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游将头埋下枕头底下,闷声说:“你大爷!”
周一,海路仄公安局。
远远望去榕树下站着一个人,林知节从车上下来,回头瞧了眼裴也,见他一脸不舍,双眸微动。笑了声,问他:“怎么了?”
裴也今日着了正装,还打了领结,说是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宴会,不能来接他回家了。一想到要分别一整天就不开心,一路上抓着林知节的手又咬又亲。
“忙完我晚上去公司接你,别不高兴了。”林知节说。
裴也点点头:“成,听我们林队的。”
说了几句,裴也驾着他那豪车扬长而去。
李长游站在树下两眼睁大,叹着还有什么比嫁入豪门更幸福的事,上班有总裁亲自接送,还成了他的专属司机。
羡慕啊——
林知节一凛,瞟了眼,问:“站这儿做什么?”
李长游捏着手里的豆浆,吸了两口,刚要抬脚朝他走去说申请调工作的时候,腰上一闪,大腿滋啦一下跟闪电劈般浑身酥麻。
那王八说好第二天早上回去,结果愣是折腾他到天亮,吃了个午饭才走。
隔了一天还没养好,走一步都疼。
“陆展朝买了早餐,开窍了,请大伙吃。”
林知节:“……”
俩人一块儿上楼。
林知节说:“晚点来找我签字,你这算辞职,暂时不允许工作内调动。”
李长游咬着吸管点头:“哦。”
他又问:“学校检验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嗯,需要检验的东西全都做完了,如果还有什么发现,让小刘做就行了。你们没在的时间里,展朝和陈思他们把案子都差不多破了,就等写个结案报告给你。”
“什么叫差不多破了?破了就破了,没破就没破,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这种不确定性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李长游讪讪躲开他的目光,一谈工作就凶神恶煞的,那眼神看得几乎要把人吞了一样。他吞吐着说:“那怎么说?凶手都死了,全员恶人,除了宋禄以外没一个好人,你说我们上哪儿去抓犯罪嫌疑人。我当初就给你说过了,就算是案子破了,你也抓不到凶手了。因为时间,时间过去得太久了。”
林知节推开刑侦大门:“时间无论过去多久,都不能成为犯罪嫌疑人躲避刑事责任的理由,他死了也一样。”
“那还怎么着?你还要把他的尸体抓起来审问啊?”
林知节脸色一沉:“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坚持不懈寻找真相?”
真相大白,难以辨白的冤情终于得以洗清,无法追究他的责任,但我们对死去的亡魂有了交代。
李长游正色。
“还……签字吗?”
林知节:“你说呢?”
李长游糊涂了。
林知节冷冷道:“别想着拍拍屁股走人了,手里的工作就胡乱做一通。你做不好,我也不会放你走。一心二用,问问自己做法医的初衷是什么?”
“是是是,今天是我急躁了点,我认错。”
众人在一旁听了两三句,没想到林知节第一天上班就批评了李长游,全都夹着尾巴缩到一旁去。
“林扒皮又生气了?还好他不是李教授的上司,要是是的话,早就被罚写检讨书了吧!”陆展朝小声说。
“怎么?你也想挨骂?”陈思笑着问。
“我可不想!”
“……”
林知节眼眸微抬,看向众人,脸色冷淡。
犯罪事实清楚,犯罪嫌人明确,再把案件卷宗移交到检察院。
至于时间久远的问题,那就走另外一套流程。
陈思咳嗽一声:“啊!对了,我这儿还有件盗窃的案子要去忙,我先走了!”
“对对对!我跟你一起。”陆展朝跟着走出门。
吴橙霏放下手中的文件:“小池,我上回让你帮我拿的材料呢?”
池洵哆哆嗦嗦:“……在,在隔壁物检,我这就去拿!”
刚回来的赵甫推开门,只见林知节满脸不高兴,目光朝橙子看去。
谁又惹他啦?
吴橙霏努努嘴。
李长游!
气氛压力,死寂般沉默。
不一会,电话响了。
吴橙霏接过电话,几秒后,严肃道:“林队!山棠区高架桥旁边的湖里发现一具腐尸!”
众人一听,迅速出警。
第六十四章 欲盖弥彰
呜哩呜哩!
一声鸣笛, 数辆警车停在了高架桥下方,警戒线以外,不少工人围拢在一侧讨论着湖里发现的那具浮尸。
“不允许拍照啊!都不许拍照!”
“大伙儿都散散, 该忙活就忙去吧,别看了啊!”
林知节翻过防护栏,陆展朝和陈思紧随其后。众人环顾四周, 在那片湖泊外郁郁葱葱的树荫下看见了被打捞起来的浮尸。
李长游穿着防护服正进行现场初检。
“喂——橙子!报案人呢?”陆展朝问。
吴橙霏抬手擦了擦汗, 走过来说:“刚问完话,让小曹做笔录呢。”
那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 全身充满恶臭的气体, 四肢粗大, 胸腹高高隆起,手足皮肤呈手套袜状脱落, 难以辨认生前的面容,甚至表皮层已经长满蛆虫。
林知节戴上口罩, 边听着边走向岸边树荫。
“报案人从市里驱车来钓鱼,听朋友说这湖泊里的野生鱼很多,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就来了,没想到刚甩了几杆儿,鱼没钓到, 就看见了不远处漂浮的尸体。他原先以为是什么死猪一类的动物, 就拿鱼竿戳了几下, 等靠近一瞧, 就看见了一只肿大的脚掌。吓得他撒腿就跑,叫声惊到了高架桥上的工人, 这不就立马报警了么,大概就这么个发现的过程。”吴橙霏说着, 捂着鼻子胃里一阵翻腾,刺鼻的尸臭味直冲脑门儿。再一看,林知节就这么在尸体面前蹲了下来盯着,那密密麻麻的蛆在脱落的脚掌缝隙处蠕动。
她刚准备张口再想说点儿什么来着,李长游顺势一翻,没想到那蛆全都喷涌而出,挤在一块儿掉了几只到脚边。
陆展朝正随着蹲下来,那蛆正好掉到他面前。他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腐臭味和流出的尸液搅和在一起,极其恶臭难闻。
“林队……呕!林,队呕……yue!”瞬间,陆展朝的眼睛被熏得眼泪哗啦。“林队!对不起!呕呕!yue——”他急忙退到一旁对着湖水呕吐起来。
李长游啧了声,透着厚厚的防护服说:“你行不行?不行穿层防护服再来吧?这具尸体已经呈巨人观,如果产生的气体越来越多,压强变大会突然弹出来,最好还是穿防护服的好。”
陆展朝摆手:”不用,yue——我,我们林队都没吐,我没……呕!”
李长游再看林知节,一脸淡定,似乎是闻不见味道一样。
陈思戴了两层口罩,蹙眉道:“你啊,跟第一天出现场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海路仄是挺热的,尸体这种腐败程度,起码也得有两三天了吧?”
林知节这才缓缓说话:“初步检验情况如何?”
李长游蹲下,严肃道:“死者为男性,年龄大概在35至40之间。尸绿遍及腹部和下肢,颜色深浅不一,加上已形成尸斑,全身呈气肿状;头部明显肿大,眼球突出,初步推断已经死亡3到5天。颈部还套着一根尼龙绳,绳子的另一端应该是绑着块石头。估计是石头卡在湖底了,或者由于太慌乱导致绳索送了之后脱落,所以尸体后面浮起来了 。而且半颗脑袋被编织袋罩着,很明显是他杀,具体死亡原因还需要带回局里进行尸检。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死者身份的物品。上衣和鞋子丢失,牛仔裤的包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钓鱼的那个人,上头那些工人都问了吗?”
吴橙霏点头:“问了,和钓鱼的描述一致。他们在上头修高架桥,听见叫喊声就跑来了。”
林知节站起,回身望向高架桥,眯着眼睛说:“上头的监控摄像头在用吗?”
陆展朝擦了嘴,说:“我这就去问!橙子,你跟我一起呗?”
“这一片附近所有的监控都去摸排一遍,调取沿路摄像头,筛查可疑车辆或者人员。”林知节分派任务,顺着湖面看向树林。“锁定范围,围绕湖泊,现场三公里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有没有死者留下来的物品。”
陈思跟着起身,快速带领小队进行搜查。众人各忙各的,分工有序地进行着工作。
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会来的,除了上头修建高架桥的工人,就剩野钓者。像这样偏僻的位置,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由此可见,作案者不排除是山棠区的人。
林知节看着编织袋,上面写着鸭鹅饲料字样,顿了顿对着曹承元说:“查找编织袋的来源,看看附近有没有饲料厂或者饲养家禽的养户。”他捡起编织袋,仔细瞧了会。
编织袋的产地来源海路仄水岭区,而水岭区的工厂较多,推断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水岭区饲料加工厂的人,或者从事与养殖有关的工作。
很快,搜索现场的陆展朝便传来了消息。
在发现尸体不远的一处沟渠找到了死者丢失的鞋和上衣,又顺着往上寻了会,发现了带血的钱包与一串车钥匙。
钱包里的现金还在,银行卡也在,唯独少了身份证。
虽然没有身份证,却发现了夹在钱包最里边儿的消费存根——盛大足浴中心。
顺着这条线索,对盛大足浴中心近几日的消费者进行排查,终于锁定了一名名叫王鹏的中年男性。
“王鹏,男,三十七岁,是专门去散养殖户收购家禽的批发商。离异,单身,小孩儿在老家,平时很少回去见孩子,孩子由他父母带。独居,住在山棠区团圆小区。”陈思手中捏着激光笔射向屏幕,“根据我们早上摸排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在六月中旬去过盛大足浴中心。并且当时身穿的黄色上衣与现场发现的死者上衣相同,我们调取了足浴中心的前台监控和出入店里的监控反复进行对比,也找了前台收银员问了,王鹏经常去他们店里做足浴,并且还办了年会员。但是尸体高度腐败,看不出原本的样貌,通过照片无法辨认是否是王鹏本人。”
陆展朝接着说:“我们将沿路的监控都调取了 ,但是湖泊旁边的那块儿监控还没开始启用,问了相关负责人,说是得等高架桥进入收尾工作后才会启用。所以只有高速公路的监控能看,下了高速公路,朝湖泊走的那段公路还未完全发开修好,无法查看监控。”
“山棠区派出所最近有收到报失踪的案子吗?”林知节手指敲了敲桌面,将案件线索仔细翻阅。
“暂时没收到任何报失踪的。”陈思答。
“编织袋那边呢?”
曹承元说:“去问了,山棠区笼统大大小小的养殖户,有三家是用这个饲料的。其中排除了一家,还剩两家,都说与这位王姓人员存在生意往来。一般是每个月的月底去一次,正好月底方便收账。数额在万把块左右,偶尔用银行汇款的形式汇款。因为是每月都去收账,所以用现金更多。”
现金用得更多的话,正好对应上死者钱包里的大量现金,犯罪嫌疑人丢弃了钱包。没有拿走里面的钱说明他对钱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谋财害命,排除抢劫,逼债,赌|博以外,那就剩下情杀,仇杀之类的。
最快的DNA检测结果也需要五天才出来,但以大家多年了侦查经验来看,死者是王鹏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个人爱去足浴中心,每次都自己去,没有人陪行。我们在走访他的人际关系的时候,他周遭的朋友都表明他是个非常老实的人。就连养殖户也说王鹏为人出事非常沉稳,很大方出手阔绰,唯一一点可能就是有些较真儿。”陈思指了指照片,“就是我们常说的钻牛角尖,什么事情都要争出个所以然来,不少人比较烦这一点。”
林知节点点头:“他最近有跟人发生什么矛盾吗?”
陈思想了想:“询问了他那些朋友,都没说跟谁有什么矛盾。几天也没见着一面,说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陆展朝顿时来了兴趣,雷达启动,灵光一闪。“那会不会跟谈恋爱有关?情杀?王鹏不是单身嘛,经常去足浴中心,我觉得继续走访足浴中心和他身边的人说不定可以挖掘点更多的线索出来。这种不是仇杀就是情杀,我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你们仔细想啊,单身,中年男性。会经常觉得寂寞空虚,闲暇时间喜欢去足浴中心,洗全套,开了年会员。他一个月收入多少?虽说不差钱,但也不至于隔两三天就去洗一次脚吧?那还不得把脚都洗秃噜皮了?肯定是里面有人等他啊!所以他才得那么勤快,这不就是恋爱脑吗?”
吴橙霏这一次没损他了,反而池洵插嘴道:“照你这么说,往足浴中心跑的都是跟里面的人谈恋爱的呗?爱洗脚的都是恋爱脑?”
陆展朝反驳道:“那不然他总去足浴中心干什么?”
陈思小声说:“人家那是正规洗脚的地方,隔壁扫黄大队上个月刚扫过,干净得连跟儿毛都没有。”
“我也不是说他有猫腻,那起码我们得搞清楚他频繁去的理由是啥吧?”陆展朝转头,对着林知节说:“是吧,林队?”
林知节难得一见地点头,似乎很认可他的说法:“既然你这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频繁的去洗脚,那你就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王鹏的人际关系调查走访就交给你了。”说完,他叫上吴橙霏。
“林队,咱们去哪儿啊?”
“养殖场。”
陆展朝拉着陈思:“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你跟我一起去呗?”
林知节站在门口回头:“陈思——跟上!”
陈思哎了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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