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婵那性子,也该被教训。
“那来干嘛,闲着没事干啊。”
听着口气,还生气呢,傅静轻叹,“这边不是过苗年么,我们来凑凑热闹。”
“热闹都在外面,去凑呗。”意思就是去哪都行,请便,只要别待在她家。
陆妈妈她们出来拿东西经过听到,过来轻轻拍了下陆首秋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跟人说话呢,”管理处这座大山也不好得罪,“她们好歹也是你以前的员工,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逢年过节谁家不走亲串友啊,好好跟人说话啊,别耍孩子脾气。”
“妈,你们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你啊!”陆妈妈伸手指头戳她脑门,“别气鼓鼓的,进去把阿落叫出来,那孩子回来就一直在里面忙活,让她坐下歇会吧,剩下的菜我们来炒就行。”
知道女儿嘴刁,这边坐着的三个厨艺都不怎么样,想帮厨都不好意思,可让阿落一个人在里面闷声不吭埋头干货,陆妈妈也不忍心,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炮仗脾气,心思比谁都敏感,偏又不说,全憋在心里,迟早憋出病来。
“哦,我去叫。”陆首秋随手拿起一个柿子饼放嘴里啃,蹦蹦跳跳去厨房。
其实她刚才叫过阿落,爸妈也说让她出来,阿落没吱声,好像是从傅静三个人进门开始阿落这个醋坛子就翻了,咕嘟咕嘟冒酸气。
阮鲸落坐在小板凳上烧火,“这么多菜要做,我留在这帮忙,你出去跟她们聊天吧,退休老员工回来探望老板,很正常啊。”
也没人说不正常啊,陆首秋咧嘴,果然是醋了。
“谁要跟她们聊,”她死皮赖脸的拉人家的手,“走,我们出去吃红豆西米露,都煮好了,热乎乎的,正好喝,喝完浑身暖洋洋。”
“就快吃饭了,你还吃西米露,等会菜放在哪里,你是牛啊,有四个胃?”
陆首秋探头看陆大爹的备菜区,心里有数了,说:“离吃饭还早着呢,哎呀,出去吃西米露啦,那把小红豆我熬了好久才出沙。”
阮鲸落被她从板凳扯起来,“那是你傻,不知道提前一天洗干净放冰箱冻着,第二天下锅煮很快就出沙了。”
“是是是,我是蠢材。”推着人往外走。
阮鲸落抿嘴,脸上浮现一丝懊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的阿落一直都是嘴硬心软。
阮鲸落跟这三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就认识傅静,剩下两个没见过,知道秦鸯是临东管理处的负责人,她才多撩了几下眼皮,秦鸯也在看她,似乎在等她开口问,但不好意思,让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了,她对那家人的事不感兴趣,生死都已经与她无关。
秦鸯收回视线,笑了下,“说起来我们那边最近也有个好笑的事,原本好端端的一小伙子,脸上突然长了个大痦子,半边脸都盖住了,没法见人了都。”
吕烟不知情,追问:“啊?长多大啊,有没有图,我瞅瞅。”
“有啊。”秦鸯就从手机相册翻出阮云飞那张大痦子的照片给她看。
好家伙,半边脸黑黢黢,中间还有很长的三根毛,这哪是长痦子,别不是得绝症了吧,这也太吓人了。
怕看多了晚上做噩梦,吕烟把手机还给她。
“这人原来有个正在谈的女朋友,家里很有钱,本来想的是迎娶富豪千金,现在他这样,千金就怕他给踹了。不过他也是活该,报应吧。”
“什么报应?”
秦鸯摇摇头,不说了,“没什么。”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阮鲸落,真的不在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的不说,薛彩云还在阮家,阮明楼被放回来后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以前还在人前装一下,现在干脆不装了,每天喝酒打牌,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两个老的被吓出了毛病,三天两头要去卫生所打针吃药,阮云飞更不用说,已经废了,躲在屋里不见人,家里全靠薛彩云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阮鲸落就真的忍心把亲妈扔在那里不管,自己在农场享受生活?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要佩服了。
哪个守门人家里都有一笔烂账,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真的放下血缘的羁绊,秦鸯自认做不到,傅静也不能,呵,她比傅静还好点,父母死的早,她被扔到外婆家,舅母不待见她,但外婆对她好,她的苦难是从外婆去世后开始的。
吕烟还奇怪秦鸯没事提别人干嘛,脑子转一圈才反应过来,怕不是跟这个新员工有关系。
傅静还是继续剥核桃,虽然陆首秋一颗核桃仁都没吃,全被藏在桌底下的狸花偷偷摸摸伸爪子给勾走了,但她还是剥好了推过去。
阮鲸落的眼珠子随那盘核桃仁转动,她敢肯定傅静就是故意的。
在座的都各怀心思,只有陆首秋心无旁骛吃自己的红豆西米露,真好吃啊,里面有红豆、西米、桃胶、坚果仁,还加了牛奶,甜味不算浓郁,但口感香醇。
秋冬季的坚果最多了,山里掉的满地都是,尤其是松子,有红松、金钱松、塔松好几种,掉地上没人要的都可以捡,颗粒饱满,前阵子她跟阿落上山捡了好多。
她喜欢吃松子,这个阿落知道,因为懒得剥松壳,都是阿落帮剥,只要一伸手掌心就会落几颗剥好的松子。
傅静的笑容藏着些许苦涩。
外面锣鼓喧天,鼓楼的饭菜也终于做好了。
陆妈妈喊道:“秋秋,阿落,摆桌子,吃饭啦!”
第39章
看在今天过年的份上陆首秋对三人留下蹭饭的行为没说什么,就是不想搭理,饭桌上专心跟阮鲸落嘀嘀咕咕,相互夹菜。
长辈们倒是热情,“别光吃饭啊,多吃点菜,”往傅静碗里夹一大块炖肉,“这是牦牛肉,放了上好的补品药材文火炖了好几个小时,味道刚刚好的,尝尝看。”
“谢谢阿姨。”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忒客气了,”傅静在农场当守门人时,陆妈妈见过她几次,每次都客客气气的,给东西不肯要,让上桌吃饭也不肯,“那时候你才十几岁,瘦瘦小小的,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唉,我过世时都还没到你这个年纪,叫你孩子应该没事哈?按时间算我现在也一二百岁了。”
“你们是长辈,我是小辈,这么叫是应该的。”
“那就好,”陆妈妈满意点头,还以为官做大了就要摆架子呢,“来来来……吃肉吃肉,还有鱼,火焰鱼,我们来的时候给秋秋带了好多。”
傅静忙道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千万别客气,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啊。”
“哎。”
有长辈在的地方就免不了被问结婚没有、工作如何、买房了吗这种乱七八糟的,陆妈妈她们也曾耳闻过傅静对自家女儿有过想法,还表白了,不知道是女儿没看上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最后是不了了之,当然这种猴年马月的往事现在不提也罢,再说阮鲸落还在呢,提这些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嘛,陆妈妈她们就只能旁敲侧击打听傅静有没有喜欢的人,傅静年纪也不小了,在人间又身居高位,追求者应该不少,怎么还单身啊,她家里人就一点都不着急?
阮鲸落也好奇这个问题,睡觉前还问,“她不结婚该不是还想着等你吧,首秋大人。”酸不溜秋的语气。
陆首秋滚进她刚铺好的被窝,像只小鸟一样快乐扑腾,“我哪知道啊。”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你还不知道,蒙谁啊。”
“我是真不知道,再说她不结婚也不见得就跟我有关系,可能是因为别的啊。”
阮鲸落更好奇,“除了心里有人,还能因为什么。”
年代久远的事,又跟自己没关系,陆首秋向来是不太上心的,已经忘了七七八八,想半天才拼凑出来一点,说道:“她有个大几岁的姐姐,后来被人配了阴婚,用的还是旧年代很阴损的法子,她亲眼看见了,可能是留下了阴影,对结婚这种事就很抗拒,她父母出于愧疚也不会逼迫她,我也是以前听她说起过几句,太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知道,我让谢必安把档案调出来给你看。”
地府的生死薄记录着人生前的一切,很详细,大小事都能查到。
阮鲸落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喜好,再说傅静姐姐这事对傅静来说肯定很沉痛,不然也不会这么久还不能忘,她是吃醋傅静对陆首秋的态度,但不想深挖别人心底的伤疤。
“算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哦对了,我们去深处要带什么啊。”趁长辈们在农场,能帮着看家,陆首秋决定明天带她去深处给章尾还有海主拜年,顺便玩几天。
她还没有见过海主,听章尾说海主是陆首秋最好的朋友,认识时间也最长,知道很多关于陆首秋以前的事,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很难相处,出海捕鱼的仙民要是敢得罪海主,都会被掀翻船只,仙民没有生命危险,但捕获的海鱼全跑了,等于白出海一趟,可见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轻易别招惹。
章尾还跟她说过一个事,之前傅静想请海主帮忙,被海主一口回绝,话说的相当不好听,就差没去管理处大门口拉条横幅说管理处三面三刀,利益熏心,只会卸磨杀驴了,就这样,傅静也不敢叫管理处的人去指摘什么,要是换成陆首秋,肯定会被上门说教。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她发出这样的感慨时还被章尾笑了一通,“你说秋秋善良???”
“难道不是?随便谁都能来说她,就上回,云黔管理处那个小道姑还上门打陆首秋,真不要脸。”事后阿霞来跟她说杨雨婵的外号叫小道姑。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是吧,陆首秋就是太善良了。”
后来章尾还说了句什么来着,好像是,“是啊,修身养性太久,都让人误以为她已经上岸从良了。”
深处不缺好东西,陆首秋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要带什么,还是陆妈妈她们常常走亲访友,知道礼数。
东西不在贵重,在心意,于是把家里有的干货、熏的腊肉腊肠、火焰鱼干这些都收拾了几大包,再抓几只鸡鸭,抗几条火腿,将两个背篓装的满满当当,出发的时候让驴驮着走,这样也省力气。
农场的日常事务就暂由父母处理,送亡魂则是阿霞负责,小姑娘成长很快又精力旺盛,陆首秋有意培养她,这段时间已经跟着学了很多,送普通亡魂没有问题,有黑白无常在旁边看着也出不了差错,陆首秋还是放心的。
“有不懂的就问阿玫姨她们,要遇上那种实在送不走的就先让谢必安关起来,等我回来再说,千万别逞能听见没?”走之前陆首秋还是叮嘱了一番。
阿霞小鸡啄米式点头,“知道啦秋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你跟落姐好好在深处玩,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都没问题。”
“回来给你带礼物。”
阿霞扑过来就是一个熊抱,“我爱你秋姐!你对我太好啦!”
“一边去,”阮鲸落将人扯开,“别乱表白。”
阿霞吐舌扮鬼脸,“落姐你真是一个大醋坛子。”
眼看时候也不早了,陆妈妈催促:“抓紧时间走吧,都快过点了。”
“怎么还要看时间的啊。”这话是阮鲸落问的,她以为想去随时都可以,嗖一下就到了。
陆妈妈好笑,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就解释说:“你是生人,要是过了中午,即使有秋秋带着也不能去深处的,看看现在几点了,再不走就去不成了。”
还有这种说法,阮鲸落也是头次知道。
因为这次去的时间比较久,除了狸花,陆首秋还把小鹦鹉和猫头鹰带上了,小鹦鹉本就是从深处出来的,这次算得上是荣归故里,鹦鹉一族谁不羡慕它能跟在首秋大人身边,至于花皮一家,它们来自人间,在鼓楼待的时间又不长,去不了深处。
花皮是懂得感恩的狗狗,知道主人要出远门,领着几只狗崽崽围住陆首秋,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嘤嘤叫着表示不舍。来农场这段它吃的好,皮毛顺滑亮堂,几只狗崽也喂的胖乎乎,圆鼓鼓,向一坨坨小棉花糖,陆首秋挨个撸过去,嘱咐它们要把家看好,也不想想这么大点的狗崽哪会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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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对阮鲸落来说很惊心动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另外一个世界。
云山雾海,风景如画,天上随时可见祥龙金凤腾云驾雾飞过,地面丛林奔跑的大恐龙让她误以为自己来到了侏罗纪,停在枝头的鸟雀十分热情的跟陆首秋打招呼问好,中文英文自由切换,有的还会多国语言,回老家的小鹦鹉活泼的不像自己,飞在前头引路,她们要先去章尾家。
路上遇到在地里干活的仙民,拔了一长串金丝薯送给陆首秋,“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首秋大人拿回去吃吧。”
金丝薯是深处特有的一个红薯品种,胭脂红的外皮,剥开里面是金箔纸的颜色,还有深金色的纹理,一丝丝的,所以叫金丝薯,口感香甜,蒸烤都好吃。
跟普通红薯一样,金丝薯容易成活,产量高,叶子也能当蔬菜来炒,鬼寨和集市都有出售过,阿玫姨的小店也曾卖过用金丝薯做的薯羹、薯饼,整个的金丝薯倒是没有外流。
陆首秋也不客气,收下了,但她也不白要,给了仙民一条熏腊肉。
知道她们今天要来,章尾就没出门找其他山神喝茶,站在家门口迎她们,“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
“过年了嘛,给你送点年货,这些腊肉腊肠可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章尾也知道云黔一年里会过好几个年,头一个就是苗年,之后是侗年,最后才是全国统一的春节。
将人请进门,“你们吃过饭没有?”
章尾家落在半山腰,从外面看像庙宇,里面不算大,但很精致,阮鲸落实在忍不住好奇,四下打量。
将东西全部搬进来,陆首秋才坐下说道:“午饭还没来得及正经吃,就吃了几个烤饵块卷土豆丝。”
“我这也没有做饭,要不这样,先吃点鲜奶米布垫垫,晚点我们一同去海主那边再吃饭,她可是准备了海鲜大餐的,”章尾笑说,又把被屋里陈设吸引了注意力的阮鲸落拽过来坐下,“我家就这么好看啊,进门就一直看,你得空去外面的山神庙看了就能知道我家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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