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让夏祈川更难受的是,桑眠不肯将心事告诉他。
……
离晚自习结束越近,桑眠就越是恐慌。
手机放在抽屉里一下午加半个晚自习了。
桑眠鼓起勇气拿出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薄衍的消息。
最新消息是在三分钟前。
【小衍哥哥:我在校外老地方等你。】
桑眠颤抖着手指,给薄衍回了个“嗯”。
下课铃声响起,桑眠迈出教室的脚步非常沉重,他下楼前又绕路去了卫生间一趟,他用凉水洗了把脸。
离开教学楼,到走出校门吹了一路的冷风,冷水加冷风都不能让桑眠的大脑清醒过来。
看到熟悉的黑色车子,桑眠的心脏重重一跳,跟乌龟似的,慢腾腾挪向了车子。
薄衍在看到桑眠的下一秒就下了车,他快步走到桑眠身边,将早就脱下的大衣盖在了桑眠肩上。
“冷吗?”薄衍碰了下桑眠的脸颊,摸到一手的冰凉和湿润,他倏地弯腰,与桑眠平视。
突然靠近的距离吓了桑眠一跳,他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无措地接受薄衍的审视,嗓音颤抖:“怎、怎么啦?”
薄衍的手指在桑眠脸颊上摩挲,借着路灯看清了指腹上的水渍,他松了口气,反问道:“刚洗过脸吗?”
桑眠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受伤了,”薄衍完全放松下来,笑着牵起桑眠的手,“没事就好。”
桑眠再次点头,他的手被薄衍紧握着,被薄衍拖着身体,送上了副驾驶座。
薄衍上车后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俯身过来,帮桑眠系上安全带。
这是常做的动作,本该习以为常了,可桑眠对薄衍存着心虚与内疚,还有太多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薄衍突然的靠近让他吓了一跳,眼睛本能睁大,身体也颤抖了好几下。
安全带插进卡扣的声音响起,薄衍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我这样做会让眠眠不舒服吗?”
桑眠茫然道:“啊?”
薄衍眼眸微敛,长睫盖住了深邃的瞳孔,他又耐心重复了一遍:“我太靠近你,会让你不舒服吗?”
桑眠摇摇头,下巴被薄衍掐住,他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
薄衍好笑地看着他,又问道:“被谁欺负了吗,怎么今晚就只知道摇头了?”
桑眠下意识还想摇头,又想起薄衍的话,他按捺住了动作,小声道:“没有人欺负我。”
薄衍:“那怎么魂不守舍的?见到哥哥不开心吗?”
桑眠急急回答:“当然开心!”
“哦——”薄衍懒懒地拉长尾音,本就低沉的声音故意压低,带着十足的威慑力,“那眠眠为什么躲着我呢?”
桑眠:“我没有躲你呀。”
薄衍笑了笑,盯着桑眠没有说话。
平时的桑眠,一看到他就像看到最好吃的甜点,跟只小鸟似的飞扑进他怀里。
还没等他开口,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三餐吃了什么都能给你抖出来。
只怪平时的桑眠太热情了,陡然变得那么安静,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薄衍的视线太有压迫力,他不需要对桑眠摆出冷脸,桑眠就能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抓住安全带,低下头,蔫巴巴道:“身体不舒服。”
薄衍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他摸了摸桑眠的额头,问道:“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还是哪里受伤了?”
桑眠习惯性想要蹭蹭薄衍的掌心,视线落到车内挂着的玉坠时,立即止住了动作。
薄衍前天晚上来接他,就是开得这辆车子。
那天晚上,他压着薄衍亲吻的时候,风从车窗灌入吹起了玉坠,绑在上面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响。
桑眠抑制不住想起了那晚的画面。
从记忆复苏,到过了一夜之后,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被一片片拼接,变得无比清晰。
他能回忆起薄衍吻他时的表情,嘴唇的温度与触感,还有薄衍喑哑声音喊出来的“眠眠”。
“眠眠……”
桑眠猛地抬起手,堵住了薄衍的嘴唇,他突然的反应震慑住了薄衍。
薄衍眼里的迷茫不解都溢了出来,嘴巴被堵住,意思再明显不过,桑眠的提醒紧随其后:“我、我脑袋有点晕晕的,现在不想说话,你也不要跟我说话,我想回家睡觉,哥哥,我、我们回家睡觉好不好。”
桑眠的声音发着颤,急切中还能听出几分委屈与哀求。
薄衍虽然有太多的疑问,但不想看到这副样子的桑眠。
他冲桑眠点了点头,听话的发动车子,这一路上,都没再跟桑眠说过话。
他的视线时不时要往副驾驶座瞟。
桑眠大概知道他在偷看他,侧躺着,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此刻的表情。
听王姨说,桑眠昨天去了桑霭那里,桑眠是在桑霭家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薄衍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桑眠一回家就冲回到了楼上,门关上后还落了锁。
薄衍敲了几下门,才得到桑眠的回应,还是用手机回应他的。
【眠眠:哥哥,我要睡觉了,你明天还有工作,要早点睡哦。】
薄衍看着这条消息,无奈叹了口气。
【小衍哥哥:哥哥这次出差要一个星期,真的不跟哥哥聊会天吗?】
【小衍哥哥:如果不是为了见你,哥哥不会专门回来的,我想在走之前好好看看你。】
【小衍哥哥:你今晚不打算跟哥哥一起睡觉了吗?】
【小衍哥哥:我明天五点半就得出发了,不能跟你一起吃早餐了,我给你买了些甜点,让王姨放在冰箱了,你明天上学的时候可以带去学校,分给你的朋友。】
【小衍哥哥:晚安。】
桑眠房间的大灯关上了,只留了盏小夜灯,床上还亮着光。
桑眠躺在角落,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颗蚕蛹,他盯着薄衍的聊天界面,看着顶部不断飘过‘正在输入中’,手机不停振动,薄衍的消息一条条发送过来,直到以晚安做结尾后,顶部还出现‘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桑眠等了会,没等到新消息进来,顶部的五个字消失了,看来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桑眠反倒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他将薄衍发过来的每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涌起一半的甜蜜和一半的难过。
他知道薄衍很忙,每次都是抽出时间回来看他。
这次也是,如果不是因为他,薄衍不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特意回来。
薄衍可以在公司附近的房子休息,不用开车一个半小时,又在校门口等他半个小时。
这会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薄衍明早五点就要起来。
薄衍将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留给了他……
桑眠知道自己很过分,仗着薄衍对他好就恃宠而骄。
可他也很委屈难过,不仅是替自己,也是替薄衍委屈。
他对薄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薄衍。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薄衍时,心跳会那么剧烈呢。
-
薄衍没有骗人,他五点半准时出的桑家大门。
这次出国,薄衍没打算自己开车,司机提早等在了大门外。
薄衍上车前,特意往桑眠的窗户看去,他的视线停留了很长时间,像是在期待什么,等了片刻,他终于收回视线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很久后,桑眠才从窗帘后冒出头。
薄衍刚才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躲到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薄衍发现他了。
冬季清晨天亮的晚,室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北风将对面的矮树吹得左摇右摆。
桑眠置身在室内,却仿佛能感觉到室外的寒冷,他裹紧身上的外套,闷闷地想,薄衍应该带够了衣服吧。
以前遇到薄衍要出差,不需要等到隔天,当天晚上,桑眠就会以百倍的黏性黏着薄衍,不管薄衍怎么劝阻,他都要跟薄衍挤一张床睡觉,忍着困倦也要跟薄衍一起起床,拉着薄衍吃早餐,然后送薄衍出门。
桑眠三年级的暑假还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那年暑假,薄衍要去国外看母亲,桑眠刚好发了高烧,他的身体承受不了长途飞行,只能留在家里等着薄衍回来。
桑眠知道后哭闹着要跟薄衍一起去,在家人的劝阻下他才消停下来。
隔天,薄衍出门的时候发现桑眠不见了,桑家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桑眠。
最后,等到薄衍不得不赶去机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桑眠去了哪里。
桑眠不知何时躲进了薄衍的行李箱里,被发现后,他抱着薄衍的大腿,哭得伤心不已,一群人来哄都哄不好,他还说出了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呜呜我不是桑眠,我、我是小衍哥哥最喜欢的布娃娃,小衍哥哥出门一定要带着布娃娃的……”
“呜呜你们不要跟我说话,布娃娃是、是不会说话的!”
在桑眠的哭闹下,众人故意装作被他骗到的样子,他心满意足地跟着薄衍一起去了国外。
只是,大家的担心还是成了真,下飞机后,他烧得更加厉害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才好转。
车窗外的景物快速后退,薄衍的视线落在车窗上,眼里渐渐失去焦点。
前往机场的这条路薄衍走了无数次,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桑眠三年级那个暑假。
桑眠躺在他行李箱里的样子还清晰地刻在他记忆中,那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次经过这条路,薄衍都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桑眠。
那时的桑眠天真单纯,没有太多心事,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小家伙长大了,有了心事,也对他有了不能说的秘密。
回忆收起,薄衍拿出手机,昨晚发给桑眠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出门前,他在窗户后看到了桑眠的影子,那家伙一看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
薄衍的上翘的嘴角缓缓收起,眼里逐渐被阴霾遮挡。
桑眠的反应,让他想起了刚穿来时的那几个月,那时的桑眠面对他时还是战战兢兢的。
他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那只小丧尸记忆受损后,再次看到他,不会再主动朝他走过来,而是一见到他就躲开。
他以为,这种难受的感觉不会再经历一遍了。
原来,问题一直存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让桑眠对他放下戒心。
-
薄衍出差了三天,桑眠就蔫巴了三天。
洛冕和大胖认为,以桑眠不装事的性格,不会烦恼那么久的,眼看着桑眠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迷,他们终于知道着急了。
憋了好几天,晚自习结束后,一回到寝室,大胖就拉住桑眠开始盘问:“小老大,有什么事情是连我们都不能知道的?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呀,就算不能全部对我们说,那跟我们透露一点不行吗?”
桑眠扫了三人一眼,还是用同样的借口敷衍道:“小衍哥哥出差太久,我就是太想他了而已。”
洛冕嗤笑一声:“哦,你想他?那你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呢?”
桑眠:“……”
这三天,桑眠断断续续回复了薄衍的消息,回复的都极其冷淡,从昨天到现在,薄衍就没收到过桑眠的消息了。薄衍担心桑眠出事,找到了洛冕他们,在得知洛冕没事的同时,洛冕他们也发现了桑眠的谎言。
洛冕:“花儿,你是跟薄衍哥吵架了吗?”
桑眠迅速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跟小衍哥哥吵架呢。”
话说完,桑眠就感觉到了迟来的心虚。
虽然没有吵架,但他单方面与薄衍冷战了。
洛冕:“那你到底怎么了?可以跟我们说吗?”
桑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莫名发红,支支吾吾道:“我……我……”
洛冕、大胖和夏祈川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桑眠开口。
桑眠“我”了大半天,又恢复成了蔫巴巴的样子,下巴抵在桌上,叹了口长气:“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啦。”
洛冕从后抱起桑眠,双脚陡然悬空,桑眠吓了一大跳,他被洛冕抱出了门外。
“阿洛你干什么啊!”
夏祈川想要去追,被大胖拦住了,大胖劝道:“别担心,让他们俩好好谈谈吧,既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肯定不方便对那么多人说,让阿洛劝小老大就够了。”
夏祈川:“洛冕可以,我难道不行吗?”
大胖脸一板,冲着桑眠和洛冕消失的方向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故作悲伤道:“就是,洛冕可以,难道我就不行吗!在小老大心中,我终究比洛冕差了那么点地位,哼!”
夏祈川:“……”他是认真的。
大胖怎么可能看不出夏祈川是认真的,他在用玩笑阻止尴尬的发生。
大胖的计划也成功了,他这话说完,夏祈川也不怎么难受了。
“来来来,试试看小老大的辣条,快点吃,被小老大发现我们就要完了!”大胖拉着夏祈川偷吃桑眠的零食。
大胖在四人里,和桑眠一样充当开心果的角色,桑眠状态不好就他来让大家开心,他状态不好就换桑眠上。
桑眠不愿意跟他们说心事,愿意跟洛冕说,大胖和夏祈川也不会介意。
四人感情很好,从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被打岔,又被大胖拐弯抹角安慰提醒了几遍后,夏祈川也不再纠结那点小事了。
-
高中寝室不断电,这会大家都在宿舍里争分夺秒的洗澡,准备睡觉,走廊内除了洛冕和桑眠外没有半个人影。
洛冕高了桑眠半个头,他看上去瘦弱,但能轻松拎起桑眠。
抱了桑眠一路,直到找到隐蔽的角落后他才放下桑眠。
“现在没有其他人了,说吧!”洛冕不给桑眠再逃避的机会,按住桑眠的脑袋,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说,我明天起就不帮你抢一号窗口的鸡蛋煎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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