背叛。
不管扶陵如何自贬,或是改投保皇,日后他都不会放扶陵在身边。
不过是一具身体。
百年之后的一捧黄土。
偏偏像中了蛊一样围着他身边转悠。
“那信笺的事办的不错,”姬洵轻笑一声,“你扶陵君一向忠心。”
扶陵尚未来得及从芳岁帝难得的嘉奖里,汲取他渴望的肯定,又听到了另一句,将他多日来坚持的一切几乎全摧毁的话。
“如此忠心耿耿,倘若日后他万疏影想要朕,你也会帮他扶着不成?”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戳扶陵的脊梁骨。
将他有意掩藏的过去扯出来,摊在烈阳下。
芳岁帝有意如此,暗含的讽刺,对现在的扶陵来说委实诛心。
扶陵甚至怔了许久,他耳边嗡鸣,愣愣地看着姬洵说不出话,还没等他发出声音,芳岁帝又道,
“你差人打听宫里的事情,以为万疏影对朕做了什么,连一刻都等不了,日日求见,安了什么心?替他打探消息吗。”
“芳岁……陛下,”扶陵语言混乱,他的温文尔雅、淡然处之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只差扯着姬洵的下摆哀求,“不要这样说,我不会再让陛下被歹人……”
未尽之语,扶陵说不出口。
他没办法用那样的字眼来和姬洵挂钩,哪怕是姬洵自己提出来,他都听不下去。
痛恨自己势微,也痛恨一切觊觎姬洵的人。
他装作摇尾乞怜的狗,却连站起来与姬洵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姬洵不在乎将两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堪回首的设局拿出来;但扶陵在乎,他迫切地想要粉饰太平,恨不得一切从未发生过,
“陛下,求你,现在只看着我,不要提别人,千错万错都是扶陵的错……”
他不知还能如何挽回姬洵,天子曾经只为他一人垂首。
如今姬洵坐在那,视线在他身上,却毫无一丝心疼了。
扶陵轻轻道,“求您了。”
“和我在一起时,求陛下别再提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五千字改完就剩四千了,好精彩的码字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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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他身上还有什么能求得帝王的垂怜?
扶陵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低下头认命。
抛开他身上姬洵不在意的才学部分,似乎只有他这张继承了母亲的脸,尚且能让天子垂眸,将视线留在他身上一时片刻。
“倘若陛下需要,臣也可以为陛下一解烦忧,摄政王能做的,臣也能,任何事情扶陵都愿意。”
姬洵微微挑眉。
扶陵现在比以前要好玩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想替代万疏影么。
扶陵对名利的追逐扎根在骨子里,甚至让姬洵觉得到了偏执的地步。
以前为了身份在万家辅佐万疏影,如今为了登上高位,也可以背叛万疏影,来他面前卖弄衷心和皮囊。
扶陵脸上哀伤的神色,有一股浑然天成、似乎专为姬洵而刻意训练过的温柔皮相。
可惜了。
姬洵敲了敲手指,他点了三下。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一类长相的人,再如何呈现给他,他也只觉得索然无味。
梁太傅等人一直以来不肯彻底绝了万疏影的原因,便是姬洵不爱事权,可朝政不能少了主事人。
信笺姬洵都不必看,他让扶陵搜集臣子的信笺,不过为了给仿制万太师笔迹写信的人打掩护,这群人信笺里的内容,和给他表决心,顺便提点扶陵脱不开干系。
可他现在要杀压道的蟒,又怎么会在身边另养一头不忠的狼?
姬洵:“扶陵君只是动了动嘴,这要朕怎么相信你?”
群臣哪怕再不服万疏影,在他没有犯下滔天大错之前,是不会给万疏影此人以死的惩罚。
因为万疏影是万氏的独子。
万太师辞官归乡,可朝中多少人又是他的门徒,如老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姬洵早推算过,群臣之间相勾结,你咬着我的证据,我咬着你的证据。
哪怕他现在极力要杀万疏影,估计官官相护之下,万疏影最多也只能落得个幽禁。
那怎么行呢?
他要万疏影身死。
要万氏彻底断根。
姬洵从一侧拿起一壶壶口细窄的朱红酒壶,指尖捻着酒盏,兀自倒了两杯饮下去。
这是温城壁给他送来的药酒,国师大人看出来他不喜欢喝茶,同时似乎有些误解,认为他偏好饮酒。
上次来为姬洵养身的时候,留下了一瓶药酒。
温城壁实在是太好懂了,姬洵甚至都不用特意问,他就会直白的告诉姬洵:这是臣特意为陛下而酿的。
姬洵转了一圈杯沿,仰头又喝了一盅。
回甘的滋味弥漫在他的唇内,酸甜不重,极为好喝,微微的酒香蔓延开来,姬洵道,“过来。”
跪坐在下首的扶陵听到声音抬起头。
芳岁帝微微含笑,他的眼里已经有一些迷离的醉意,三指随意掐着酒盏,晃了晃。
他跪在殿前,看着这样的芳岁帝,嗓音微微哑,“陛下。”
“扶陵这一颗真心,只愿陛下能得偿所愿,再也不求其他。”
谎话连篇的骗子。
姬洵不为所动。
“你的真心?”姬洵不能理解地抬起手,将酒盏碰了一下额头,他懒散地反问,“是灵丹妙药吗,扶陵君,没人需要多余的东西,朕自然也不会要。”
酒气熏染,芳岁帝的下颌连至颈侧,有一层仿若初春的薄粉色,而他整个人又在扶陵的眼前显出完全不设防的姿态,全然不像身居高位的天子。
帝王朝服宽大厚重,压在芳岁帝的身上,让他肩上微微散开一些,露出些许素白的绣银内衬,而内衬掩映之下,最显眼的便是那道横在姬洵颈间的疤痕。
触目惊心的自刎之伤。
他回首从前。
发现似乎是从芳岁帝有了那道疤开始。
从那时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而他呢?他扶陵又何尝没有发生变化?
若放到前几年,万疏影来问他,他定然是不会认下和姬洵的情。
可如今他却只会想,为何不早早定下?
以他的能力辅佐陛下,其他人根本没有接触姬洵的机会。
姬洵喝了两盅酒,药草的香味混合着酒气,随着他的衣袖翻转传了出去,他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姬洵颇有些似醒非醒的感觉。
养心殿内的摆设,相比较他离宫之前更为奢华了。
新置办的玉珊瑚上也挂着金珠翡翠,不知是谁的心思。
姬洵挑起一串价值连城的巧工颈链,他一边侧过头去啄饮甘甜的酒液,一边侧眸看向手中拎着的华美颈饰。
他回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扶陵,姿态冷淡地,“爬过来,扶陵君。”
扶陵身形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还是遵循了姬洵的意思。
他不羞耻吗?他当然羞耻。
他的耳朵红成一簇,耳尖近似滴血,他低下头去,如同温驯的犬,顺从了姬洵的决断。
等他到了芳岁帝的身边。
他的顺服得到了嘉奖,芳岁帝挑起了他的下巴。
金贵无比的颈链穿过扶陵的颈侧,他脖子上微微一凉,细长的链子垂下去,姬洵随意点评了一句,“还算不错。”
这一句夸奖简单至极,却让扶陵仿佛焕发了新生一般。
他含笑抬头望向姬洵,随之他握上姬洵的手,将脸颊贴在姬洵的掌心,扶陵眉心的朱砂随他的眉目舒展而微微动起来,“但凡陛下开心,扶陵便也开心。”
可惜了。
这场戏剧的另一个人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金珠绯玉胸前坠,细细金链子搭在扶陵的身上,青衫做底衬,也掩盖不住其繁华炫目。
扶陵被芳岁帝冰凉的手指点过胸口。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芳岁帝的手指又捏在他的喉结上。
扶陵浑身的血液倒行一般凝聚在那,他几乎要跳起来仓皇而逃。
可芳岁帝只是一根手指,就将他扼住在原地。
“……”姬洵不语,眼睫微动。
扶陵不知姬洵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可无论是怎样的对待,对如今的他来说,都是甘之如饴,他眼含入迷,“……陛下?”
姬洵叹了口气,下了定音:“你能耐不错。”
“世道艰辛,非民之错。”
而是他姬洵的过错。
“天下文人以你为魁首,若你诚心想要改过,扶陵,朕可以放你一马。”
姬洵抬起扶陵的下巴,将剩下的酒液喂给扶陵,他和神色怔然的扶陵对视,眼里没有丝毫醉意,
“回去守着梁芝昀,别再进宫烦朕,这就是你活命的机会。”
*
天光乍破,寒霜大起。秋意凛冽,渐渐渗透了金雪城,而作为京城最中心的养心殿,碳火已经点了一盆又一盆,地龙也烧了起来。
芳岁帝的体弱和心衰是众所周知的,其他地方着凉了许是风寒发热,可落在姬洵身上能要了他缠绵病榻半月余,小福子命人将地龙烧热,怕他们陛下着了凉。
温城壁也紧张姬洵会生病,有事没事都会跑到养心殿来看看。
某次诊脉之后,他静默半晌,劝解姬洵道,“萧将军会没事的。”
姬洵当然知道萧崇江没事。
他不解温城壁为何突然这样说,目露疑惑,“怎么提起他了?”
温城壁淡淡的,“臣以前说过多次,您不要忧虑过重,于您的伤并无益处。朝臣如今不值得陛下惦念,想来你是在惦记萧将军。”
姬洵觉得温城壁一板一眼地说话很有意思,有意逗了逗他。
“这么肯定?朕怎么不是在惦念你。”
温城壁微微一呆。
他异色的眼眸急促地眨了一次。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温城壁反问姬洵,“陛下是真的在想我吗?”
姬洵轻声笑了笑。“傻。”
第83章
摄政王府这几日气氛算不得好。
万疏影在家中休养,身体上的疼摧折他的神智,新仇旧恨,加上妒火都在他的心里乱窜,烧的他不得安宁。
陈魁看出他心绪不平静,思索片刻,在一边谏言,“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干脆成事。”
万疏影有些意动,但仍在犹豫。
陈魁又道,“京郊外那群人等了许久,只待殿下一句话。事成与否,我等都会追随殿下。”
万疏影默然思索。
宫变势必会见血,他唯一顾忌的人是姬洵。
说到底他竟然有些狠不下心,让姬洵目睹他滥杀。可他在姬洵心里恐怕早已经是剥了皮的畜生,不管做了什么,姬洵都照旧嫌恶他。
他闭着眼问陈魁,“有没有法子,让芳岁不必参与其中。”
“殿下,您既然下了决定,该如何做,其实您心中最清楚不过,”陈魁追随万疏影多年,深知他的脾气和秉性,“况且芳岁帝绝非柔弱可欺之辈,您何必多虑呢?”
万疏影掐了掐眉心,若不掌权,姬洵决计不会同他在一起,而万疏影多年来付出的一切也将化为乌有。
“……”
“殿下?”
“将他们带进宫来,按计划,等殿前卫换岗后动手。”万疏影仰起头盯着手掌心尚未愈合的伤,“都机灵些,别伤了芳岁。”
*
陈魁负责操持幕后,何时进城,如何伪装,潜入养心殿后怎么做才能挟持天子,他每一步都算得分毫不差,甚至过于顺利,以至于让他起了疑心。
莫非宫中早有布置?
可是不该啊。
直到殿前卫被控制,接班的人换做摄政王府自己的人手,他才稍稍安心。
如此一番,天子在他们手中,纵然国师府和萧崇江同时发难,只怕也要顾及芳岁帝而不敢轻举妄动。
万疏影并未直接称帝,先做了前手,挟天子。他要先以姬洵的名义处理异己,将朝政上完全与他背道而驰之徒下狱。
陈魁跟在万疏影身后,进入养心殿时,芳岁帝甚至还在龙榻上,看起来对方才的宫变毫无反应,身着月华凝练一般的薄衣,宽松落拓,极为闲适地坐在龙榻边。
见他们来了,竟然半点惊慌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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